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应泉身高五尺有八,相当于后世一米七五,这在山里人来讲,已然是令人‘仰望’的人物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个头发,老人们有点看不下去,这算什么,比和尚多了些短毛,这要在京城恐怕已经死过几回了,年轻人不爱惜发肤!扎个辫子利利索索,会死啊?这好,但凡出门还要戴个假发帽子,也不怕天热捂出痱子?
说起这事,两个哥哥不知可否,一脸不在乎,大哥张应德长年在高温炉前操劳,头发早被燎得稀稀落落,干脆光头省事,成天顶着条毛巾干活,即使在镇上溜达也不在乎,更没人在意,你吃的就是这碗饭,后世叫专业形象。
二哥张应业也好不到那里去,他自己都认为,铁匠就不应该留长发,更不应该扎那个该死的辫子,至于老三,虽也有在炉前劳作,但识文断字,人聪明,这要是在山外市井中,就是一个秀才胚子,当然不等同与老哥俩,形象顶顶重要。不过留发也不是一天的事,等到他独立掌事时也就船到自然直了,随他去!
人说长嫂如母,这不!两个嫂子可沉不住气了,这个小叔弟人帅,身体健壮,学识又好,加上咱们家境宽裕,好歹先说上一门亲,别让人看笑话。
张应泉眼皮高,山里的闺女不配,山外也行!亲缘老俵们虽热心,但也穷讲究,即便你是少掌柜也没用,良家闺秀见了真容,二话不说扭头就走,留下一句话:等头发长长了再说!
急死人了。这个小叔弟也真是,在南洋剪了个短发也就罢了,回来也有小几个月了,偏偏是不见长头发。
张应泉虽然获得一个穿越而来的思维体系,也融入了后世的价值观,但生活现状没改变,记忆的主体没变,庆幸的是,前后两人对这个辫子的认识极为一致。
张应泉的辫子是在随师傅去南洋的船上剪掉的,因为当时头上生了痱子,老船工没征得他同意,便抓把剪子,三两下就把十几年的发辫给剪了,并把长发交还到你手上,闷声道:“回去制个假发帽吧!”。
跑过南洋的老船工,基本都剪了辫发,船上缺淡水,海浪、狂风、炎热的天候,那根肮脏的辫子确实碍事,加上南洋风行西派,那根猪尾巴没少惹人笑话,剪了也干脆,不过剪时不舍,剪后的感觉海阔天空,若再让他留发辫,难了!
张应泉继承了那头短发,当然也乐得其所。这要按后世的标准这依然算是长发,风一吹刚刚能飘起的那种发型,反正去县城或杭州府都戴假发帽。
这发辫俨然成了礼仪的道具,那句“留发不留头”的价值抉择已形同儿戏,有若西方人出门戴礼帽一般,成了经常性的礼仪,但这也就是在南方开埠的地方,山高水远,若是在朝廷恩威重地,没人敢造次。
大哥张应德,性情稳重,凡事从众,随缘,属于厚道中人。
大嫂黄月兰,两年前嫁入张家,比大哥小十五岁,大哥的前妻是黄月兰的大姐。
大姐出嫁前染上了痨病,山里的巫医说,姑娘家过门冲喜,会改命转运,若张灯结彩过了红门,慢慢将养,这病定当会好,再说病情不重,也不妨碍生活劳作。
事与愿违,大姐嫁到张家后身体仍不见好,之后硬是拖了五年,病情越发沉重,后来妹妹月兰过来帮忙看护,半年后还是走了。
从城里请来的名医说,痨病属不治之症,富贵人家将养三五年,或拖上个七八年,穷困人家能拖过两个冬天就不错了,有些病,命也!非药石能逆之。
大姐过逝后,二嫂谭桂芝身怀六甲不能操持家务,老掌柜来回往请医、問药,身体也出了问题,一时间张家里里外外一团乱,黄月兰于是留了下来照顾,一是姐妹的那份情缘未尽,二是对张家上下有感情,一个多月了,老掌柜慈爱的眼神,还有一家的关心,让她留念。
黄月兰原是有定亲,是本村西头五十里坡的武家,叫武能竟,曾在衙门里当过差役,有点手段,前时被征入绿营军,据说补了一个从九品外委把总,手下好歹号令百十号人,去南方剿匪去了,走前提出与月兰的完婚要求,希望能留下子嗣,即使去南蛮之地挂了也无憾。可大姐病情危重走不开,惹得亲家老大不高兴,加上丧事后月兰逗留在张家未回,引来闲话,退婚吧!黄老汉没招,也只能允了。
二女儿已到了适婚的年龄,被退婚的闺女,可算是老米跌价了,可又能怎么办?
两年过后,黄老汉还觉得心里有个过不去的坎,越来越觉得对不起两个人,一个当然是二女黄月兰,还有一个是张应德,娶亲时的彩礼丰厚也可以不算,就说人家张家娶了个病殃殃的女儿,一样痛爱有加,没半句怨言,至今,逢年过节照常礼数周全,依然是丈人泰山般地敬着,好人家呀!
只缘大女儿福浅命薄。
二女黄月兰,固然是美人胚子,两年中不断有人提亲,可她就是看不上眼,不能拖了,过了二十就是老姑娘,二女不急,黄老汉着实有点崩不住了,不能误了二女的终身大事!
邻里周婶经常来串门,一语道破丫头的心思:“她是看上人家张家了呗!”
黄老汉豁然开朗,这不正是个两全其美的婚配吗?于是托人说亲,一拍即合,虽说年岁大点,但毕竟是填自己亲姐姐的房,说来说去一家人,相差十多岁不算什么,全家人对月兰好着呢!这比什么都重要。
可美中不足的是,月兰过门两年了,肚子始终没动静,不免遗憾。
二哥张应业,性情随和,话痨,喜欢和事,属于烂好人一个。
二嫂谭桂芝与二哥婚后生有一女,今已两岁,二人希望再得一子,日子过得也算美满。
张应泉回来后,张家院落更热闹了,山里人本来就粗野,再说哥嫂与小叔子之间也没有可隐藏的秘密,大院不大,成天在一起,说句笑话,小叔子做了个春梦嘴里唸叨着大嫂,二嫂房里哼吟到三更,埋怨“出工不出力”,天没亮大家都能知道,没人在意。
山里人说:小叔子玩嫂子,恰如玩婊子。山里人理解的这个“婊子”不是下贱的意思,而是指理所当然。再说那个年代婊子是一门下九流的职业,当婊子也是一种活法。男人玩婊子天经地义,男权社会就是这样,睡老婆是睡,睡婊子也是睡,都不涉及违法。
其实二位嫂子岁数与张应泉接近,大嫂只大二个月,二嫂大点,但也不到两岁,都是鲜花盛开的时节,人说常在河边走,那有不湿鞋的?若没点什么事,还真没人有信,山里凡这般家庭都一样啦!
山里人穷,取不起婆娘,往往集全部家财,只为老大取一房媳妇,老二没指望了,就过干瘾,有时也偷腥尝鲜,老大也不说什么,反正血脉相通,不违人伦,甚至孩子的血亲是谁?肉烂在锅里,不是外人偷吃了去就行。若你听到某个孩子是“两房合一子”,就属于这种情形。不奇怪!中国传统文化非常世俗:笑贫不笑娼。
张应泉少小离家,虽才回来三个多月,但一家人就是一家人,很快就不分你我了,二嫂喜好玩闹,常拿三弟开心。
“哎哎哎!”二嫂从门外跨进门:“三弟呀!刚才在月兰房里,都干什么啦?咋见到我就收手?”
“没干什么,帮忙来着。”
“吃人豆腐吧?手不老实!”
“不是啦!就扶一把。二嫂,你想得也太多了。”
“赶快说一房媳妇,不然……嘻嘻!”
“不娶媳妇了,一辈子就守着二位嫂子过了。”张应泉在后世网上聊妹本事一般,但用在当下却是杀手级的水平。
“嘴真甜!听着舒服。”
二嫂意犹未尽才出门又复返,神神叨叨地说:“你跟月兰要好,怎么没留个种,肚子一直不见动静呀?”
“……”
“不会是你跟大哥一样,被高炉烤坏了那个什么吧?”
“什么呀?乱说,大嫂会跟你翻脸。”
“不闹了,跟你说吧!你大哥可能真烤坏了那个什么。”二嫂眨眨眼,不知怎么描述“月兰跟你好,丢个种给她呗,反正亲兄弟,求之那个……哈!不会要挑明了后,才干那个啥吧?多没劲,你情我原,没人反对,真的!人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老带劲了,真的!”
张应泉终于崩溃了,夺门而出,正好大嫂欲跨步进门,差点给撞上。
“你俩说什么事?这么热闹?”
被嫂子挑逗还真是刺激,一种纯朴的感觉,男女间,亲情间也可以这样?心底那个痒啊!
张应泉在院中静静地站着,两个年轻的嫂子在自己的房里窃窃私语,突然间发出憋不住的“吃吃”笑声。
但愿这种纯朴的生活方式,能够永续下去。
另一个声音萦绕脑海中:穿清不造反,菊花套电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