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的命令大过了天,说好了即刻启程,就是即刻。
傅白彗带着冷云,一共两骑,随着赵王一道出了晤阳。
蔺觉回了府,命人收拾了一些东西,后一步动身,给傅白彗送去。
赵王也不知道啊,只心想着,终于能摆脱蔺觉了。
又想着,皇后娘娘只说了即刻启程,可没有限制多久进京。
他行的不快,出城三十里歇了一次,殷勤地捧吃捧喝,又三十里再歇一次。
说的是,再往前走,就没有投宿的地方,是以,今日就在这晤阳城外六十里的百善镇投宿。
这百善镇,只有一家旅店,因为往来的都是些脚夫,偶尔才有一些商贾,所以,整个旅店只有一间上房。
按理说,谁最尊贵,上房就是谁的。
赵王却一拍胸脯,说自己堂堂一个王爷,总得看顾一下女流,硬是把上房让给了傅白彗。
傅白彗求之不得啊,她总不能和赵武楠的那些个手下,去挤大通铺。
于是,连退让一下都没,就这么愉快地定下了。
赵王可没和人挤过大通铺,他带来的人多,总不好,他一声令下,让那些个人全都滚出去睡。
如此,还怎么收买人心啊!
可那些个粗人,打呼噜的打呼噜,磨牙的磨牙,即使个个都自动离他很远,但那声音却是挡不住的大。
他翻来覆去了很久,才将眼皮子打架,就听见外面有车马停顿的声音。
旅店的掌柜道:“这位客官,小店已经住满了。”
“无妨,我们与住店的人是一道。”
这声音,有毒啊!
赵王一听,眼皮子狂跳,顿时睡意全无。
妈的!
寿王世子来了,赵王的手下进来汇报,发现赵王在熟睡中爆了粗口。
要不然呢?醒来看别人你侬我侬!
第二日一早,本来无意加快赶路的赵王于昨夜改变了主意,跑得人疲马乏,一日半入京。
傅白彗带着满身的尘土入了宫。
蔺觉先回府了一趟,拜见了寿王后,于傍晚入宫。
别说皇上和寿王还真是亲亲的父子俩,一见到他便垂泪,就连说的话也差不多,都是“你可算回来了。”
皇后娘娘和礼氏也只是亲婆媳,眼泪没有,说的是“蔺家的儿郎,自有天佑。”
如果天上真的还有九重天的话,八成神仙们也是尔虞我诈,哪有空管凡间的事情。
蔺觉只说自己遭了山匪,闭口不提其他的事情。
皇后娘娘又不傻,真遭了山匪能失踪这么久?
她也闭口不提。
蔺觉要告退出宫的时候,皇后娘娘道:“多在家陪几日你父王,十五日后离京。”
“谢皇祖母恩典。”
皇后娘娘摆了摆手,示意他跪安。
她半盒着眼皮儿,瞧着蔺觉那清隽的背影,道:“倒是有几分先帝的风骨。”
说起先帝来,先帝可不是今圣,先帝是一位杀伐果断的千古一帝。若说他此生唯一的败笔,就是把皇位传给了今圣。
其实先帝也是没有办法,生了四个儿子,有三个都想当皇帝,斗来斗去,死了两个,还有一个气出了癫痫,皇位就只能传给不争不抢的今圣。
今圣是捡了个漏,就跟如今的寿王差不离。
皇后娘娘已经有了决断,三日后的早朝,召告文武百官,立寿王为太子,寿王世子为太孙。
这诏书是傅白彗拟的,拟诏书之时,她的表情先是惊讶,后是窃喜。她知道,有许多人在注视着她的表情。
不过惊讶还真不是装出来的,只是并不是惊讶蔺觉做了太孙,而是惊讶应了她的梦。
梦里的那人,已好久不曾和她念叨过“她”的太孙。
而今,蔺觉真的成了太孙,她也说不好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新晋的太子和太子妃进宫谢恩,下了朝,傅白彗便在鸣台前守候。
大老远就看见了太子仪仗,傅白彗退到了一旁,待又近了一些,跪下道:“给太子、太子妃、太孙、二公子请安。”
蔺觉大老远就看见鸣台上立着的清秀身影,从那会儿起脸上绽开的笑,就没合拢过。
蔺和觉得他傻,快走了一步,踏在了他的前面。
新晋太子妃礼氏回头瞪了他一眼。
蔺和不快,虽说又故意行慢了一步,落到了蔺觉的后面,却故意脚跟脚,踩掉了他的鞋。
蔺和笑:“对不起啊兄长,没看见。”
蔺觉道了声“无妨”,让到了一边。
仪仗并没有因为太孙而慢了下来,新晋的太子有心想要等一下儿子,礼氏意有所指:“太子也不看看,那厢跪着的有谁,他心里铁定想着要过去说几句话的。”
蔺和附和:“父王也真是,难不成没了了兄长,你就不敢去万福殿了!”
太子被这一前一后夹击,也就没再坚持。
太子仪仗从傅白彗的跟前走过,太子好像是想让她起来的,却被太子妃挡了。
一家子里就没有不糊涂的人,蔺觉到成了异类。
傅白彗跪在地上想,不是她想的多,没准儿,蔺觉当真是个异类。
正胡思乱想着呢,一双黑色的靴子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傅白彗下意识抬头,瞧他身边已经没了旁的人,嘲一句:“这得用多大的力气,能把你脚上的靴子踩掉。”
蔺觉浅笑,在她的面前装模作样,“知制诰免礼。”
傅白彗比他还会装模作样,“谢太孙。”
太孙,这称呼,当真是许久没有听过了。
蔺觉的眼神忽闪了一下,低了声问他:“想我了?”
“想你做什么?”
“亲你。”
和没个正形的人能说什么!
傅白彗白了他一眼,也低了声,问的可是正儿八经的事情,“你回来这许久,可去翰王府探过?”
她可是操心,太孙都应验了,那翰王登基的事情,她得尽快找个时机,与他说一说了。
皇宫毕竟不是说话的地儿,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就没有闲过,四下打量,生怕听壁角的无孔不入。
蔺觉瞧她谨慎的样子,啼笑皆非,伸了手,捧了一把她的脸,使她看着他。
傅白彗的眼神儿也就是才扭转到他的身上,他便低了头,噙了她的嘴,一啄,又松开了。
万福殿外。
李京正高声通报:“太子、太子妃觐见。”
皇后娘娘接了藕荷递来的清茶,问一声:“那丫头呢?”
“回皇后娘娘,听人报,一早就去了鸣台守候。”
皇后娘娘笑,“胆大包天。”
藕荷也笑:“还不是皇后娘娘……给的胆。”
说笑的功夫,太子一家,除了蔺觉,人到齐了。
儿子领着儿媳,带着孙子,来给她请安,按理说,她该高兴的。
可看着这一个两个三个,皇后娘娘只觉头很疼,心情还有些许的烦躁。
她道:“太子啊,你也岁数不笑了,可长点儿心吧!”
太子吓得半死,跪在地上还忍不住抖,“儿臣谨记母后教诲。”
她又道:“太子妃,好生照顾太子的身体,你也就这么点用处了。”
礼氏恨的牙痒痒,却依旧得半含着笑回:“儿媳谨记母后教诲。”
再一瞥蔺和,她没什么想说的。
纨绔归纨绔,甭管是皇家还是世家,哪一代不出几个纨绔,可眼前的孩子啊,满身的戾气,可见不仅是个纨绔,还是个心狠毒辣的。
若是掌权,必定为害一方。
也就是评价三个人的功夫,蔺觉便到了。
傅白彗与他同来,行了礼,就退守在了她的身旁。
皇后娘娘还回头看了她一眼,乐呵道:“本宫还以为不到午时,瞧不见你呢!”
傅白彗含糊道:“这不是…来了吗?”
皇后娘娘也不再点破,开始与蔺觉说笑。
“阿觉,既已做了太孙,就得有个太孙的样子,别整日都是小儿女情长,只顾想着知制诰。你得知晓,你们二人一日不成婚,那丫头啊,一日都是本宫的人。”
蔺觉微涩道:“孙儿哪有整日想着她!”
“皇祖母别听兄长说瞎话,皇祖母是不知道,将将兄长一看见知制诰的神色,别提了。”
人与人的区别大概就是……蔺和的话音才落,换来了皇后娘娘的白眼一记。
蔺和的脸当场就跨掉了,礼氏吓了个半死,生怕他不分场合,大声吵嚷。
要知道,就是圣上,在万福殿发飙之前,也得反复掂量。
皇后娘娘没有留饭的意思,礼氏松了口气,悄悄地扯了下太子的袖子,太子会意,颤抖着嗓音道:“不敢多打扰母后,儿臣这就带着太子妃和孩子们回去了。”
“嗯。”皇后娘娘用鼻子回应。
至此,朝中尽是风言风语。
有说:皇后娘娘不喜太子,只喜太孙的。
有说:太孙是个没有廉耻的,经常私会知制诰,两个人还经常“啾啾啾”亲来亲去。
还有说:知制诰是个眼睛毒辣的,一介平民女子,若没有一点儿心机,能做皇后娘娘跟前儿的红人?
甚至还有人在背地里议论,皇后之所以喜欢太孙,就是因为有知制诰的那张巧嘴说项。
别看她是一介平民,想当年皇后娘娘的出身不也是一个样。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别问傅白彗是怎么知道的,皇后娘娘有自己的消息渠道,那一日御史大人奉命进宫说闲话,皇后娘娘没有让她避一避。
傅白彗听后惶恐不已,像是被人踩中了七寸,又是赌咒又是发誓地道:“娘娘,天可怜见,那些人就是眼红臣,想弄死臣呢!臣算什么呀,就臣这张笨嘴,还说项呢,他们这是把皇后娘娘比作了……昏君。”
这句话倒是说到了皇后的心坎里,昏君怎么了?昏君,也是君。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