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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肩而过再回首3

“杨如雪?”徐佩乔的那种惊讶的眼神可不是杨如雪所期待的,因为太长时间的别离,那种鄙夷的眼神在杨如雪看来都有些陌生。

这是久别重逢的第一句话,而久别重逢却也是另一种初相识。徐佩乔和杨如雪说过的第一句话也是她的名字。

“……”宫崎如雪曾经想象过很多次她们相遇的场景,但是在脑海中荒诞演绎太久就会让原本的期待变得迟缓。宫崎如雪现在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语气对徐佩乔(夏目佩乔)回话,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以为你在日本呢,我就要去找你。如果找不到你的话,我就回去结婚了。”杨如雪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哭腔,就如同此时悲戚的夜风在白昼的昏沉中哀嚎着。

“哦。”徐佩乔似乎太累了,在座椅上很快就睡着了。根本没有聊些什么。这时候,杨如雪在整理完尴尬与激动交织的心情,侧脸看向徐佩乔,却看到她高昂的下巴上那道逐渐隐去的疤痕。

岁月的疤痕总是无关痛痒,却是另一种形式的铭记。

杨如雪需要把小时候的故事继续讲给长大的自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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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诉你,这件事儿我跟你没完!”欧阳铁柱的一声威胁恰好被远处跑来的小杨如雪听到了。

而这声严厉的言辞混杂在微眯的眼神中,杨如雪一整天脑海中都在重复着这句话,她担心欧阳铁柱会对徐佩乔不利。欧阳铁柱可不是善茬,在杨如雪的眼中,欧阳铁柱可以说是她所见过最无耻却也最厉害的人。因为他现在九岁,而且撒尿的距离是男生中最长的。虽然没有人定义过男生的厉害程度可以通过撒尿的距离来衡量,只是全班的男生都奉欧阳铁柱为“大哥”。

这一整天,杨如雪都在担惊受怕,哪怕欧阳铁柱躲避老师粉笔头的动作都能让她心里一颤。不过,和杨如雪极度慌张的神情中,徐佩乔却从来没有表现出一丁点儿地恐惧感。

中午放学的时候,欧阳铁柱在教室里等了很久,徐佩乔也等了很久。老师已经看出了端倪,也在教室里故意盯着双方。就这样,本来应该剑拔弩张的气势在萎蔫的向日葵叶的无聊哈欠中散去。

等班主任老师盯了一会儿之后,觉得没有什么异样。赶紧回去吃饭了。

欧阳铁柱也担心班主任老师杀一个回马枪,这样的话,自己的屁股就保不住了。虽然以前屁股被一天打一次都是很平常,但是现在随着父母的婚姻状况堪忧,自己的屁股却完美地兼职起了婚后晴雨表。只要自己捂着屁股来上学,昨天爸妈肯定吵架了。

“晚上放学的时候你等着。”欧阳铁柱把额头上的创可贴撕了下来,露出了昨天被徐佩乔推到之后撞到地上划破的伤口。

“你麻烦不麻烦,有什么事儿能现在解决吗。”徐佩乔根本就对欧阳铁柱不屑一顾,满脸都是鄙视夹杂着一点儿蔑视。

“我要赶紧回去吃饭,不然的话,回去晚了就又要挨骂了。”欧阳铁柱背上书包走了。

小孩子就是这样,一码归一码,从来不会因为其他的事情去罔顾后果更加严重的事情。比如,屁股。

“你要和他打架啊?不要啊。他很厉害的。”杨如雪试图劝说着徐佩乔,但是徐佩乔却根本不把这当一回事儿。

“你不回家吃饭吗?”徐佩乔瞥了杨如雪一眼。

“你答应我不会和欧阳铁柱打架我就回家吃饭,不然的话,我就……我就……晚一点儿回家吃饭。”杨如雪根本觉得自己理亏词穷,这种劝说却让徐佩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第一次见你笑欸。”杨如雪此时像是沐浴于爬山虎中的阳光般灵动。

“好了,好了,赶紧回去吃饭吧。”徐佩乔朝着杨如雪摆了摆手,让她放心,自己不会惹事儿的。

“你不要吃饭吗?”杨如雪背起书包,询问着徐佩乔。

“我要去亲戚家,你赶紧回去吧。”徐佩乔从脑海中随便拽了一个理由回应着杨如雪。不过,杨如雪却选择了相信。

杨如雪背着书包朝着门口接自己的爸爸走去,爸爸看着那位略显成熟的同学说道:“你那同学不回家吃饭吗?”

“哦,她叫徐佩乔,她是我新交的朋友。她要去旁边的亲戚家吃饭。”杨如雪朝着徐佩乔远远地打了个招呼。一心相信徐佩乔真的是去亲戚家吃饭,直到下午上课的时间徐佩乔仍旧没有回来。

杨如雪才觉察到事情有些异样,徐佩乔撒谎了。而伴随着撒谎这种会拉长鼻子的寓言故事,杨如雪却没有那么天真。

下午上课的时候,语文老师在黑板上写了两首诗。分别叫做《画》:

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

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语文老师匆匆写完这两行板书之后就出去了。在她回来的间隙,在小朋友们吵吵闹闹背古诗的杂音中,徐佩乔的突然出现打破了煞有介事般的沉默。

杨如雪还在一点点儿地啃着书皮儿,死活都背不下来这首诗。

在她抬眼的一刹那,杨如雪顿时感觉到眼泪都在拼命往外涌着,虽然刻意积攒只会让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更加的汹涌。杨如雪看到徐佩乔的下巴上带着一块纱布,纱布上面分明透着血红色,一点点儿向外渗的鲜血根本不需经受纱布的束缚。

“你怎么了?”杨如雪赶紧把书甩在桌子上,朝着门外跑去。

徐佩乔则故作镇静并且很无畏地朝着杨如雪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等杨如雪反应过来,才看到徐佩乔的身后跟着欧阳铁柱,他的整个胳膊都用一块绷带包裹着。

徐佩乔顺着杨如雪可怜的眼神朝着身后的欧阳铁蛋瞥了一眼,然后朝着杨如雪吐了吐舌头。

“是不是你打他了?”杨如雪此时像是一位义正言辞地审判长一般询问着。

“哪有,你问他。他自己来的时候摔得,我还帮他送诊所呢。”徐佩乔在杨如雪的质问下略显尴尬,却忍住内心涌起的强烈的幸灾乐祸。

“啊啊啊,不是她打我的,是我自己撞在了树上……撞在了门上,摔倒在了地上……”欧阳铁柱磕磕绊绊地解释着杨如雪质疑的眼神。

“好吧,那你以后走路可要注意呢。我听说隔壁班的小王就是摔倒在地上把胳膊摔骨折的,现在还包着石膏,不能写字。”杨如雪好心劝诫着欧阳铁柱,那感觉就像是他的妈妈似的。

“听到没有,以后你要注意,不要把胳膊摔骨折咯。”徐佩乔的右脚稍微在地上撵了撵。

“听到了,我会注意的,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敢欺负树了。”欧阳铁蛋弯着腰,灰溜溜地跑回了教室。

“好奇怪呀,他怎么欺负树的?是不是他偷鸟蛋的时候在上面撒尿了啊?”杨如雪天真地仰着头看着徐佩乔,却感觉到徐佩乔此时受伤的下巴却是那么高扬。高昂到甚至遮住了穿透梧桐叶的粒粒风声。

“赶紧回去吧。”徐佩乔跟着杨如雪回到了教室。在她们回到教室的时候,整个班级都安静了,随后又爆发出如常的朗朗书声。

“这是今天刘老师交代的作业,让我们把这两篇古诗背过。”杨如雪翻开自己的课本把勾画的范围给徐佩乔。

徐佩乔则不管不顾地把头扭了过去。

“你不想背那也好,现在你受伤了嘛。”杨如雪总是能够用最大的谅解去合理猜测对方善意或者无意的忽视与傲慢。对于,徐佩乔来讲,也许对她来硬的,她可以以硬碰硬。而杨如雪的“化骨绵掌”总会让她猝不及防,肝脏俱裂。

徐佩乔从杨如雪手中拿过课本,翻看了几眼。紧接着合上课本,仰着头望着窗外的牵牛花藤蔓,忍受着因为刚才故意傲娇而撕裂的伤口疼痛,背诵了起来:

一去二三里,山村四五家。

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好厉害!”杨如雪禁不住赞叹道。

就这样,在杨如雪欣赏般的眼神和徐佩乔百无聊赖的闲谈中,两个人度过了一个和平的下午。虽然此时,徐佩乔的父亲被班主任老师叫到了办公室,忍受着训斥。更强烈的斥责是欧阳铁柱妈妈劈头盖脸般的谩骂。

放学的时候,突然高年级的男生朝着杨如雪走了过来,这次没有了往日欺凌的霸气,只是莫名其妙的和顺。

高年级的男生递给杨如雪一沓零钱,总共一百三十九块,还有三根巧克力味的棒棒糖。

“这是?”杨如雪接过钱一脸疑惑地望着高年级的男生。

高年级的男生看了徐佩乔一眼,赶紧回应着,“以前在跟你闹着玩呢,我现在都不抽烟了。”

“那好吧。”杨如雪接过了高年级同学所谓“借”的钱,却也根本没有多想。

“好吧,再见了。”杨如雪看着徐佩乔的背影打了个招呼,自己则独自在教室里等爸爸来接。不过她想要在教室里把那两首诗背熟,要不然明天老师出题默写的时候就要被罚,每次被罚都要抄一晚上一百遍的诗,谁能受得了。

杨如雪闭着眼睛,一点点儿地默背着。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一去二三四?”杨如雪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猪脑子,这点儿东西徐佩乔能够看一眼就背过,自己念了这么多遍都背不过。

“嘿——你回来了?”杨如雪在卡壳的时候总是喜欢把双手捂在眼前然后故意露出一条缝,装作自己是无意地瞥见书上的提醒。而这次的偷窥却让她看到了徐佩乔狂奔回来的身影。

徐佩乔没有理杨如雪,但是这种态度在杨如雪看来已经比以前好了太多。

“这是什么?啊——你把那个鸟窝摘了下来?那鸟妈妈怎么办?啊——不要啊,这样鸟妈妈会伤心的。”杨如雪看到徐佩乔从抽屉里掏出了一个鸟窝,正是昨天从高年级的男生手中捡到的那个。

“嘘——”徐佩乔瞪了杨如雪一眼。

杨如雪好像很快就意会了,赶紧捂住嘴。心里却想着,不要吵到鸟宝宝睡觉。而徐佩乔刚才的潜台词却是你太烦了,能不能不要讲话。

“为什么你背书这么快,但是经常丢三落四呢?”在较长时间的沉默之后,杨如雪再一次用不厌其烦地声音打破了沉默。而这个较长时间的衡量值为一分钟十四秒。

“我昨天在树下等了一晚上,大鸟已经知道人类摸过了鸟窝,所以已经抛弃了这两颗蛋,所以我只能把它们救下来。你看这个。”徐佩乔解释着,同时让杨如雪看了自己手中的盒子。里面是连接着电池的灯,散发着热量来为鸟蛋保温孵化。虽然这种知识在自然老师那里就是一种荒诞,但是两个小孩子总是充满着天生的保护心理。而男孩子天生的是一种破坏心。

有些事情是理所当然的,并不需要任何莫须有的理由。人类的高阶进化就预示着他们将要面临更为严峻的挑战。徐佩乔可以可怜那些被遗弃的大鸟,正因为它们很脆弱,而徐佩乔自己却得不到任何怜悯似的呵护。就如同现在。

“好啊,你小兔崽子。你学会打架了!”徐佩乔的爸爸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带着目眦欲裂的眼神,朝着徐佩乔走了过来,看架势就要打她了。而此时,恰好,班主任老师从办公室里跟出来。

“小徐啊,你可不能打孩子啊,还是是要好好教育的。”班主任老师却也是徐佩乔爸爸小时候的老师,虽然她已经头发花白,但是徐佩乔爸爸却也把儿时的恐惧酿造成了尊敬。

“老师,我怎么会打孩子呢,我一定要好好教她,不让她欺负男孩子。”徐佩乔的爸爸朝着班主任老师远去的背影鞠了一躬。

“爸爸,我……”徐佩乔刚要说些什么,话语就被迫淹没在爸爸的眼神中。

“小兔崽子,你给我等着,回去有你好看的。还敢打架!”徐佩乔的爸爸一溜小跑跟在班主任老师的后面,聊着。

徐佩乔听完这句话之后却一脸坦然,而旁边把这一切都看遍的杨如雪却心情沉重。她觉得徐佩乔一定是被冤枉了,“你怎么不跟你爸爸讲,欧阳铁柱是自己摔倒的呢?”

“你相信我吗?”徐佩乔只是冷冷地回应了杨如雪这样一句话。

“我当然相信你了,我们是好朋友嘛。”杨如雪拉着徐佩乔的手就要往回走。

“干嘛!”徐佩乔挣脱开杨如雪肉嘟嘟的小手,自己在原地跺着脚。

“回家啊,我带你和你爸爸解释清楚。”杨如雪实在是太天真,天真到可以忽略掉言语背后的伪装。

“可是我不想回家,我们今天不要回家了。”徐佩乔向前走了一步,拉住杨如雪的手,请求似的说道。虽然这种请求在徐佩乔那里仍旧没有一丁点儿的诚意,只是表面上看。

“啊?不回家?那要住在哪里啊?”杨如雪感到惊讶,却又有些担心。她觉得徐佩乔害怕回家就是因为她爸爸的暴脾气,如果她爸爸真的打她,那还不如不回家躲避呢。

“你要不要跟我来。”徐佩乔此时的邀请竟然比那些冷漠的夕阳更有诚意。

“嗯?”杨如雪撅着小嘴,望着傍晚的风。心里在忖度着,踟蹰着。

“好吧。”最后,杨如雪的答应声让徐佩乔知道自己没有交错朋友。

杨如雪跟着徐佩乔来到了荒郊野外的一处棉花柴垛,随着夜幕一点点儿被星光拉下,杨如雪拉着徐佩乔的小手也越来越紧。

“这是什么地方?”杨如雪听到外面都有些乌鸦在天上“嘎嘎”乱叫着。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乱葬岗”?杨如雪只知道小时候,比现在更小的时候,堂哥就一直用这种鬼故事来吓唬自己。

“这是我的‘家’,属于我自己的家,现在是我们两个的家。”徐佩乔指着一处棉花柴堆成的小房子说道。

“你要不要陪我在这里过夜?我现在不想回家。”徐佩乔知道爸爸现在正在跟老师和师公喝酒,而喝完酒的醒酒汤在她爸爸那里就是拿起皮带来把一些怨恨都发泄到自己身上,虽然妈妈也是这样被爸爸打跑的。

“可是……”

“嗯?”

“可是我怕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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