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火急切想要培养自己的势力,更不想被拴在李家。
所以一回到李世民安排的小院中,他立即命人送上笔墨纸砚,边咳嗽着,边写着即将寄往洛阳的信笺。
“炀帝东征高句丽失败的消息应该很快就会传来,至多在两年之内,而这两年之内大隋境内将会爆发一场极大的寇乱,不仅是大隋,甚至突厥各部,和那契丹国也会被牵连到。”
“为兄希望予期你能尽快做好准备,还有关于和宇文家合作的……”
“……”
短短的一封信笺,江火写了将近两个时辰,把所有的准备都列完,他才停笔。
这封信将寄到荆予期的手里,且他在信上写到的一点都不夸张。
东征高句丽,稳定世家蠢蠢欲动的乱局,炀帝冒的险实在太大。
他在走许多帝王的老路,自古帝王一旦有了国力,皆不把百姓当作一回事,但这种疏忽之中,定潜藏着一把恐怖的暗匕。
内政外交,攻打高句丽固然是当世所需,但雪原下的野草也在经受着寒冷。
思考着,江火的手不觉的把手里的毛笔当作一支烟,以食指和中指夹住,喃喃道:“蛀虫不除,其祸也殃;蛀虫不除,民难立命;蛀虫不除,国也难兴。”
但他又叹息:“在大隋哪能除蛀虫啊!除虫就是动根,动根则叶腐,则祸株。”
“难!”
写完东西,又自己唠叨一番之后,江火以右手推着轮椅,用脚勾开房门。
一阵刺骨的寒风吹来,江火瑟瑟的抖了抖,嘴里吹出一口寒气。
“先生!”门外两名侍卫忙站到江火身后,扶着他从房内走出。
江火推开侍卫的手,道:“把这封信拿给世民,他会处理。”
说着,他拿出压在棉布下的信笺,放到两名侍卫的手中。
左边的侍卫十分辛酸的低下头,江火把信笺压在棉布下,显然是怕心中写的东西被别人看到,害怕把消息漏出去。
曾几何时他们还在汝南见过江火在汝南意气风发时的样子,转眼间,那位算无遗漏的先生却已成了这番模样。
侍卫惋惜的叹了叹,把江火递过来的信郑重的放在怀中揣好,另外一名侍卫则推着江火的轮椅,低语道:“凤英小姐许久不见先生,今日是否去她那里坐坐?”
江火摇摇头,道:“不了,带我去街上转转,我还没逛过太原城呢!”
李家管辖之下的太原城自然繁华,江火早已想去看看,只是刚到太原却成了这番模样,尽管不甘心,但也只能让人抬着去。
左半边身子麻木的感觉让他很不好,但他又是一个乐观的人,面对众多磨难皆一笑而过。
一刻钟之后,几名侍卫带着江火从李府走出,他坐在轿内,伤口的发作让他不时想睡着。
听着轿外的孩童玩闹声,又振奋了精神,伸过右手,把轿帘掀开,微笑着看了几眼。
雪地里,街边的摊子被铺上一层薄薄的晶莹,地上的人儿也顶着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纸伞,他们静静的走在那些西域胡商的货摊边。
用一双双好奇的眼睛看着这街边的一切。
江火敲敲轿子里的铃铛,咳嗽道:“就在这里吧!我想出去看看。”
咯噔!
这驾只有江火会坐的木轿停在街心,侍卫小心的把江火从轿中挪出,再推在他身后。
出轿的一瞬,江火的眼前骤然开朗。
密密麻麻的雪球在大街上飞来飞去,孩童在这里从街边投掷雪球,再扔到另一边的街道上。
身穿棉袄的少妇也扭着曼妙的腰肢从街心缓缓走过。
“真美!”
不知不觉间,江火甚至把肩上和背脊的伤都忘了,闭着眼睛,非常自恋的把手伸到雪中。
“一只手?谁的?”
他感觉伸到雪中的一只手被人握住了,这只手很柔软,很熟悉,到底是谁的,他想不起来。
睁开眼睛,一个身穿乞丐服的小女孩好奇的看着江火,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江火很好笑的抓抓自己的脑袋,反问道:“你是谁?”
小女孩眨着眼睛,道:“我是雀儿,你不记得了吗?在章丘的时候我们见过的。”
“哦,原来是雀儿啊,你几岁了?”
江火想了起来,他确实见过这个小女孩,当初见到的时候貌似只有四岁多一点的样子。
再次见到小女孩也长得高高的,消瘦的小脸也长得圆嘟嘟的。
就当小女孩准备回答江火的时候,雪中急急忙忙的走来一位少妇,喊道:“雀儿!你在哪儿?”
雀儿回过头,挥着手,道:“妈妈,我在这里,我看到一个熟悉的哥哥。”
“是你!”
在这一瞬间,江火更是呆住了,他心中曾有无数句难以言说的话,曾有无数个愧疚,但此刻却都化作记忆。
那少妇并没有回答江火的话,而是拉着雀儿,低语道:“雀儿我们回家吧!都说让你换了这身衣服,脏兮兮的不说,还会遭人厌恶。”
雀儿不顾少妇的拉扯,伸手指着江火道:“妈妈,那哥哥名字叫江火,我记得的。”
“江火!”
雪中的女子缓缓回过头,脸色难看的转向一旁。
“走吧!回府。”
江火已经明白了,残忍的真相,原来在章丘时她已经算计好,心口的病症发作的时候,那时雀儿出现时机正好是他站在街上。
装作乞丐的雀儿把木板放到他头顶帮助他遮雨,原来是这样的结果……
面对江火决绝的转身,女子拉着小孩站在雪地中,满脸的泪水,“对不起,我不想的。”
江火一下子从轮椅上站起了起来,一把扯下身上的棉布,提起他所有的真气与力气,如一道青光似的从街道上急速冲过。
“吕青元已经死了。”
风雪中传来他淡淡而又狠心的声音。
从书狂带回来的画中,他看到李凤英盗走吕青元的墓,也看到书狂和千叶被李凤英击败。
现在看来竟然都是假的。
原来书狂骗了江火,千叶也骗了江火,甚至吕青元和李凤英都在骗江火。
他肩部的骨骼在撕裂,脊柱也在疯狂的撕痛,即便是这种痛苦,却也痛不过用谎言代表离别。
一瞬,书狂吕述在他心中的地位消失,千叶在他心中的地位消失。
满身的骨骼断裂声响彻四周,却也挡不住他逃避的心。
他回到李府,回到自己的小院,形如僵尸一般,把自己裹在被褥里。
鲜血,恐怖的鲜血从薄衫,从被褥,一滴滴的渗出,汇聚在木榻之上。
他的眉头皱成一团,头脑像撕裂一般,身子在不停的颤抖,如民间患了羊癫疯的人,整个人扭曲着。
“她竟一直在骗我!”
江火咬着血牙,说完这句话,便昏迷了过去。
——【下章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