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就坐在碉楼前的一张太师椅上,数百名手持弩箭的兵卒冷冷的指向江火二人的头颅,除了这百名兵卒外,暗中手持锁链的兵卒也在伺机而动。
“你二人就此离去,我可以饶你们不死,毕竟现在能有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已经很不错了。”
他的语气比在山阳官道上更加狂妄,眼中的色彩也比山阳时更加丰富,似有一丝人性的光辉即将觉醒。
面对尘狂妄的语调,江火冷冷的问道:“你为何不死?”
在这一瞬间,尘似乎陷入了无边的回忆之中,他的眼中带着思念,一身鲜红的鳞甲也稍微黯了下来。
沉默良久,他抬头望着即将撕扯开的天空,道:“都是高洋那小子造的孽啊!”
“高洋?文宣帝高洋?”一旁的非天忽然惊呼道。
尘点头道:“不错,高洋那小子荒淫无道,再位短短几年不知残杀了多少忠良,能从那个时代存活下来的人都是为他试药的可怜虫。”
“什么药?”
江火内心忽然紧张了起来,他不信一个人能活得过几百岁,但听少年尘的诉说还有他师父千叶的真实例子,莫非真有能使人活过百岁而不老的药?
“破虚丹!”
尘手指一转,一粒丹药出现在他手中,红色的丹药,看不出任何出奇之色,也没有铅汞炼制出的那种晶莹。
非天又问道:“勘破虚妄?”
“对,勘破虚妄,看来你小子也吃过这种东西。”
尘手中的丹药轻微一弹,嗖的落入非天的手中,他拿着丹药细细的看了看,忽然有点印象,但又想不起来。
“看来是你太爷爷宇文邕前辈给你吃过这种丹药。”
江火一身的本事皆源自千叶僧,他很清楚能创造出那种利用假死做突破的功夫到底有多么可怕,他接连几次失忆,性格几次蜕变,多半是千叶僧的功法在作祟。
“你太爷爷还活在世上,且做了你面前这位大哥的师父。”
在非天惊讶的目光中,尘又抛出一条令非天难以置信的消息。
非天大声道:“他在哪里!”
喊完,他把目光转向江火,稍微退后几步,手中的横刀也悄然握紧。
江火微笑道:“蓬莱太一观,也就是这位尘先生来的地方,我说的对吧?”
“不错,武帝现在就住在蓬莱,门下弟子数千。”尘懒懒的舒展了一下身子,伸手往红鳞甲中掏了掏,拿出一本泛黄的经书,道:“这是武帝之后根据破虚丹解开的生死之密。”
“千叶经!”
江火同样从怀中拿出一本经书。
“你们只知修习了千叶经可以活得更久一些,却不知勘破虚妄的后果。”
江火问:“那会怎样?”
“不会怎样,只是比狗还可怜。”
一个人勘破虚妄,便是觉得生活无趣,没了价值,岂非比摇尾乞怜的狗还可怜。
江火收起经书,与非天对视一眼,两人手里的横刀猛地向尘的心口刺去。
“放箭。”
面对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的攻势,尘低语一声,手中的巨镰同样快速挥出。
江火只觉一道锐利的刀芒从交手的地方发出,只一招,他二人的身形便被这把巨大的镰刀掀飞,密密麻麻的羽箭随之落下,将他们笼罩住。
他没有感觉错,尘的境界已经相当接近千叶僧,在世俗之中相当于超一流的高手。
虽然是在下落之势,他二人闪避的步伐也更加的快,那些羽箭一支支飞下,竟全部落到了空出。
刚一落地,四周就响起悉索的锁链声,砰的几声。
几团漆黑的巨网从天而落,这些巨网由锁链缠绕而成,其上带着锋利的尖刺。
看着巨网不断下落,江火的心沉静下来,双手握住横刀,一脚踏在杂草上,从原地一跃而起,手中的横刀再快速的斩下。
咔咔的声响中,所有遮向他二人的巨网皆散成铁屑。
巨网被破,尘却笑了起来,拍手道:“不错,看来千叶没少在你身上下功夫。”
“你什么意思?”江火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埋伏,眼睛盯住四周。
尘一瞬出现在江火的身旁,一把按住他手中的刀刃,邪魅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他,说道:“听过执渔者的故事麽?没听过的话先听我说完再打,不然你们恐怕连怎么死都不会知道。”
江火从未遇到过如此厉害的高手,让他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便不能动弹,非天也尽量睁大了瞳孔,站在原地,连手中的横刀都不敢举起。
尘似乎对他所作的一切很满意,若无旁人的说着那些兵卒听不懂的话。
“在这个国度,除了明面上的帝王之外,那些暗中支配着人们生活的人就称为执渔者,当然很久以前的信陵君是一个,当今书狂先生算一个,你师父千叶算一个,还有一些在商路上活跃着的人们。”
江火静静的听着,不曾遗漏任何一个字,他的观念中当然知道这样的人叫什么,若有数百个执渔者,那这个世界的帝王又算得了什么?
跳梁小丑?
“执渔者的存在,无疑是任何一个时代的帝王都无法忍受的,当然当今天下已经有人在破除这样的势力,那就是李家二公子李世民,若你二人……”
“休想!”非天率先怒吼一声,手中的横刀唰的刺向非天的脖子。
一掌!一掌拍过,非天手中的横刀就像脆纸板一样,咔的从中断裂,整个人也随着这柄横刀的断裂,无力的倒在地上,嘴中涌出大把鲜血。
江火冷静下来,他很清楚自己和非天二人再练十年的功夫都打不过面前这位身穿红鳞战甲的少年。
他内心也衍生出一个疑惑,若执渔者真的存在,那他们岂不是罔顾法度,等同于自己统治一片天地。
那么这大隋的帝王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尘看出江火的疑惑,说道:“执渔是指拿着渔具的人,他们当然能对这个世界产生很大的影响,所有的鱼线分散开来,在鱼线末端的鱼儿会听帝王的话麽?”
“不会。”
江火只得承认,被渔具束缚住的鱼儿,被钓鱼人变相的勒索住,哪能听帝王的话。
“所以,炀帝在登基之时便废除谏官也是这个道理,他痛恨有执渔者干预他所经手的国度,张衡他们那批谏官一个个被杀就是因为他们心中动了不该动的念头。”
“妄图用个别人的思想代表当今民众的利益的人,炀帝只能把他们一个个整死,而不是人心轻易决定的。”
尘的话已经完全颠覆了江火心中原有的理念。
当初文帝期间的那些谏官,一个个都是文帝亲自培养出来的,自然不用担心有别的势力控制他们的行为。
而炀帝继位初期,废除谏官制度,之后以谤言朝政的名义杀害御史大夫张衡。
那么攻打高句丽的行为或是一种胆量极大的试探?
江火轻轻放下手中的横刀,他已经知道更多的东西,若是知道更多难免会陷入这场无休止的厮杀之中。
尘很欣赏他的这种行为,退回到太师椅上坐下,道:“大隋的蛀虫只有在大隋危难之际才会出现,炀帝或许下了一把狠棋,但现在的局面也已不是他一个人和宇文家能挽救得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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