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外,霜叶飒飒飞卷,江火像在自家院子里一样,背着双手悠闲的走到李凤英身前,拉起她的左手。
“去哪?”李凤英疑惑的看着江火。
“去吃饭吧!你肯定还没吃东西呢!”
江火微微一笑,一局棋便让李渊无话可说,他心里很高兴。
李凤英皱着眉头,谨慎的扫了一圈,羞怯的说道:“松手,这样让父亲他们看见,很不好!”
酒红色的涡旋腼腆的映在晚霞底,李凤英嘴上说着羞怯的话,左手却用力的握紧了江火的手。
从不喜欢穿女装的她拥有一种比世间女子都倔强的气质,一身简单的黑衣武士服,苗条的身形尽显。
她的脚步紧紧的跟在江火身后,生怕一放松他就会离开,生怕一转身,身旁的人就会像霜叶般消失。
两人沿着长长的石阶走下,似走过一段历史的轮迹,一辈子都走不完,走完了这一辈子还会走下一辈子。
走完下辈子,还有下下辈子。
年岁无尽,脚步不止。
江火忽然顿住脚步,尴尬的抓抓脑袋,问道:“对了,你家吃饭的地方在哪儿?”
片刻宁静,悄然飘去,李凤英发现自己被江火抓住的手心里已然沁满了汗珠。
女人天生烂漫,所以她真的很想揍面前的江火几拳,脸色扭曲了一瞬,即刻恢复,指着不远处的花园道:“我们去那吃吧!”
“环境挺好。”
江火笑呵呵的露出一排大白牙,像个孩子似的蹦上几步,引得身旁的李凤英一阵白眼。
坐在花园内的亭子中,二人静静的等着侍卫送上饭菜。
江火拄着下巴,呆呆的看着身旁的女子,甚至连侍卫送上来的饭菜都忘了动。
“你怎么不吃?不饿吗?”
李凤英嘴里塞满食物,疑惑的看着江火,她非常不解,自己又不会像那些女子一般涂抹脂粉。
是不是没了脂粉,她的容颜便没有那些女子的漂亮?既然不像其她女子漂亮为何江火还是如此看着自己?
江火把双手从自己的下巴放下,再把面前的碗推到李凤英面前,说道:“我的碗里多了几块肉,我这个人不太喜欢吃肉,你吃吧!”
“真的吗?可是你不吃肉,身体怎么会好?”
李凤英半信半疑的把江火碗里的肉挑到自己碗里,仍旧疑惑的看了江火几眼。
江火端过自己的碗,边看着李凤英,边刨着碗里的东西,语句不清的说道:“嗯,快吃吧,待会我还要去看看房先生他们呢!”
这一顿饭的时间,江火几乎用了半个时辰才吃完,每一粒米都嚼得极细,碗里的东西除了肉之外就几根青菜,但他很满意。
也很珍惜,这么一份饭食,放在大隋寻常百姓家里已经算是过年了,所以江火并不挑剔,更从心底佩服李渊做事的态度。
吃完碗里最后一粒米,江火满意的把筷子放下,拍拍自己的半饱的肚子,再惬意的喝了一口桌上的茶水,说道:“房先生他们住的地方在哪里,把我安排到他们那里吧!”
“他们住在校场旁,我想你还是别去了。”
李凤英面色有些难看,李家的军校场比大隋任何一个地方都恐怖,那里不仅是男人的天堂,更是所有人的地狱。
她担心江火去了之后,万一变成那些臭烘烘的男人,那可就糟糕了。
江火摆摆手,扯回自己的衣袖道:“从汴州到宋州再到章丘,五六年的时间,我都是在军队中待过来的,所以你根本不用担心。”
李凤英听罢,才把江火的衣袖松开,漆黑的眸子中却是带着一个小女子对丈夫的那种挂念。
虽然江火已经跑不了,已经对李家产生了兴趣,但她还是怕,比当初的吕青元还怕。
怕江火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怕江火为了那所谓的自由而抛弃身边该珍惜的东西。
她听过江火和他姐姐江雪的故事,从心底来说,她并不相信一个为了求学连姐姐都能抛弃的大男孩。
“若你还需要担心,就把我紧紧的锁住吧!”
风中,江火这句话说完,整个人已经消失在花园中。
李凤英低着头,纠结着手,抓着自己的裙摆,脸上挂满了幸福的色彩。
若你还需要担心,就把我紧紧的锁住吧!显然这句话的杀伤力很强,李凤英整个人的心都沉浸在从话中不经意间飘散开来的温暖之中。
对于一个人与另一个人在一起一事,江火已经看得太多了,千万句承诺都比不过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真情,千万句承诺也比不过把身心放在一个地方。
他不曾向李凤英许下任何承诺,正是这种不曾许下任何承诺,不说一句甜腻的情话的方式,江火整个人的心正像海水一点点的侵蚀着李凤英那颗摇曳不定的心。
而江火本人也不知道这一切正在悄然之中进行着,走在军校场的路上,他不时低头看看自己的右手。
这只右手方才握住了李凤英的左手,仅仅的一握,仅仅在吃饭的时候看了那么几眼,然而他整个人已经将她深深的刻在心中。
“若当初我……”
江火低语着,抛开脑海中不切实际的想法,吕青元那种女人怎会让他拉一下手呢?
别说拉一下手,就连他差点终生残废的时候,在军营里,她为了不让他看清真实面貌,都让他坐在轮椅上背对着众人吃饭。
从那之后,江火知道了吕青元的好,但同时也在心里埋下了疙瘩。
他没发现,其实他已经把过去的人同现在的人默默的对比了一番。
这种对比不是彻底忘记,而是心里在选择,假使真如同李凤英所说的那样,吕青元未死,到时候他该如何?她又该如何?
“我喜欢你……”
“我是……”
江火想起两句对话,‘我是’便是一种变相的拒绝,一种毫不犹豫的拒绝。
他在想,为何为了吕家她又可以接受自己,为何为了大隋她又可以接受自己。
偏偏在自己毫无是处的时候,坐在轮椅上吃饭都要背对着众位兵卒。
“原来,她们都把家族放在第一位。原来,我对她来说真的不重要。”
他说的话像一个惆怅的小女子说的,沿路的兵卒听不懂,也无法理解这个和尚所说的话。
但他过去的心真的一点点冷去,一点点的冰封起来,又把另外一颗心换在原先的位置上。
——【下章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