咔吱……厚重的舱门打开,粗大的晶石电筒光芒乱晃,在黑暗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刺目。
被关禁闭大约31个小时后,伊森以为迎来了某种判决,结果塞进来的是一个人。
伊森没搭理这位被一脚踹飞进来的人,继续抱着胳臂,靠在角落里假寐。
他是个有着大量知识储备以及长期学习计划,随时可以像牛反刍般解开部分记忆封存术封存的知识包裹,进行学习的人。单纯的比静气,这世上能超过他的绝对不多。
那人挣扎着爬了起来,一屁股坐在伊森对面的条箱上,喘匀了气,又哼哼唧唧了一会儿。见伊森死人一般始终声息全无,道:“唉,你是怎么进来的?”
伊森眼都没睁,沉声道:“省点力气,这里不管饭。”
那人道:“我觉得没人跟说话被没饭吃更可怕,你是怎么做到的?”
伊森没有回答。
这人也不气馁,在那里继续自说自话。伊森则根本没去听他说的是什么,他对这人很有戒心。禁闭的威力就在于孤独,关了1天多之后弄进来这么个人,他很担心这是个坑。
一个人话痨了足有3个多小时,这位终于停嘴了,开始各种动作,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没个闲的时候,跟伊森完全就是一动一静的两个极端。
伊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管是他的狱友直接在栅栏地板上大小便,又或干点其他什么出格的事,他都视若无睹。
直到这位强行要跟他互动,他才一脚兜在了对方胸腹上,将其踹飞到门那边的角落,让对方好半晌都没能站起来。
“**就是个疯子!”挨了揍的人骂骂咧咧,不过没有再凑过来。
对伊森而言,50个小时也不过是一转眼的事。可对另外一位,则恨不得1天把1年的精彩都凝聚在一起,各种折腾,砸门、谩骂、咆哮、乞求……七情上脸,真的是蛮拼的。
第四天的下午,距离满72小时已经不足2小时,伊森结束了学习,看来一眼角落里如同死狗般颓废的狱友,站起身,进行简单的活动,状似在调整长时间一个动作而酸麻发木的身体。
他每隔一定的时间,就会这么运动一番,类似的生活细节,从一开始就认真的执行着,没有表现出任何生理上的特殊性。
这次不同,这次他是在做战前准备。
运动一番之后,伊森又回到了之前的那种状态。就在这时,外边有了新动静,他的那位狱友被架走了。
当铁门重新关闭,守卫远去,伊森轻轻叹了口气。他想起了东方的一句古话‘侠以武犯禁’,又一次的要走暴力路线,这让他多少有种‘这大约也算是一种思维僵化表现’的既视感。
大约半小时之后,禁闭室的门再次打开,守卫叫他出去,他状似被饿的乏力的踉跄了一下,随即缓慢的行了出去,实际上已经做好了随时暴起的准备,尤其是当他发现守卫带的路并非是当初来时的路之后,他愈发怀疑自己会被以莫须有罪名枪决。
不过几分钟之后,他就发现自己只是被押送到一处停机坪,一起聚过来的还有十几个面貌状态跟他差不多的。
“来,上飞艇,我们回家。”一架中型运输飞艇的舱门旁,身着高兰帝国军服的中年人向着这帮被释放的囚犯招手。
圣教军一方的人则趾高气扬的以监督者的姿态,盯着这边,老实说,很刺眼,很窝火,但囚犯们没人在这个时候炸刺儿,无力,也无胆。
伊森则迅速的扫了一眼,将这一幕记在了心里。这事是他引起的,或许以后都不会揭露真相,但他会适当的做出一些回馈,无论是高兰帝国,还是圣教军,就像他在地狱空间第一层当年为英伦纯血为代表的黑暗势力几下的一笔笔账那般,也许不能现报,但总是会有个说法,只要他活着。
运输飞艇是蒸汽机体系驱动的,飞艇跟空舰一样,有着钢铁之美,但没有精准之美,那种粗糙大条的效果让习惯了地球现代工业的伊森很不适应,感觉使用这类器械,就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也不晓得是墨菲定律再次生效,还是根本就是圣荆棘制造的人为空难,运输艇在离开圣教军的空舰群之后不到20分钟,就连坏了两台蒸汽机,而且管的是同一侧的升降螺旋桨,于是运输艇侧翻了几个跟头后,以不可逆转的狼狈姿态冲向云海。
身在运输艇内的人们,就像是缺斤少两的罐装鱼块,随着飞艇打横滚而颠来倒去。
伊森情况好点,他是少数几个迅速的把自己固定在座椅上的人之一。没过多久就感觉猛的一震,飞艇冲进云海了。
这云海的密度更接近水而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云,起到了相当不错的缓冲垫效果,可接触的一刹那仍旧是让运输艇进一步受创,之后就是下沉。
下沉持续了大约2分钟,按照伊森的推测,至少有5公里,之后就觉得猛的一空,下坠再度变成了寻常的自由落体运动。
云层穿透了。
运输艇中的人们狂吼乱叫,伊森在这种环境下却始终锁定着两位驾驶员的对话和反应。
这两位一直在努力尝试着自我拯救,为此不惜利用飞艇的后推进器,将飞艇送进黑色飓风中。
这样的做法使得这场坠落之旅的时间大大延长。
死亡过程太漫长,这是种煎熬,好几个人都在这种煎熬中当场崩溃。
最终碰撞是被飓风甩出去十多秒后发生的,在一处茂密的树冠上着陆。
没有大爆场面,运输艇使用的能源稳定性比伊森预料的要好许多,不过有另外一种惨祸——蒸汽泄漏。
由于这个世界的大气压强高,使得水的沸点也高,空气密度大,导热效果更好,当蒸汽泄漏时,基本已经能理解成火焰的效果威能了。好个人被烧熟。
还有就是被树枝树干扎成串的,死的同样比较惨。
最终活下来的只有5人,人人带伤,包括伊森。这种坠机事件,他在不施法的情况下,也只能保证没有严重伤势,皮肉伤是免不了的。
5人中军衔最高的是副驾驶泰普,他的精神状况很不好,惨死的主驾驶是他的亲哥哥,并且陆地求生及作战,人们一般也很难信服飞行员。
军衔第二高的是厄扎尔,中尉,表现也很不错,他用一片锋利的铁皮,送那些没能第一时间死亡而受活罪的重伤员上路,果敢而绝决,行动力很强。
然后就是伊森,失忆人,但‘运气’不错,伤势最轻,身材虽然不算高大,却是那种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体格,又沉默少言,典型是为苦力定位准备的。
剩下的两人,哈塞兵痞味十足,埃尔多安则是断了一条腿的列兵,一张娃娃脸,愈发让他显得年纪小,拖累加菜鸟,最没发言权。
哈塞建议立刻东向出森林,号称在坠机过成中看到那个方向的平原上有村庄。
但这个建议被否了。厄扎尔认为,现在这种情况下,盲动是愚蠢的,尽量把飞艇残骸利用起来,先熬过这一夜。
伊森、泰普、埃尔多安都认为厄扎尔的说法更正确。
这里是空民们嘴中的下界,其地形地貌,在伊森眼中,就如同地球上的阿富汗。
阿富汗他虽然没有亲自去过,但通过娜萨,全球地貌基本都了解。秃山、荒山多、平原也不意味着丰饶,真正适宜生存的,只有被称之为走廊的区域,有山挡风,区域内有相对丰富的水源,这就是活命之地。
而5人现在所待的这个地方,戈壁效果实在是太浓郁了,这片森林并非郁郁葱葱,而是成片的枯死,有一种曾经苍翠、但被火山灰以及长期冬霾给坑死的凄冷和肃杀。
如果说这样的森林还有什么好处,那就是点火的燃料不缺。
两个多小时后,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熊熊烈火,浓烟滚滚,罹难者的尸体在大火中被烧成灰。
大风让火焰时而高涨奔放,时而低微内敛,忽明忽暗的火光映衬着几个人的脸也忽明忽暗,仿佛在坦然和阴郁之间切换。
没人在追思什么,相反,伊森留意到了除泰普之外,都有吞咽口水的动作。
这个世界的人比地球人体质好不少,更能忍受,但三天水米未沾,饥肠辘辘的感觉已然成为主要的感觉,时刻折磨着人们,哪怕明知那烤肉味来自人,可仍生理的渴求抗议仍旧在发挥作用。
同为军人,不令其曝尸荒野是战友情谊,却也是为了活着的人的安全着想。血腥味会引来食肉兽。
而火,或许会引来哈塞所说的平原上的村落住民的关注?也许,不过最多也就是关注一下,派人寻过来的可能性很小很小,下界的野外是危险的,尤其是夜晚。
更何况空民和地民的关系,老实说,很不怎么样。
状态稍稍恢复了一些的泰普,在厄扎尔的建议下拆卸运输艇残骸,伊森打下手,总算在傍晚时分有了些温度适宜的热水可喝,埃尔多安也跟着沾了光,在这个世界,沸水消毒还是比较靠谱的,他的骨折情况严重,这样的处理能一定程度的降低感染。
夜晚到来之后,温度明显又有所下降,而让人清晰的感觉到冷冽的其实是大风,哪怕是有众多遮挡,大风掠夺体温的能力仍旧很强。
没有星空没有月,夜晚格外漆黑,也让篝火更加显眼,于是尚未到午夜,食肉猎杀者们就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