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三一大教堂(百合是一种信仰)
“真的……吗?”杨如雪感觉到此时周围的空气都安静了,只有相隔万里的电音在传递着她已经预知到的回答。
“每一个人都有双性恋的潜在可能性。”方才博士解开了自己的领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弗洛伊德曾经说过:同性恋没有什么优点,但它也没有什么可耻之处。它不是罪恶,不是堕落,不能把它当成病态。我们认为它是由于……”
“方大头,现在不是卖弄你学术水平的时候。我到底该怎么办!”杨如雪现在就像处于自己人生的十字路口,面临着这个选择,虽然另外一个选择她在几天前就已经决定了。但是,真正的走出这一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你现在就像是站在悬崖边憧憬着一株蒲公英,你可以选择去追逐,不过也可能面临的是粉身碎骨的命运,你也可以选择放弃,不过以后你或许永远都在回味。这就是我给你的建议,所有的选择都要你来决定,毕竟那是你的人生。”方才博士现在正经多了,不过,留给杨如雪的选择是更加纠结。
“……”杨如雪沉溺在方才博士的话语中。
“现在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去了国外,哪儿里呀?”方才博士忍不住问道,虽然在这之前两个人之间沉默了将近三分钟。
“巴基斯坦。”杨如雪简短地回答,她可不希望现在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来干扰自己的判断。
“那你能解释一下……”方才博士觉得很奇怪,杨如雪根本没有出国的打算啊,还是一个宗教国家。
“嘟嘟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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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想什么呢!”徐佩乔的一个响指打断了杨如雪的思绪。
“没什么。”杨如雪笑了笑回应道,她现在不敢看徐佩乔的眼睛,就像当初徐佩乔不敢直视自己一样。
杨如雪低着头,尽量让自己的目光贴近巴基斯坦大哥釉色皮肤反射的晨光,问道:“今天我们要去干什么?”
徐佩乔没有说话,巴基斯坦大哥接茬道:“我们参加一场婚礼。”
“婚礼?”徐佩乔和杨如雪异口同声地反问着。
“嘘——”巴基斯坦大哥右手食指贴近他干裂的嘴唇,做出了一副保密的动作。
参加婚礼不应该是高兴嘛,这有什么好保密的啊。徐佩乔心里想着,但是也没有细想,跟着巴基斯坦大哥的脚步走出了HotelCrownInn宾馆大厅。
杨如雪此时倒是发掘她埋藏多年的推理能力:难道和我有关?难道我和方才博士的对话已经被他俩窃听到了?难道徐佩乔要向我求婚?难道我……难道?
杨如雪推断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一颗散发着榴莲香气的甜点,她赶紧嫌弃地清醒过来。
“你要不要吃?”巴基斯坦大哥在一处饮品店指着一盘烤榴莲询问着两个姑娘的想法。他可是每天用榴莲充饥的,简直无榴莲不欢。
“我们不要吃这个了,她不喜欢吃。”徐佩乔趁着杨如雪还没有彻底反应过来的时候拍了拍巴基斯坦大哥的手臂,示意他不要买烤榴莲。
虽然她接触到了大哥一胳膊汗毛,徐佩乔霎时像是触摸到了豪猪一样,把手缩了回来。这也可能是解释徐佩乔对臭男人没有兴趣的原因吧,不是所有的荷尔蒙都是那样的诱人,尤其是用荷尔蒙标榜自己性-能力的烂梗。
“那好吧。”巴基斯坦大哥只能要了一打蛋挞,望着烤榴莲咽了咽口水。
“我可以吃,要一份那个,我可以吃。”杨如雪的回答让徐佩乔有些诧异,让巴基斯坦大哥有些小窃喜。
“这是烤榴莲,榴莲做的。”徐佩乔试图用夸张的表情来劝阻杨如雪。
“没有尝试过得要尝试一下嘛,这不是你说的吗。”杨如雪说着接过巴基斯坦大哥递给来的一份烤榴莲,虽然她的表情比被爆香的榴莲还要难看万分。
“一起吃,一起吃。”巴基斯坦大哥递给徐佩乔另外一份,自己则买了一整个。真是的,难道水果之王就要这样面临这样大快朵颐的命运吗?难道不会有点儿暴殄天物的意思?
这是杨如雪第一次吃榴莲,不,尝试吃榴莲。
“啊——咳咳。”
这是杨如雪第一次尝试吃榴莲之后的唯一反应,更不要说被她吐在地上的未嚼的榴莲甜点了。
“怎么样?好吃吧。”徐佩乔递过去一张纸巾,略带讽刺地说道。
徐佩乔知道杨如雪恨榴莲入骨,在片场只要问道任何带有榴莲气味的东西都会躲避,就算是一两颗被包裹在大棉被里的榴莲糖。她不知道杨如雪为什么要尝试吃这玩意。虽然杨如雪在最开始说了一句自己经常说的“没有尝试过就要尝试一下,不然活一生多亏啊”。
“难吃……噗——”杨如雪赶紧冲到洗手间漱口去了,而趁着这个功夫,徐佩乔和巴基斯坦大哥把地上被杨如雪吐得榴莲收拾干净。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婚礼啊?”徐佩乔忍不住问道,她从洗手间漱口出来避免一会儿口中气味让杨如雪犯恶心。
“去了你就知道了。嘘——”巴基斯坦大哥越是神秘,越能勾起徐佩乔的欲望。不过,徐佩乔分明能够从巴基斯坦大哥的脸上看出一分担忧,她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只是大哥的心情远远没有表现出来的这般轻松。
徐佩乔知道后也不再细问了,她觉得巴基斯坦大哥不明说一定有他的顾虑,不过,等一会儿不久知道了嘛。
看到杨如雪走出来,手中还拿着一瓶水在不停地漱口,徐佩乔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调戏似的问候道:“怎么样,烤榴莲味道怎么样?”
“呸——难吃死了。”虽然“呸”这个词给人的感觉挺冷淡的,但是看着杨如雪萌萌的表情和那张略显婴儿肥的脸,徐佩乔和巴基斯坦大哥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是嘲笑,只是觉得杨如雪太可爱了。
“你还要吃东西吗?”徐佩乔把菜单递给杨如雪。
“不吃了,恶心够了。”杨如雪吐了吐舌头之后,不断地用舌头剐蹭着上颌,只怕要刮下几层皮才能够消除那种沁人的榴莲清香了吧。
“那我们出发?”徐佩乔看了看巴基斯坦大哥。
“GO!”巴基斯坦大哥期间还打了一个电话,只是用的是传统语言,两个女孩子也听不明白。不过,经过两三天的相处,她们已经没有了对这位大哥的戒心。
PlotNo.171,Off21AM.FrereRoad,Saddar,Karachi
巴基斯坦是一个恐怖事件频发的国度,而又以第一大城市卡拉奇的枪-击、爆炸和恐怖袭击最为频发。
现在街道上已经遍布荷枪实弹的警察,巴基斯坦大哥为了安全打了一辆熟人的士,在街上行进的时候指着旁边的一个角落说道:“卡拉奇比伊斯兰堡更为危险。”
只是,大哥脸上的笑可没有看起来的那般轻松。
徐佩乔顺着巴基斯坦大哥右手指的方向看去,路边警察手指扣在扳机上,做着随时射击的准备。而在不远处的角落,也正是巴基斯坦大哥此刻注目的地方。
军-人和警察制服了疑似恐怖分子,把那人带到了墙角下审问。
徐佩乔此刻的脸上沉重了许多,毕竟这里的气氛都很凝重。而杨如雪此时心里想的却是别的事。
出租车穿街绕巷走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躲开了那朵浓密的乌云。在阳光冲散阴霾的刹那,每个人的心情都好了很多。
出租车司机又是天南海北的和两个姑娘聊着,另她们惊讶的是,司机的中文简直不能用流畅来形容。不过,后来在聊天过程中才知道这位司机原来在中国四川拉过货。
就这样聊着聊着,终于到了目的地——圣三一大教堂。
“等一下吧。”巴基斯坦大哥告别了出租车司机,带领着两位姑娘到了教堂门口,却没有进去,只是在外面等着。
等了一会儿,杨如雪有些不耐烦了,转过身朝着教堂里面瞥了一眼,看到里面像是在办集体婚礼一样。牧师为新人致辞、祈祷,咏颂诗歌……
这时候,一辆黄色的士停到不远处。
巴基斯坦大哥赶紧走过去迎接。
徐佩乔看到走过来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
但是,但是!
结婚?她们穿的一点儿都不隆重啊。
徐佩乔心中一阵纳闷。
“你好,我叫沙弗莱茨。”男孩彬彬有礼地朝着两个中国女孩打了个招呼。
“你们好,我叫拉米希瓦尼·辛格。”女孩跟在男孩身后,在巴基斯坦大哥的介绍下问候着。
但是,徐佩乔听到这里一切全明白了。
女孩来自印度。
没有必要解释再清楚了。
徐佩乔不知道他们这样结婚对于他们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这种选择已经超越了一切。国度不同,信仰不同……
徐佩乔此刻的心情五味杂陈,她没有跟着两位新人进到教堂里面,她怕自己破坏了这种气氛,她也怕自己会忍不住内心压抑已久的情绪,她更怕从来没有得到解释的自己会厌恶这个世界。
“他们是在比利时上大学的时候认识的。后来恋爱了。”
一个身影慢慢地靠近,徐佩乔抬起双眼看到巴基斯坦大哥走过来坐在自己旁边。
“沙弗莱茨根本不敢把女孩带回家,如果他真的为她好的话。”巴基斯坦大哥似乎经历了很多,此时的泪眼婆娑已经能够解释许多事情了。
只是他没有告诉徐佩乔的是,那个男生是他的亲弟弟。而那个女孩用遮住脸的纱巾还有另外一个作用,掩盖脸上的伤疤。他弟弟带女孩回去过一次,只是那一次,整个家族的人就把女孩捉住痛打。而脸上的伤疤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淡化了,只是弟弟再也没有回过家,自那以后,从来没有。
这次不算婚礼的婚礼,弟弟只告诉了哥哥一个人。而从今以后,他们两个人就要天各一方了,弟弟将会带着女孩去欧洲,去一个没有人可以找到他们的地方。或者去日本,去一个没有过分信仰的地方。
“那么,我问假如他们在过几年回家的话,会怎么样?”徐佩乔把散乱的头发撷在耳后,侧着脸问着巴基斯坦大哥。
而此时,杨如雪在教堂里看两个人的婚礼。也许对于她来说,更多的是一种由衷的祝福吧,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两个人背后的故事。
“他们不会回来的,要想好好活着就不会回来。”巴基斯坦大哥笑了笑,回过头,从门缝中看了看两位新人,祝福着,只是简单地祝福着。
……
没过多久,两位新人走出了教堂,在门口留下了永恒的一吻。
巴基斯坦大哥摆出一副无谓的样子,把两个人送上了计程车。今晚的航班,去的是一个他们都叫不出名字的国度,比巴基斯坦更小,不过那里却比这里更加宽广。
在巴基斯坦大哥回头的一刻,他和徐佩乔齐坐的台阶上却只留下正午的阳光。
徐佩乔走进了教堂,看到里面已经没有人,只有几束手捧鲜花散落在座椅上。
徐佩乔径直朝着牧师走过去,面色凝重询问着什么。
整个过程中,巴基斯坦大哥和杨如雪都在门外看着,他们也不知道徐佩乔在问些什么,只是徐佩乔的动作从浮夸变为了虚弱无力,而神情却很夸张,不是刻意的夸张。
不过,从徐佩乔接下来的举动却可见一斑。
徐佩乔哭着冲出了教堂,冲到一颗不知名的树下,捶打着树干。只是在期间望了不知所措的杨如雪一眼,而那个眼神杨如雪永远都会记得。
“为什么信仰不同的他们可以结合,可以受到牧师的祝福。为什么男男相恋,女女相恋就要这样被排斥。为什么!”
“百合不就是一种信仰!既然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的信仰,为什么选择这个信仰不可以!为什么!”
“谁能够告诉我!”
“我求求你们,谁来告诉我,谁来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女孩相恋!”
徐佩乔的哭声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呼喊余音越来越弱,越来越弱。只是在这种哭喊过后,周围的形形色-色,来来往往的行人,谁还会再去注意那个无力哭诉的女孩。
最后,徐佩乔哭累了,后背摩擦着树干慢慢地蹲下,慢慢地蹲下,直到夕阳陪着孤独的她一起坐在地上,消散……
巴基斯坦大哥最后还是问着旁边的杨如雪,“她为什么哭?”,不过他的口音或许已经超出了凝视中杨如雪的感知范围,没有得到回答。
而站在一旁默默等待的杨如雪看着那个表面坚强的女孩无力的哭着,心中泛起了另一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