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系的讲师管传宇,用枪射击了保瑞的屁股。保瑞想象不出会有这样的事,不得不在事件发生后思考了几个钟头。
保瑞没能发现,子弹是从那幢学生宿舍楼的哪个窗子里射出来的。几乎所有宿舍的窗户都是紧闭的,所有厕所的窗户都是大开的。整幢楼显得十分安静。学生们都回家过暑假。只是想到射击者还会开枪,他才捂着流血的屁股,一瘸一拐地逃走。
他来到校医院。没有医疗证,不能挂号,管挂号的让他直接去楼上找大夫。大夫让他剥下裤子,趴到床上。子弹不深,医生轻易从肉里把它揪出来。几个人都建议,他去保卫科报案。
中午,他没去酿皮摊。躺在小白房子里,一直在想,自己又得罪了谁呢?若干天以前,他曾让管传宇从梯子上摔下来。那几天他临时给大澡堂烧水,一天晚上,他抽空回去吃晚饭,看见一个人站在木梯上,从小窗子上往澡堂里张望。这天轮到女士们洗澡。他终于看清,梯子上是美术系的老师管传宇。可人体课上你还没看够吗?保瑞过去,把梯子踹了一下。他用力并不大,多半是管传宇自己心慌,所以狠狠地栽在地上……保瑞赶紧把管传宇扶起来。管传宇说,没事,没事,别担心……
保瑞曾经看见,管传宇用气枪在校园里打过鸟。
保瑞这就要爬起来。可屁股上的伤痛,让他动弹不得。渐渐地,他也冷静下来。自己决不能跟管传宇交恶,这个人是美术系的老师。那些不知来历的碎纸屑,差点让他滚出校园。这次的仇恨显然更深,子弹钻了进了肉里。他不停地责备自己:干嘛多管闲事?那些女人与你有何关系?她们会感激你吗?她们会对你友好一点吗?他发现,一到某些时候,大脑就控制不住,专门让他倒霉。什么兵法,谋略,都远远离开他,看他的笑话。
还得跟这个人和好。他要再打你一枪,就麻烦了,尽管他也得倒霉,但你已经没命了。这对对你的志向,毫无益处。
在他眼里,长头发的管传宇显得更加疯狂了。
必须阻止更大的悲剧发生——所以,提上烟酒去给管传宇道歉。不,这太下作啦——然而,就是为了拯救管传宇——不,我对他没有这样的亲情,我恨他——但悲剧随时会发生——啊,我想宰了这小子……
直到下午五点多,他才来到管传宇家住的楼下。这也是一幢筒子楼。敲开一楼的一户人家,打听到管传宇家在二楼。
敲过屋门,他显出轻松的样子,就象是来找画家聊天。女人把屋门打开。他在教研室见过她几次。她不算漂亮,却很耐看。她请他进屋。屋子只住着一户人家,却更加拥挤。
“管老师答应把气枪借我用用。”他在沙发上坐下来。
她一点也没有犹豫,把茶倒上,就去找气枪。她在两张高低床上翻了半天,也没找到。她说昨天还看见,就放在这里的。
“不着急,我等管老师回来。”保瑞说。
她一边择菜,跟他闲聊。她家有五口人,今天公公带着她正上初中的一对儿女去走亲戚,很晚才能回来。
这间屋子摆得跟大学生宿舍似的,靠窗户的两边各支着一架双层床。一边的上铺上摞着几个箱子和绘画用品,另一边的上铺铺着被褥,两个下铺也都铺着被褥。其中一个下铺的墙上贴着很多明星照片,这大概是女儿的床。两个上下床之间,摆着一张学生宿舍用的大桌子,上面放着各式化妆品,以及吃饭和学习等用具。紧挨着那边高低床的墙下,支着案板。再过来,放着液化气灶具。灶具下面是个铁皮柜,里面布满油污,酱油瓶、醋瓶、调料瓶、碗筷等等,全塞在里面。在柜子下面的地上,塞着几双皮鞋,和擦皮鞋用的布和刷子。它们跟碗筷只有两三寸距离。墙根堆着扫把、拖把,门背后挂着抹布、刷子、毛巾。这边的半壁墙上靠着一组小组合柜,里面摆着酒具、麦乳精、廉价洗头膏、手纸和几件假古董。保瑞坐的沙发是折叠式的,大概是两口子睡觉的地方。痰盂里全是茶叶水,上面还浮着黄痰。
保瑞想起管传宇那些精美的画,觉得这人真不简单哩。
这样一间屋子里,也养了几盆奇花,和一只小狗。
管传宇这就回来了。见保瑞坐在他家,着实吃了一惊。他的肩上背着包,半天都忘了放下来。
“想请教点艺术问题,就来你家了。”保瑞亲昵地说,“你把枪拆了?子弹只擦破我一点皮。”他把包要过来,打开,就看见了拆成数截的枪和行军水壶。他把枪取出来。“你这家伙真会恶作剧啊。这枪借我玩两天。”他笑眯眯地坐回到沙发上。
管传宇呆若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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