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那里士在光明神教之内是个特别的人,他和其他神职人员最主要的不同点就在于那一身衣服的颜色上。别的修士们为了表明自己是崇尚光明之人,衣服都用的白黄金色甚至是绿色嫩黄色之类的颜色,而康那里士的修士袍是黑色的,完全的黑色,不带一丝的杂色。
他的祖上用地球现代语来说,是个反社会型人格拥有者,从连续杀人、纵火开始,发展到吃人肉穿人皮。突然有那么一天,那位康那里士先生闯到了光明神教的大教堂,当众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然后忏悔罪行并且要求成为修士。
在场的人以为他是神经病,他却将自己犯下的每一桩罪行一一当众讲了出来,等到他绘声绘色的说着如何将一个十五岁少女活活扒皮,然后取出最肥嫩多汁的背部肌肉,盐都不撒的生生吃下去的时候,在下面听了好一会儿的王国警察终于忍不住了,要当场逮捕他。
因为此事,教廷和王廷爆发了一次最大的冲突,教宗带领着修士和信徒们与王城卫戍部队对峙了好几个小时。最后康那里士提出来将他的审判权交给神明,说是让他上火刑堆,假如他经过烈焰焚身还没有死,就是神明饶恕了他的罪过。
烧烤的结果就是第一代康那里士修士穿着上火刑堆的袍子被烟熏火烧变得漆黑,康那里士成为了圣徒,并且每一代的康那里士都身着黑袍为教廷服务。黑色成了康那里士一族的代表色。
现在这一任的康那里士大人正冷眼看着一个慷慨激昂演讲的家伙。那货在早课结束之后,拒绝向宣讲教义的主教磕头,并且还大声咒骂那强迫他磕头的主教犯下了傲慢之罪,亵渎神明。
“所以说,神明以自己的形象创造我们人类,又用血肉模仿自己的结构塑造了我们的内脏,然后给予我们生命,将我们人类视为自己的孩子,让我们在这个生机勃勃的世界生活。神明并没有规定我们谁比谁更加高贵,我们所有的人类生来都是一样的,身为人类之身,接受同类的跪拜,就是傲慢,就是亵渎了神明。”
那主持宣讲早课的主教正气急败坏的站在台上,肥脸憋成了猪肝色,大滴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下来。教义他是背的滚瓜烂熟,倒背下来都没有问题,然而仅限倒背如流而已,对于深层的含义,他根本就没有思考过。
这位肥胖主教的祖父是主教,父亲是主教,他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主教。在他的生涯里,从来没有就教义本身的合理性和人辩论过,所以,听到了对教义本身的反驳,他除了“荒谬、这是渎神、你该死”几句废话之外,就只剩下气急败坏了。
“我等生而为人,只能跪拜神明和神明的像和徽记,跪拜有养育之恩的血亲,跪拜有活命之恩的他人,跪拜神在地面的代行者教宗和国王。”
“说得好。”康那里士走向讲坛,他瞟了那正侃侃而谈的家伙一眼,那人顿时只觉得全身冰凉,连舌头冻僵了似的无法活动,只有牙齿互相磕碰着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只是,你弄错了一件事情,你只是普通人类,而我等是神职人员,当我等借助我主的力量行使我主的权柄之时,我们只是我主手里的一件工具。你跪拜的对象并不是我等,而是通过我等工具来教牧信众的我主,光明神。”康那里士一把将肥主教推到一边,自己站在讲坛之上说道。
“我等修士用神明的教义教谕大众,用神明赐予的力量救助世人,这样的我们,难道会和你们一样是庸庸碌碌的普通人类吗?你拒绝跪拜的,并不是和你一样的普通人,而是神明的代行者,犯下傲慢之罪的,是你!真正的渎神者,也是你!”
那本来振振有词的教徒,已经抖得如同筛糠一样。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拼命的开始磕头,直到将自己磕得晕了过去。
康那里士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嘭”的一声,一团银色的火焰在他的手心燃起,“这就是神明赐予我等的权柄,现在,还有谁认为自己和我等一样,还有谁认为我等修士只是普通人类而已!”
教堂内的信众们被康那里士的威严所压制,全都开始此起彼伏的磕头。
“将那罪人带到审判庭去见我。”康那里士说道。身后两个武士齐声应是。
李宏浑然不知自己即将大祸临头,两大传统势力教会和贵族将会先后对他发难,这次的危机,足够让他不死也褪层皮。
他仍然因为思考不出如何在十年之后向祖宗们交差而苦闷着。这时侍卫却来通知他要出宫去见贵客。
“国王陛下昨天就说要见我,万一我出宫去了,国王陛下又要召见我怎么办?”李宏问道。
“国王陛下亲自作陪,您只管放心前去。”李宏对王国的贵族们那复杂的名称和关系一直没有弄清楚,所以他看到邀请函上的格温莉莉安·哈布斯的名字时,根本就不明白自己将要去见的究竟是谁。
李宏不解了,国王见老子竟然还要专门出宫去,这不是多此一举么?看来真正要见自己的是那个所谓的贵客。根据名字和那秀气的字迹来看,李宏要见的是位女子,仅此而已,李宏再也没有更多的线索了。
马车出了城门之后还晃悠了一个多小时,才在一个庄园的门口停了下来,
“至少不是把我弄来这里软禁的。”见到这个美丽的和江南小庭院有的一比的小庄园,李宏放心了不少。真要软禁他的话,不需要用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地方。
门口两个铁罐头武士“啪”的将手中的长斧一交,拦住了大摇大摆就要往里面闯的李宏,一边的护送人员急忙上前来递上信物和邀请函。
“等着。”瓮声瓮气的话音过后,一个罐头武士按动了一个有着魔幻色彩的对讲机。其实就是一个恒定了“传讯术”的喇叭。
不久之后一个模特身材却用兜帽遮住了大半脸庞的侍女走了过来,“尊贵的客人。请跟我来。”
李宏跟着这位高出自己近一头的侍女后面在走廊中穿行,心里却觉得莫名的怪异。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位侍女,问题是李宏从来到了这个世界到现在就没有出过城去,见过的人基本也就是王宫内的人。难道是当时在圣光祭祀大典会场或者是小酒馆内的某个人?
跟着那长腿的丫头进了一间会客间,里面一个人都没有,那侍女也没有说话,示意李宏坐在了客座之上等候,自己退下了。
不一会儿,一位端庄美丽的夫人走了进来,向李宏行了个礼,“李宏大师,久仰大名了,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您多原谅。”
李宏起身回礼,“这位想必是格温莉莉安·哈布斯夫人,承蒙您看重了,不知道您找我来有什么事情。”
李宏只觉得处处都透露着怪异,他没有置身危险之中的感觉,相反觉得周围的一切洋溢着安宁祥和的气氛。可是,说好的国王陛下陪同会面呢?怎么变成了孤男寡女单独见面?能够用国王陛下当幌子的女人,岂是泛泛之辈?加上那个古怪的侍女,看门的那些体型彪悍的军人们,这位夫人的身份和地位只怕不比国王差上多少,究竟是何方神圣?
那夫人听到格温莉莉安·哈布斯夫人的称呼,自嘲的笑了笑,她倒也没有嗔怪李宏毫不婉转的表达了防备之心,“冒昧请大师前来,是有些疑问想要当面请教。”
说着哈布斯夫人拿出了一份文稿,李宏一见,瞳孔顿时一缩,那正是他耗时三天三夜写出的《君王论》,其中详细写出了君主集权制的各项法规、制度和权力分配,还有如何改革的计划。这份手稿怎么会落在了这位夫人的手里。
尼古拉斯王没有采纳李宏的改革意见,可是他一定会明白这份手稿的内容假如流传出去,必会造成打草惊蛇的后果,直接激起王国贵族们的反抗,甚至爆发内战都有可能,尼古拉斯王必会将这份手稿严格保密。
难道尼古拉斯王糊涂到机密文件被窃的地步?不,不会,假如这位尼古拉斯王当真如此的昏聩,又怎么能够在恩塔格瑞大陆叱咤风雨这么多年?
李宏陡然醒悟了过来,想必这位夫人是深得尼古拉斯王信任之人,那位国王陛下得到了自己的改革企划书之后,第一时间转交了这位夫人,征求她的意见。
那么,尼古拉斯王否决改革,进而冷落了李宏,也都是出于这位夫人的建议了?李宏自嘲的笑了,“夫人想必对这些东西有着自己深刻的看法和见解,又何必再来问我呢?”
言下之意是夫人你早已有成见,我们没得谈。李宏说这话的时候,有一肚子的怨气,也没有管对方的感受,没有考虑对方究竟是否能够明白他是在说“夫人你既然没有完全弄懂我的东西,为什么要给国王出馊主意。”
唉,没得比啊,这位夫人和国王关系颇为密切,搞不好还是“私交”够深。李宏呢?不过是个有点神秘的臭男人,先天上对国王的影响就不足啊。从这个角度看,李宏的动议被这位夫人一言否决,简直太正常不过了。
这位夫人心思细腻,感觉到了李宏的情绪,她也不以为忤,“大师在手稿里,对于君主集权制的各种详细制度法规和可能出现的各方面问题,都有着详细的阐述,小女子细细思考了好几日,竟然没有发现一处可能的疏漏之处,可见大师的学识和智慧实在是过人,对于这种毫无前例可循的事情,能够考虑得如此周到。”
上来就是马屁,看来这位夫人不是为了打击我啊,李宏还是不能释怀她否决自己的计划,仍旧带着情绪说道:“其实并不周到,只是夫人您初次见到,思考时间不够而已。”
这句话也可以接上“你特么都没弄透,凭啥就敢说三道四。”
第二根刺扎了过去,那夫人还是没有发恼,相反诚恳的请教了几个问题。李宏心态也平和了下来,他想到了自己一周前不过是个普通的地球人,又能够有多大的智慧,多广泛深邃的学识?就连这份改革的企划书,也是大学上西方历史选修课的时候为了写论文多方查找了资料的成果。
不论是尼古拉斯王还是这位夫人,肯定都是在政界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手,吃过的盐多于李宏吃下的饭,既然他们认为不能实行改革,那么肯定是有什么地方李宏没有考虑到。
又交谈了一会儿,解答了好几个疑问之后,李宏提出了自己的问题,“我知道陛下否决我的改革计划,夫人您的意见占了很大比例。我想请教夫人,我的计划究竟在何处有着纰漏和疏忽。”
让他们否决改革计划的,究竟是理论上的错误还是实际操作计划上的疏漏,李宏偏向于后者,毕竟这理论是经过了地球上无数国家和年代检验的东西。
然而这位夫人的话却让李宏大吃一惊,“您的理论,有着不足之处。”
李宏震惊的抬起了头,他严肃的放下手里的水杯,坐的端端正正的,然后才郑重的说道:“愿闻其详。请夫人不吝赐教。”
哈布斯夫人不由得暗自赞叹一声,不愧为天人(天上下来的人?),和世俗之人的表现完全不一样。夫人见过很多的智者或者是大能之人,他们的自负骄傲是和他们的本事成正比的,极端的那些,甚至容不得有人质疑或者提出反对意见,一旦被冒犯,即刻将冒犯者当做生死大敌,全然不顾自己是否占理。
而这位天上下来的大师,完全的做到了就事论事,将对错看得比自尊骄傲重要得多。她平生所见的人中,可能只有罗伊里斯大师的胸怀能够和李宏相比。
就在哈布斯夫人将要开口的时候,那带领李宏劲来的长腿侍女来换茶水了,这回她没有用兜帽遮着脸,却一直埋着头。可惜这丫头的个子太高大,不管她如何低下头去,坐着的李宏还是看到了她的脸。
李宏惊得往后一缩,他认出这丫头是谁了,就是当街把李宏暴打了一顿的女武士!
“是你!”
李宏刚一叫出声来,那女武士就用能杀人的眼光瞪着他。
“大师昨天想必已经见过小女,本来昨日就曾派小女前去请大师前来一叙,可惜未曾请到。”边说着哈布斯夫人边疑惑的看着李宏和那丫头。
这女武士昨日被李宏撞的眼泪鼻涕齐流,然后羞怒之下暴打了李宏一顿,等她记起自己是奉母亲之命来请李宏的时候,已经和李宏闹得僵僵的了,于是就回报了母亲没有见到李宏。
今天接引李宏劲来的时候,她用兜帽遮着脸才没有被认出来,可是母亲示意自己来上茶的时候不能遮脸了呀。虽然她再三低头掩饰,还是被李宏一眼认出了,顺带也戳破了她昨日的谎言。她只有暗叫倒霉,又要挨上母亲一顿数落。
李宏虽然没有完全弄明白怎么回事,也知道这丫头昨天做了什么错事掩饰了过去,却因为自己一眼认出了她,引起了她母亲的怀疑。
“啊,昨天我在酒馆多喝了几杯。现在回想起来,似乎这位小姐曾经喊过我的名字,可惜我没有注意到,以至于昨日让夫人白白等候了,也让这位小姐白跑了一趟。”
“哦,原来如此。”嘴里虽然这样说着,可是哈布斯夫人却明显的一脸“我才不相信。”
果然待得这丫头出去之后,哈布斯夫人向李宏道歉了,“虽然不明白具体情况如何,但是可以肯定小女昨日是对大师有所不敬了,我在这里向您赔罪。”
“哪里,哪里,没有的事。那个,夫人,还请赐教在下有何错误之处。”李宏赶快绕回原来的话题去。
哈布斯夫人淡淡一笑,“本来我也对大师为何犯下这种错误颇为不解,可是知道了昨日大师在酒馆的言论之后,明白了这其实算不上是真正的错误,而是大师来我们的世界时间太短,了解不够深入而造成的。”
李宏一愣,我昨天说了些什么,我昨天不是造过光明神教的反么?
正当那哈布斯夫人要详细说明之时,又有插曲了。一个小脑袋从门外探出,看向会客室内。那是个小丫头,她自以为行动隐秘,却被哈布斯夫人和李宏同时发现了。李宏的眼尖,一下子就认出了这探头探脑的人,呵呵,又是个熟人。
“你好啊,碧翠丝小姐。”李宏喊道。
小萝莉碧翠丝沮丧的走进门来,“日安,母亲大人,日安,李宏大师。”
李宏正要逗笑几句,却见哈布斯夫人嘴角僵硬的抽动了几下,“大师您也见过了我的小女儿了啊。”
哈布斯夫人派了大女儿请李宏,结果大女儿暴打了李宏一顿,将请客的事情搞黄了还撒谎没有见到李宏。然后哈布斯夫人的小女儿主动请缨去王宫二请李宏,结果又是不务正业的和李宏玩闹,忘了正事,最后更因为被触动心情,跑掉了,根本没有转达对李宏的邀请,请客之事自然也就再次黄了。碧翠丝则害怕受到母亲责备,学着姐姐撒了同样的谎,说没有见到李宏。
知道了那个有趣的大叔(李宏泪奔)来到了自己家,碧翠丝忍耐不住好奇心前来窥探,没有料到被李宏一眼认出,还叫出了名字,谎言自然穿了帮。
“糟糕。”见到母亲这幅表情,碧翠丝知道自己乐子大了,连忙喊了一声“妈妈我突然想起来还没有给小花浇水”,然后一溜烟的跑的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