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寻常的日子里,血族族民和往常一样。小孩子们相互吵闹,并不停地追逐嬉戏。年长的族民也在为下一天交易而储备足够的物资。
血族族长正跟几位长老商议着即将与妖族商丘部开展的绝密交易计划,似乎一切都在议定之中。
“二长老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从商丘部发来消息?”血族族长沉默地想着,越想心中愈发不安。
突然,大地开始震动,一栋栋草屋不断地倒塌并燃起了大火。山岳同时开始怒吼,无数的火石滚落下来,无情地砸向人群。一切只持续了瞬间,半个村庄都被夷为平地。
远远看去,震起的灰尘在天空中飞舞,一切显得黯淡无光,一切又遍地鲜红。血族族长和长老们从窗外望去,眼里瞬间布满了红丝,嘶吼的声音在整个村庄响起,“快逃...快逃出村子”。
也就在这一声后,天空突然间暗了下来,族民们惊恐地望向天空,仿佛一道地狱之门,在慢慢打开。从远处看去,天空中一块遮天的黑石正带起燃烧的烟火全速地撞向地面,犹如上天降下一条吞噬村子的巨龙。
此时,村中横七竖八地躺着死去的族民,小孩子们无知地哭喊着自己的阿爸阿妈,一切都是那么无助而又绝望。血族族长早已通红的眼睛升起了一片血色,知道如果头顶的巨石真地落下来,整个血族就完了。
咬了咬牙,对身边的长老们果断地命令道:“快...三长老,你带族民们逃出去。其它人跟我上。”
血族的村庄有族民将近一千多人,在大陆北方众多的妖族部落里,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部族。一直以来,借着妖族的身份隐藏在人妖两族的边缘。要不是这次为了血池,仍会继续地避世躲藏下去。
可是族内的血池经过多年地开启,再也不能够满足后代的需要。如果继续消耗下去,血池一旦干枯,族内就再也没法为小辈们开启先祖的祝福了。
为了获取足够的妖族精血,血族族长用了整整十年的时间才让血族二长老潜伏进妖族商丘部,又用了十年时间搭建出一个既安全又稳妥的交易方式。眼看计划就快要成功了,一切都会变得更美好,可是世事又总是难以近人如意。
“难道这就是天意!”血族族长似乎穷尽了一生的精力,疲惫地想着。
灾难下的族民并没有格外地慌乱,血族三长老血有情匆忙地救助着族内的核心子弟,并用血器将他们一个个护住并带离。刚冲至村口,才想起自己的一对儿女还在血池里玩耍。
天空中,血族族长带着几位长老正全力地顶住那块遮天巨石。血族族内功法中有个禁忌的联手阵法,能将所有人毕生的精血融和一起,形成一种血印,能够短时间发挥出百倍的威力。但是一旦施展这种禁忌阵法,联手的人将精血耗尽而死。
不过到这种时候,血族族长已经想不了这么多,“摆阵,就是死也要让剩余的族民们逃出去。”
散落的巨石如血色的长龙不断从天而降,溅起无数炸毁的房屋碎片,还混杂着村民的血肉,让整个村子一片模糊。
血有情焦急地寻到血池,听见妻子正哭喊着两个孩子,连忙喊道:“怎么搞的,还在这里?快去村后集合,商丘部杀过来了。”
听到丈夫的声音,韵琴仿佛看到了救星。
“有情,快,霜儿和小风都被巨石压在了下面,快去救他们,快啊!”
血有情二话没说,就跳进了血池。
艰难地移开一块巨石,看见小霜儿正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韵琴连忙抱了起来。
正准备移开下一块,天空突然传出一声巨响,族长和长老们联手的禁法再也没有支撑下去。血有情看了眼天空,仰天长啸,“族长!”
危难的处境无法给人留下任何一点时间,血有情只能忍住心中的悲痛,焦急地吩咐,“韵琴,快!快走!族长和长老们联手的禁法耗尽了。来不及了,只能先救霜儿。”
韵琴仿佛没听见,拼命地甩着头,疯魔般地抱住丈夫的大腿。
“不…不要啊有情…还有小风…,要救啊,一定要救啊…一定要…”
血有情焦急之中带着烦闷,一挥手便将妻子打晕过去并抗在了背上,手里连忙夹起小霜儿,迅速离开血池。
就在那一瞬间,天空的巨石压着血族族长和长老们飞速而下,再也没有任何阻挡,连同整个血池一起扎进了地底。
血有情不断地躲避天空里砸来了的石块,艰难地来到村后。也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将妻子和霜儿放在地上便立马跪倒在了泥里。
远处逃出来的族人连忙围了上来,关切地问道,“三长老,三长老你没事吧。”
也许是听见了族民的呼唤,血有情强忍着疲惫,平复下了起伏的心绪。对其中年迈的族老,果决地说道。
“族老,你带老弱妇幼以及受伤的族民先走,我带人殿后。韵琴,还有小霜儿就拜托给你们了。如果逃得出去就再也别回来。告诉韵琴,好好抚养她,不要想着报仇。”
“有情,部族不能没有你啊,还是让我这个老骨头带人留下吧。”
“我也不走”
“我也不走,跟他们拼了。”剩余的族人似乎都充满赴死的决心,都嚷嚷了起来。
“都别说了…滚。”血有情没等他们说完便打断道。然后,头也不回就带着族内仅有的一队死士冲向村外。
远处的商丘部首领正冷漠地观望着一切,看见冲过来的血有情,嘴角突然露出邪邪的微笑。
“血无回长老,你看那个冲过来的是你血族的老三吧。你说该怎么办呢,是你出手?还是让我帮你。”
血无回咬了咬牙,颤抖地握着手里的血器,头也没回就冲了出去,同样冰冷的声音随风而来,“不用,记住你的承诺。”
血族的死士并没有因为人少就胆怯,反而临死前地挣扎带着莫名的力量。为了给剩余族人活的希望,都抱着冲上来的敌人,自爆了自己的血源。
突然,血有情扭头发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黑衣老者,一只匕首悄然地插进了自己的心脏。不甘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庞,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二哥?是你!是你!为什么?这是为什么...”还没说完便倒在了地上。
抽出匕首,血无回身体颤抖得就要倒下,握紧匕首的手,松了又紧,似乎想要握出浓浓的血,与躺在地上的三弟融合在一起。无声的泪水伴随着忽来的北风一起流下,每流下一滴,就风干在下一秒,似乎永远都不能停歇。
看着这个年幼时最亲密的兄弟,血无回默默地念道,“原谅我,原谅我。”
火海之中,族人绝望的挣扎声,陨石落地的轰鸣声,大火烧着的爆炸声,屋毁人亡的凄惨声,统统交织在一起。
一个年幼的孩子正在地底的血池里痛苦地挣扎着,似乎听见一堆堆伟岸的人在呼喊自己,而自己却如游魂般火中飘荡,始终看不清,也抓不住。隐隐地听见,“孩子他爸,要救啊,要救啊!”那是阿妈的声音,阿妈来了。所有的痛都化成了一句想说的话,“阿..妈”
许久以后,痛苦的声音不断传来。
“阿妈…”
“阿妈救我…”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我会喊阿妈?”
“为什么我的心很痛?”
“为什么?”
“啊,我的头好痛...”
“这是哪?这是什么鬼地方...”陈晓峰发现自己只剩下了一团意识,飘荡在一片漆黑的空间,永远也飞不到尽头,灵魂之中到处充满了撕裂的快感,就像醉酒的司机兴奋地开着小轿车满世界飞奔,那是一种疯的感觉。
突然,在不远的地方,模糊地发出一个光源让陈晓峰感到无比的温暖。太想靠过去,拥抱它,犹如沙漠渴望着水源。于是便霸道地冲了过去,相融在一起,如同一个走投无路的人看到了希望。
其实,陈晓峰冲向的那个光源正是血池里小风儿最后的意识。
相比一个五岁小孩的意识,同样作为灵魂的陈晓峰是那么强大。就这样来自两个世界的灵魂融合在了一起。从此,陈晓峰闯进了血小风的灵魂,丢了五岁前的记忆;血小风融进了陈晓峰的一生,带来一世的沉重。
意识融合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这在陈晓峰看来就像一个梦,梦里面又出现了前世的幻影。
那时,我刚从学校里毕业,在北方的一座海边城市里做了一名快递小哥。
记得那天,公司有个发往临近海港的急件,负责港口派件的小李请假了。没有任何商量,物流经理急电让我去。
“没办法啊,官大一级压死人。”赶了个大早,却到了个晚。收完急件,客户还数落了好久。
“真他妈倒霉透顶!只能又找个网吧随便呆一晚,第二天再回去。”当时心想。
直到晚上十一点,肚子饿得不行,便在网吧附近找了个夜宵摊子,弄了碗凉面,顺便烤个鸡腿,再加上两串韭菜,生活还是那么惬意。也就是那个时候,夹着凉面,啃着鸡腿,天就亮了,地就震了,落下的未知物体砸中了我的脑袋,接着我就完了…。
我没有想到,那晚的宵夜是我人生的最后一次宵夜,鸡腿也是我人生之中最后一个鸡腿。从此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了我。一个叫陈晓峰的人,来的悄然,走的突然,消失的又那么淡然。
佛曰:至爱者,升华为天仙;至善者,升华为佛;尽忠者,超升贵道;行孝者,再生福道。
我一生谈不上至爱、至善,更谈不上尽忠、行孝。我只是一个平凡者,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平凡人。所以不入天堂,也没沉沦地狱。大爆炸带走了我的肉体,留下的灵魂却走向了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在遥远的世界,星历年早晨下起了大雪,大雪笼盖了整个北方,未知的风从极北刮来,吹起漫天的雪花,不仅冻住了天地,也冻住了人们的心。
人们听说,北方的血族居住地天降陨石,死伤不计其数。血族族长带领族内的长老力抗天罚之石,最终无法力敌,连带陨石都死在了居住的村落。据说那天白昼变黑夜,整个血族村落被天降的陨石炸出一个绝世天坑。逃出的族人也被妖族商丘部杀的尸横遍野。
之后,天降血雨,一连数月,形成了一片汪洋血海。不少妖族高手进入到这片汪洋之中探查原因,不过都没有得到任何讯息。奇怪的是,普通人进去没什么事,但那些进去的妖族高手后来都被莫名其妙地血咒,数年后便离奇地死亡了。
再后来,北方的妖族部落都将这片汪洋列为禁足之地,大家都忌讳地称之为“血咒死海”。也就在那时起,北方妖族领地里流出一个传世之言,“凛冬将至。”
梦醒的时候,晓峰感觉到了全身血液在流动,就像在太空漫步的行者感觉到了大地的厚实,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莫名的力量。这股莫名的力量在汪洋上空刮起了澎湃的漩涡,连带卷起了滔天巨浪。巨大的力量冲击着血池,让晓峰瞬间失去了意识,并顺着冲击的波浪,飘向远方。
外面有人远远看到,血海里发出神秘的血光,笼罩了整个血海。一个血色的小孩带着无边的血气在血光之中显现,没多久又消失在了血海之中,如梦幻般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