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自古就有一种人,自己想不到又做不到,看到别人想到或是做到了,他们便会嫉妒,便会心生阴暗。
于是破坏和中伤便产生了。
六子看着自己姐姐心仪的那人却和一个可恶的女子单独待在一块,尽管那女子不漂亮,也不够独特。
他嫉妒江火的为人、嫉妒荆予期的果敢、嫉妒旬卿的博识,而他只有一个身为皇室宗亲的身份,只有一张窃窃低骂的嘴。
偏偏江火身边这些人一个都不怕权贵,更视权力如狗粪。
六子跟随军队流离十年,那一年他改名字作六子,因为那第六个年头他杀了敌方六员大将。
他觉得他很有荣耀,而看向江火等人的眼神愈加不善。
他觉得那些别人的优秀本该都是他的,他抓紧腰间的横刀,指甲的痕迹不自觉的印入木刀柄。
他不敢单独找到那些他嫉妒的人把心底的话单独骂出来,但他握刀的手却是越加恐怖。
他想杀了两个人——站在斜阳中的那两人。
吕青元感觉自己的弟弟今天有些反常,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疑惑道:“六子,告诉姐,你今天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江火应该会杀了那女的吧?”六子恍然,像摇拨浪鼓似的摇着头,但他眼底那抹阴暗却是不散,反而更浓。
“他性格中有一个缺点,不够坚决,所以他非但不会杀了李凤英,还会放她离去。”吕青元摇摇头,与江火相识那么久,他最懂江火是一个怎样的人,
但这也是江火能有那么多的朋友的原因。
“哦。”
六子漫不经心的回着,隐晦的抖抖袖子,他手中除了那柄横刀之外,还有一支不易察觉的火信,这支火信或许是他无意间就准备好的。
火信的用途是给远处的将士发号师令,军中的火信通常由刘铭那位军师掌管,并非是六子这个副将。
刘铭也不知道六子手中有这枚火信,吕青元更加不知道,旬卿不知道,荆予期不知道,荆老三不知道。
除了六子之外,军营中的任何一位兵卒和副将都不知道。
……
江火无法回答李凤英那句幽怨的问,脸上也没了那种无赖的表情。
他在等李凤英选择,选择一个自首的理由,然而他却不知李凤英已把他当作心底永远的那个人。
是因为他故意不去思考还是不知……
“怎么,难道你忍心看着我再次变成手指染毒的杀人女魔?”李凤英的笑有些虚假,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笑是虚假的。
江火沉吟良久,还是不说话,眼眸中只有平淡,他没有思考任何优劣,对一个曾经帮助季叔常杀人的女魔,他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轻轻叹息,转身,如两位儒士决裂那般,僧袍的一角被他抽出的横刀斩断。
抽刀断袖,这是决裂也是诀别。
李凤英呆呆的望着江火断在地上的衣袖,苦涩的泪翻涌,夺出眼眶,恨声道:“你以为断袖就是决裂吗?我李凤英绝不同意!尽管你我相见时日不多,但我今生已将你刻在心头,我可以为你放弃暗子的身份,也可以为你……”
她的话没能说出,因为她看到一缕明亮的火信从人群中升到半空。
即刻有箭矢淋落的嗖嗖声响起。
她的耳朵比大部分人的灵敏,所以在江火没有察觉到时她便听到了箭矢的声音,她忽然不要命的向江火冲去。
初秋的落木在她的脚步之后萧萧飘落,她忽然觉得自己此刻的模样是最美的,只可惜江火没有看到,因为他转身走着,并且即将施展身法踏远。
“你不必如此,我也不像你想象中那么美好,对待敌人我也很残忍,我也可以用一双洁白的手捏死许多挡在我面前的蚂蚁,而不管他们是否善良还是不可饶恕。”
江火顿住,声音更加绝决,被杀音老人的刀音打伤的胸口还在往外淌着鲜血。
这绝决之话一经说出,他胸口的伤口撕裂得更加严重,眉宇间都不由的皱起。
李凤英没有管江火厌恶她还是喜欢她,一掌向江火的背脊打去,并嘶声道“你快逃!”
“好!”江火受了一掌,依旧没有看李凤英一眼。
身法一展,踏上一棵霜乌树。
哆!哆!
两根羽箭从天而落射入他方才站立的泥土,莫说箭簇就连箭尾都陷入泥土中。
在离江火二人不远的地方,有一群手持弓箭的兵卒正举箭,羽箭又发出一支,这支羽箭却是杀向李凤英的,由军中一名能射杀飞鹰的兵卒亲自动手。
羽箭洞破空气,从几片飞流着的落木中穿过,又在顺风口诡异的拐了个弯,箭簇沐过气流带着一阵呜呜的寒风。
江火的后脑勺就像长了一双眼睛似的,忽地抽出横刀,头都不回的砍出一刀。
蕴含着真气之力的一道刀光飞临,李凤英以为江火要砍了她,闭上了眼,只等那一道刀光劈临。
“咔!”
铁失被刀光击中,箭杆化作纷扬的木屑。
李凤英错愕回过头,看向那支落在地上的箭簇,眼中忽然闪出光芒。
心道:“他还是在乎我的,他并没有杀我,而是救我。”
“六子吗?希望不要再有第三支羽箭,不然……”江火一眼扫过远处的众人,发现六子正阴寒的看着他,一旁的吕青元则是不知所措的样子。
正是忧心方落之时,又见一支羽箭……不!应该是上百支羽箭向江火杀来,寒星零零,沉得半空格外阴郁。
荆予期和他三叔在向江火赶来。
旬卿的禅杖也已横在六子的脖颈之上。
刘铭手中拿着江火那张虎符信纸,高举。
“原本以为你六子也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没想到,阴招尽是你所出,最可靠的人反而是李凤英这个已经受了伤的敌人。”
江火很恼火,他自问待六子不薄,然而嫉妒却已经把六子的心智全部夺走,让他成为一个准备杀人的凶手。
在这危急时刻,李凤英放下了内心的包袱,看向那众多兵卒,冷冷道:“你和你姐都不是好东西,你们一个个都在逼江火做他不愿做的事!”
她的十指间忽然出现一根细细的金线,由一柄藏在包袱中的拂尘延伸而出。
拂尘出现在她手中之时,整个官道上的气氛全然变了。
变得肃杀、寒冷、苍白,还有拂尘中勾出的一根细细的金线。
拂尘挥出,金线便延出一丈。
在这一丈之内,没有一支羽箭能够靠近。
她看向江火,眼中没有色彩。
就好似江火只是她的私有物,并不是活着的人,而她的目的只是让江火不受伤。
“走!”江火能说的唯有这个字。
疾步掠过,躲过大部分的羽箭,一把拉住李凤英的左手。
“我为何要走?我要让他们那些伪君子付出代价!”李凤英的声音充满杀气。
忽地,一掌打向江火的心口。
噗!
江火莫名的捂住自己的心口,整个人就像一只脱线的风筝,从地面飘飞而起,远远的向羽箭淋下的外围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