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音从自称杀音的鹤发老人口中荡开,飘飞在七弦琴前的漫天黄沙骤卷而簌,如同遇到了一块木板,横横的隔在黄沙和江火眼前的这一段空间之间。
飞扬的黄沙在这块无形的木板之前,一粒粒的停止卷飞,落到地面上,堆起薄薄的层土。
江火望清了杀音老人的模样,也看见了他膝盖上横着的七弦琴。
这老头仿佛凭空出现,没有惊动军营中的半个兵卒。
就在江火这样猜想的同时,杀音老人风朴的布衣上,抖落几吹黄沙,他抬起右手,轻轻的在膝盖上的七弦琴上拨动了一下。
就这么简单的一个挑弦的动作,江火就从中察觉到了尸山血海的恐怖,他即刻伸手点了自己头部几个重要的穴位,抽出腰间的横刀,从瞭望台上一跃而下。
微眯着眼睛,十丈的距离对于江火这样的人来说,不算太长,只是几步的跳跃他就能达到杀音老人的身边。
但就在此时,杀音老人的脸角的沟壑缓缓扯开,白眉,白发随着颤动,沾着黄沙的脸上露出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
铮的一声。
琴上的第二根弦拨响。
江火心中暗呼糟糕,从杀音老人到此,再动手的时间连五息都不到,他连喝喊的机会的都没有。
“噗通!噗通!……”
伴随着第二声琴声氲开,重物倒地的声音接连响起,近千顶营帐前巡逻的兵卒同时倒地,沉重的甲胄砸在地面上,砰的敲起一阵尘土。
“你是谁,你究竟想干什么?”
接近杀音老人之际,江火快速的问道,手臂猛地用力,腰部的肌肉一转,重达三十斤的横刀猛地挥出。
杀音老人不说话,待那横刀劈到头顶时,双手合十。
嗵的一声,厚重的横刀便悬在他头顶,无论江火如何用力都无法砍下去半分,也无法把刀从他的头顶抽出。
“呵呵!嘻嘻!”
“这个哥哥好笨。”
“就是,连爷爷的头都打不到。”
两声如银铃般的童稚笑声从杀音老人的身后传出。
江火脸上冒着冷汗,忍不住往一旁瞧去。
只见两位红衣、红靴、红发带的胖女孩出现在杀音老人的身旁,每人手中拿着一串糖葫芦,美滋滋的吃着,两双会笑的大眼,像是会说话般看着江火。
杀音老人似乎也没有预料到这两个小孩会来,冷哼一声,腾地起身,双掌一番,手中的刀连着江火本人,砰的从七弦琴前飞出,落到十来丈之外。
江火一连翻了五个筋斗,脚下踢出三十多步,口中连吐三口鲜血才把方才杀音老人那一扔的威力散去,他心有余悸的看着杀音老人和那两位红衣女孩,手中的横刀握得越加牢固了。
杀音老人直视着江火,袖间一抖,变出两袋炒莲子,放到两位小女孩手里,道:“红雨、红雪,老夫不是让你们去找你们的姐姐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左嘴角有一颗笑痣的红衣女孩,笑着说道:“凤英姐姐不肯跟我们走,还说让我和红雪妹妹不必去救她了。”
另外一位红衣女孩右嘴角有一颗笑痣,她嗅了嗅杀音老人身上的臭味,捏着琼鼻退后几步,不满的说道:“就是,就是,红雨姐姐说的没错,凤英姐刚才骂人骂得可凶了,就像一只母老虎一样。”
杀音老人理解似得点点头,和蔼的说道:“凤英那孩子应该是有她自己的打算,我们暂时不必管她,接下来的任务关键是这位小兄弟。”
“啥米任务哇?”两位红衣女孩同时伸着衣袖,擦着嘴边的口水,同时问道。
杀音老人摇摇头,再次盘膝而下,同时示意两位红衣女孩守在他身旁。
“既不是前来解救李凤英,又是和她相关的人,这老头到底什么来历?”江火暗暗的提起体内的真气,横刀再次顺在身侧。
从第一刀砍出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十几息的时间,而这个过程中军营中的其他人并没有出现,就连荆予期的三叔那种高手都没能发现这位名叫杀音的老人,或者说已经发现了,只是在等一个恰当的时机。
江火已经可以基本的判定杀音老人定是用了一种极高的催眠手段令其余人在短短的时间内察觉不到此地的杀气。
“小伙子,我有两样东西,需要向你借来。”杀音老人微笑着,双手再次向七弦琴按去。
“什么东西?”江火皱着眉头,手中翻出几支钢针。
咻咻咻的声音中,钢针随手发出,急速向杀音老人射去。
杀音老人看都不看那飞来的钢针,膝上的手指一动,第四弦铮鸣,半空疾驰的钢针就像遇到了几只铁钳,被扼住,而后在咔咔的声音中,从针体内碎开,爆碎成铁屑。
在杀音老人拂袖间,纷扬而落的铁屑卷到一旁,他开口道:“我需要你手中的虎符信纸,还有你本人的头颅!”
“嗯?”江火愣了一下,于刹那间,他便推测了无数种可能。
以他对李凤英的判断,那女子对山东地域很熟悉,很显然是长久定居在本地的居民,而杀音老人方才挡住他横刀的手掌上有多年握刀的茧子,再加上两位看似单纯懵懂的小女孩,还有杀音老人想要夺他手中虎符信纸的目的。
江火推测出一个简单的结论:李凤英与这三人很有可能是世家的门客,而非大隋朝中培养的势力。至于是哪位世家培养的门客,江火也已经猜到了,只等再进一步证实。
“信纸不能给你,头颅在此,有胆来拿!”江火大喝一声,不是举刀,而是抓起腰间的布袋。
“噗!”
一捧白花花的粉末再次扔出,这次扔的是石灰粉。
四周没有风,石灰粉扔得很顺利,哗的散开,洒落到三人身上。
杀音老人的面色急剧变幻,忙护住身旁的两位小女孩。
想象中尸体化为腐水的情况并未发生,杀音老人一脸铁青的捂住眼睛,把两位被石灰粉泼得满身花白的红衣女孩从布衣后让出来。
江火不相信荆予期带来的人就那么容易被杀音老人的琴音迷晕,刚有机会便大喊道:“荆予期!小舅子!救驾啊!有人要谋杀你姐夫!”
杀音老人眼角流着被石灰粉浸出的血泪,满面狰狞道:“哼!就凭荆家那个糟老头子吗?他早就被老夫的琴音摄晕了!”
“就是!刚才我们来的时候已经把荆老三敲晕了!”两位红衣女孩异口同声的说着,一人手中拿出一块小铜镜,照着胖乎乎的小脸,用手绢仔细的擦着脸上的石灰粉。
……
这久事情多,临近火把节了,忙得很,所以更新不免有些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