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本来就冷,门前房檐下垂着冰的冬天更冷。
哈出去的气没过多久就会被冰冻,再像雪一般簌簌落下。
十岁左右大的江火知道自己又一次被骗了。
那些人被老师放出来之后根本没有半点想和他做朋友的意思,提着各自的书包便回去了。
没有一个人站着和他打招呼,那最先获得他帮助的女孩也未和他做朋友。
江火内心生出了一个词语,“高傲。”
是的,他们很高傲,这种高傲并非一个言语上的高傲,而是一种源自灵魂的高人一等。
江火知道原来他们并不愿意和他做朋友,他们很高傲,即便帮助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应该和他们更接近一些。”
他这样想着,想了很久,于是他开始做一些事引起别人的注意,希望获得别人的赞赏和认同。
冬天里,他看到了几个会抽烟的人,他觉得那些人虽然是人们口中的垃圾,至少也比那些高傲的人好多了。
他找来一根棍子,从学校围墙一翻而下,出脚并踹翻了一个人。
这是前几天受他帮助的一个孩子,他像打一条狗似的狠狠的打了上去,将这个人揍得不成样子。
四周聚满了人,他们看着江火揍人,既不敢拍手称好,也不敢上前奉承。
他们吓坏了,站在道路的两旁,很多人不解的看着江火。
他们不知道是谁惹了这个从不说话的小孩,也不知他为何突然发怒。
“算了吧!”一个脸上长着雀斑的男孩抽着烟,拉住了江火正在打人的两只手。
江火收手,没有再动手打人,他默默的走向一旁。
那孩子从兜里拿出了一支烟放到江火的手里。
他不会抽,只是摇摇头。
这位孩子自报了姓名——春永。
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有些人在学校,他们不能称为人,他们是狗。”
“不能容忍任何人,不能对这些狗太好,否则就会有咬到主人的危险。”
江火听着,想着,从未觉得别人有什么坏处的他知道了原来有那么一群人,他们是狗。
第二天,被他们称作狗的人来到学校,像往常一样,上课,听课,交作业。
一位女孩的作业本发了下来,被春永同学拿到了。
他十分嫌恶的翻开看了看,扔在地上狠狠的踩了两脚,再扔回那位女孩的手里。
名**永的这孩子挑着青松的眉头,笑道:“昨天他们没理你,我帮你报复了一下,怎么样?够哥们吧?”
“还得揍几个人!”
江火捏紧了拳头,卷起袖子,他一把逮住一个男孩,直接将之拖在地上。
拳头劈头盖脸的打了上去,口中痛喝道:“他们说的果然没错,像你们这样的人,我原以为是你们高傲了,我得奉承着你们,现在看来却是不然!”
“我应该打你们,唾弃你们!像对待狗一样的对待你们!”
被揍的人也硬气,一直被揍得鼻子流血都没说一句求饶的话。
之后江火知道了有那么一群人,无论如何生活着,无论在哪儿,他们都只能是狗。
戴着眼镜的狗。
他痛恨狗,更痛恨长着人脸的狗。
回忆着,他醒了过来。
睁开眼,看着陌生的一切,他默默的捏紧拳头。
这间屋子并不大,不过却够别致,五六株兰花端放在屋子的各个通风口位置。
一张竹子编织的低矮木榻放在屋子内偏左一点的地方。
江火就坐在这张木榻旁。
一位十三四岁的侍女走了进来,她端着一盆水认真的看着江火。
“怎么了?有泥巴?”江火莫名的摸着自己的脸庞。
女孩摇摇头,道:“没有,只是觉得宫主为何会看上你这么一个废物。”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江火轻笑一声,并不在意这位小女孩的嘲讽。
“是被小姐捡到的。”女孩的性子倒也利落。
边说着,他便把热水放在江火身旁。
江火把双手放进热水里,道:“喔!被捡来的啊!既然是被捡来的,岂非还不如一个街上的流浪儿。”
女孩怔了怔,以她的智商自然知道江火在说什么。
她忽然摆出了最恶毒的目光,尖锐的看着江火。
江火依旧慢文斯理的洗着手,且用戏虐的眼光看着面前这女孩,道:“你不用这样看着我,如你所见到的,我是一个废人,不过却没有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出生在哪儿的孤儿可怜。”
“你……”
女孩气呼呼的握起了拳头,准备在江火的额头上敲上一下,不过却又收了回来。
“好了,哥不逗你了,帮我把水倒了,再砌碗茶来。”
洗完手,江火随手扯过一块抹布,仔细的擦着手。
“病殃子!大恶嘴!”
女孩鼓着脸,端着铜盆,走出门时还转过头,恶狠狠的看着江火。
红拂现在门外,一脸疑惑的看着正端水出来的小道姑。
她伸手掐着女孩圆嘟嘟的小脸,笑道:“被骂了?没事,多听几次就习惯了。”
“扶我出去,我想出去看看。”
听着门外的声音,江火双手滚着轮椅,走到门前。
红拂伸手推过轮椅,道:“嗯,卷心菜同意你来这里治病了。”
“那就好!”江火故作放心的点点头。
他并非不相信红拂,而是在这里他感觉不到安全。
这里虽然没有狗,却有比狗更糟糕的动物。
出了门,已是黑夜,冷风吹着,江火却更享受黑夜。
不仅夜是黑的,树是黑的,地上是黑的,还有更多的黑色。
江火不怕这样的黑夜,怕的是白天,特别是人多的白天。
一颗颗肮脏的内心,一双双斜视的眼,有这些,白天比黑夜更可怕。
在这漆黑的夜中,一道人影慢慢的向江火的轮椅接近。
脚步声由远而近,这人并不怕暴露自身的位置。
红拂轻轻的把江火连同轮椅推到身后,冷声道:“魂门主,深夜到访,不知有何指教?”
“红拂果不愧红拂,这老远就知道人家来了!”
黑暗中传来一声笑吟吟的问候,这声音是女人的。
年龄与红拂相差不大,也可能比红拂大那么几岁。
正当江火准备敲动轮椅上的暗器时,一道细细的银索从黑暗中探出。
红拂紧紧的抓住这道银索,口吹一口气。
嗖嗖风声中,两片叶子顺着她吹气的方向飞出。
黑暗中的人尖叫一声,反手扔下银索,转而施展身法,几步走到江火身前。
红拂冷冷的看着正要伸手捏住江火脖子的女人,冷然道:“你敢动就动个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