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整，销售部全体成员集中到会议室开会，按常规分片区，各个大区的经理都按部就班的自己找自己的位置，我把门口第三把沙发椅。往日里开会，屋里都乱糟糟的，可是今天气氛却大不如前，各个都闷着头抽烟，屋里烟雾缭绕的，个个都死沉着个脸不言语，王胖子做威做福一般威然正坐，油光满面精神抖擞，但脸却板成了一块，本来就不大的眼睛越发的瞪直了，白眼仁大黑眼仁小，越发的显得像只苍蝇。嘴唇通红像生吃了死孩子血一样。事先小赵跟我打了声招呼，说是今天要研究一下今年的销售情况，为明年的销售做一个研究。我没言语，反正今年的销售形式恶化得一踏糊涂，年初王胖子还信誓旦旦的定下了四个亿的销售额，可是都已经十一月份了，才不过三亿多一点，剩下的俩月时间里，就算累死，也干不出来余下的八千多万。更何况北方地区都已经进入了冬季，施工期也已经快要结束了，怎么着估计也够呛。我心里何计着，东北大区由我来管理，目标额是三千万，可是今年只完成了一千九百多万，回款才不过一千多万，差得不是一个小数，尽管别人怎么样我不管，我也管不着，但今年就现在这个状况，整个电力产品市场极度萎缩，特别是三年城网改造都已经进入了审计年，项目更是少得可怜，年初的时候如果想想办法还能有点希望，现在啊，就是拿鞭子抽我，也够呛能干得出来。
王胖子咳嗽了一声，用他那特有的太监嗓子阴阳顿挫的念着手里的总结报告，我不禁要笑出声来，小赵扯了扯我的衣角，我捂着嘴，尽量不让自己笑出来，偷眼一看，王胖子正皱着眉头盯着我，我马上就端坐直了，掏出支烟来给自己点上，尽量的压抑着自己，把脸上的表情埋没在烟雾之中。
王胖子之所以能坐到销售部经理的位置上，这与他能说会道拍马屁拍得董事长比较爽以外，没有什么更多的能耐，以前在一家大型国有变压器厂坐到厂长助理的位置全靠吃喝嫖赌送礼拍马屁能说会道会办事的功劳，后来跟着厂长一起捞外快倒买倒卖国内稀缺的硅钢片侵吞国有财产，厂长被双规了之后，他只好夹着尾吧离开了那家国有企业混到了我们公司，那家国有企业听说后来换了几任厂长也没有治好，元气大伤，最后只好职工下岗分流企业破产，不过，听说光王胖子当时经手的买卖就有十几笔，赚了不少的银子。到了我们公司不到两年，就从一个搞生产的生产基地主任，出落成了销售部经理，尽管一笔直接经手的业务没做，但董事长也不知道转了哪门子的脑筋让排他当上了主管财权人权物权的销售一把手，这让所有的销售部员工，各个大区的负责人一直耿耿于怀。
王胖子不紧不慢的念叨着手里的报表，我却实在也无法忍受这压抑的空气与沉闷的气氛了。趁着休息的空当，离开了会议室。没成想，小赵也跟着我身后出来了。在卫生间里，我靠着墙，何计着王胖子问话我该如何做答，小赵扔过来一支烟。
‘何计什么呢？‘小赵一边提着裤子，一边给我点烟。
‘操，王胖子那个傻鸟胡说八道什么呀，他明白销售是怎么回事吗他，丫就是一傻逼，标准的傻逼，不折不扣的，货真价实的。‘
‘丫不信誓旦旦的弄四个亿的指标吗？我听说昨天丫被董事长臭骂了一顿，今天不就来收拾我们来了吗。你小心点，别跟他对着干，他说什么你听着就成，丫现在正找替死鬼呢，别弄得一身腥，丫有把刷子，逮谁不是逮，万一丫拿你开刀，你丫不歇菜了吗？听我的，听就行，问的话就胡乱应付过去，别跟丫正面冲突，等他熬不住的时候再收拾他，现在搭理他不值，他正在火头上呢，忍一忍吧！‘小赵一边说着，一边贼眉鼠眼的看着外面。
‘操，丫拿我当替死鬼？他敢，抽丫孙子的，他知道什么？他做过一笔业务吗？‘
‘行行行，你行，你厉害还不行吗？一会儿呀，少说两句，少说两句。‘
抽完烟，我把烟头扔在小便池里，压根也没看那上面的牌子上写着，请勿乱扔烟蒂的字样，转身跟小赵又回到了会议室，看了看表，已经是十一点了。‘操，丫自己白话了一个小时。‘
会议室里的气氛大不如前，七嘴八舌的说什么的都有，王胖子跟小赵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么，我没管那套，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看着屋里的烟雾升腾着，在天花板上厚厚的一层。
不知道什么时候，屋里静了许多，王胖子那一张红润油腻的大脸凑到了我的面前，‘方磊呀，说几句吧，你现在负责的东北大区销售情况也不怎么样啊！你讲讲你那边的情况，大家一起好好研究研究。‘
‘操，丫真拿我开刀啊，这话说的，真有水平，一面骂我是孙子，一面又给了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还把骂人的责任转嫁给大家，丫从中间当好人。操！‘我心里合计着，把王胖子的父母老师同学及长辈在肚子里按个的问候了一遍。
‘嗯‘我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思路，尽管手里没拿着报表，但相关的数据已经熟记在心了。‘我负责的东北大区销售情况是不怎么好，今年定的销售指标是四个亿，而分解到我们区域的任务额度的三千万，目前的销售额是一千九百多万，回款刚好一千万。今年情况比较特殊，恰好是城网审计结算年，城网开工的项目不太多，只有沈阳，大连，长春，哈尔滨，大庆几个城市有大型的改造项目实施，加上今年市场上的竞争对手也增加了几家外国公司，如施耐德，ABB，金钟默勒，阿尔斯通。他们的产品无论是内在质量，外观还是价格上都与我们公司不分伯仲，但人家的技术先进性我们却远远不及，更加上这几家公司在中国的工厂也已经大批量的开始生产，特别是东北地区，老工业基地，国有的大企业，特别是系统内的企业纷纷挂靠这些外企，靠着人家的先进技术和本地的生产能力并加上系统内企业的业务关系，对于我们的市场造成了极大的冲击。而我们公司还仅仅局限于各地办事处的业务经理个人业务能力及为数不多的几个关系比较硬的代理商在做这块市场，这与人家外企的团队销售模式相比，已经远远的落后了，市场定位做得也极不合理，价格定得太死，业务员没有一点机动灵活的权限，回款要求也太死板苛刻，没有适应市场的需要，特别是没有适应现在项目规模越来越大这种情况下对于产品定位的要求，我们既然不是外企，那么价格上来讲，我们本身是占有优势的，但公司销售部这一块，对于我们却要求以外企看齐，这一点，在市场竞争上来讲，对于我们是极为不公平的，也是不现实的。城网改造历明三年，电力系统内对于我们的产品也早就熟悉了，加上也不像初期那样国内企业少，屈指可数，现在光东北生产配电产品的厂家就不下百家，加上局内系统内的企业，数量更是多得不可计数，而我们还一直拘泥于陈旧的规定和公司管理制度上，这已经很难再适应市场了。特别是在大连和大庆这两个城市，今年大连投资了接近七个亿的资金进行改造，其中配电部分的改造就投了将近九千万，可是我们公司的产品与外企比，无论是价格，质量还是售后服务，根本就没有一点优势可言，更何况我们在大连只有一个办事处区区不过四个人在做业务工作，这与施耐德跟大连局内的合作关系相比九牛之一毛，其它城市大体也相差不多，所以，从根子上来讲，如果不对销售制度进行一个本质上的改造，如果新产品的研发上没有一个质的飞跃的话，是根本不可能扭转这种局面，这也是不现实的。我的话说完了！‘
我一口气把憋在肚子里的话全都倒了个空，小赵也一个劲的拽我的衣服，我大口的喝光了面前杯子里的凉水，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会议室里死一样的沉重，空气仿佛已经被凝住了一样。其它人一个个的都哑口无言面面相怯，我这一支炮仗炸响了，说出了在坐的所有人的心里话，因为他们区域，或多或少也存在着这样的问题，但在这种场合，这种环境下能一口气全捅出来，恐怕我是第一人了。王胖子也听得目瞪口呆，他拿着眼镜布擦着眼镜，心里在何计着词，我却了却了一件心事，直沟沟的看着天花板，吐着烟圈。
沉默了好一会儿，王胖子尴尬的笑了笑，‘说得很好，说得很好，方磊说得很好。小赵，你把刚才方磊说的那几点记下来，尽快整理出来。‘王胖子看了看表，尴尬的笑着，显得那么得不自然，‘现在已经是十一点半了，大家收拾收拾东西吃饭去吧，下午一点咱们继续开会。‘说着，一边擦着汗，一边第一个离开了会议室。屋里鸦雀无声，其它几个地区的负责人三三两两的离开了会议室。待到四下无人的时候，小赵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让你少说几句少说几句，你就是不听，丫拿你当孙子呢，丫拿你当枪使唤呢，这回可好，有你受的了！‘
‘操，爱谁谁，丫拿我当孙子，只不定谁是孙子呢！‘我狠狠的把抽剩下的烟头按在烟灰缸里。
‘走吧走吧，吃饭去，下午你别来了，下午的会啊，我看你别参加了，越搅合事越大，你呀，坏就坏在你那张嘴上了！丫少说两句能死啊！‘
‘操，爱听不听，大不了不伺候了！‘我头也不抬的离开了办公室。
‘你去不去吃饭去啊？‘小赵在我身后喊了一句。
‘不吃了，下午我不来了，说我头疼！‘我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公司。
回到家里，头晕得厉害，可能是今天烟抽得有点太多了，二手烟也吸了不少，嗓子发干，灌了个水饱之后，一头扎进被窝里大睡，直到快要五点了，才稀里糊涂的起来洗了把脸，看看表，该接老婆下班了，公司里那点破事，管他呢，我心里盘算着。
给老婆打了个电话，不在服务区，这才想起老婆今天说了，不用我接她。百无聊赖之际，手机突然响了。
‘喂，方磊呀，我方大大，你在哪呢？‘是小赵的声音。
‘在家呢，什么事？‘我没好气的问着。
‘没事没事，你晚上有空没？‘
‘干嘛！‘
‘没事，开了一天的会，开得我头疼得厉害，晚上出去聚聚呗，给你介绍一人！‘
‘谁呀？我不认识的我不去！‘
‘别呀，我女朋友，刚处没几天，带你认识认识！‘
‘操，你丫换女朋友比换内裤都勤，不去！‘
‘来吧来吧，这个与众不同，我是打算跟定她了，你来吧，帮我参谋参谋，包你满意，晚上我请你喝咖啡！‘
‘操，你丫又从哪里拐骗的未成年少女啊！‘
‘你别管啦，一会我去接你去，对了，千万别叫嫂子啊，嫂子跟我不对路。‘
‘行啊，你嫂子逛街去了。‘
‘成，我立马就到，五分钟后你下楼吧，在你们家小区门口，我接你去！‘
‘操，五分钟，你慢点开，我还没起来呢！‘
‘行行行，你快点吧。我马上就到！‘
我在小区入口处晃了会儿，在商店里买了包烟，一辆崭新的红色宝马缓缓驶来，我凑上前去，小赵隔着车窗对我正呲牙乐呢。
‘上车上车！‘
我打开车门，一屁股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车内饰豪华得很，真皮的沙发，桃木的内饰，连方向盘都是黑色的真皮包着的。
‘哪弄来的车，你丫抢造币厂去了？‘
‘哪呀，我女朋友的，送我的，我还没决定要不要呢，开来先玩几天再说。‘
‘那就是你女朋友是恐怖分子？‘
‘你丫才是一恐怖分子呢！丫有钱，比咱老板都有钱，走吧，我带你去见见！‘
阳光三合的星巴克，咖啡飘香，小赵带我转到一个不显现的位置，一个衣着打扮极为奢华的女人正静静的坐在那里。
‘这是我同学，也是我同事，更是我哥们，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方磊。这是我女朋友，你叫她瑶瑶就行！‘小赵将我们互相介绍着，还亲密的拉着她的小手。我礼仪性的握了握她的手，纤细而又稚嫩，柔若无骨的感觉，她也懒洋洋的对我笑了笑，我不禁皱了皱眉，上下打量着这个女人，白晰的面孔，保养得很好，猜她年龄应该是在三十五岁左右，但眼角见不着一丝皱纹，眉毛也勾画得恰到好处，嘴角总是含着一丝笑意，那种发自内心的毫不掩饰的不屑的眼神，在我不禁在内心中产生了对她的烦感。
咖啡很香，我喜欢星巴克里动听的蓝调音乐，更喜欢把爱尔兰咖啡大量的加奶加糖调得又甜又腻的滋味，而这一切，我敢打赌，瑶瑶肯定不喜欢，因为我们闲扯了没几句，她就接了个电话找借口离开了，小赵搂着她，亲密的送她下楼。
‘你这人怎么这样，怎么到哪人家都烦你呢？‘
‘唉，没办法，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怎么样，我女朋友怎么样！‘
‘什么？那是你女朋友？我还以为是你女朋友的妈呢！‘
‘怎么说话呢，怎么说话呢！‘
‘她比你大几岁？‘我好奇的问。
‘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差距！‘小赵洋洋自得。
‘大几岁，你丫痛快说！‘我攥紧了他的大腿。疼得他呲牙咧嘴的。
‘你放手你放手，疼…………‘
‘大你几岁，从实招来！‘我追问着。
‘大不了几岁，才七岁嘛！‘小赵摆弄着前面咖啡里的勺子。
‘哦，姐弟恋呀，你丫够新潮的啊，跟谁学的你，跟王菲和谢庭锋学的啊！‘
‘靠，你老土，你知道个啥，年纪大的才知道疼人嘛！‘
‘嘿嘿嘿，还疼人呢，恐怕到你这里差不多得是三手或者四手了吧！嘿嘿嘿！‘我一口喝干了面前的咖啡，打了个响指，招呼服务生再来一杯。
‘处着玩呗，再说了，人家对我也不错，那车，人家送的，认识还不到两月呢，送台车给我，还在北四环中路，就是那哪，那个健翔桥那给我租了高级公寓，怎么着对我也算不错啦！‘
‘哦，被人家包啦？你这少爷活得可够滋润的啊！想当初丫跟我一堆儿混学校那当口，你丫还是一土包子呢！‘
‘时代进步了不是，再说了，就我那条件，当鸭子也是一鸭台王子啊。我们俩正处着呢，人家离婚了，刚好郁闷着呢，我这不也算为人民服务，填补人家生活上的空虚嘛！‘
‘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我得从今天开始给你丫攒钱凑份子了，看这排场，少于十块钱的红包是有点拿不出手了！嘿嘿嘿！‘
‘结什么婚什么啊，男人啊，有了房子，有了车，还有合谐美满的性生活，结什么婚啊，我可没那打算，就算结婚，你能送多大红包给我？一天十块钱的给我攒着吧，攒个十年八年的，没准儿我能成全你，花花你的银子。‘小赵嘿嘿的笑起来。
‘还一天十块钱呢，打你小丫的！我现在啊，可完喽，你嫂子现在正缠着我买房子呢，你呀，还是等几年再结婚吧，到时候手里有几个钱的时候再说吧！‘
‘唉………土了不是，结婚干嘛？‘小赵很好奇。
‘为了啥，为了干出点事了呗！‘
‘就算你事业有成，功成名就了，又能怎么样，享受一天算一天呗。‘
‘那我可不成，你嫂子还等我混成个打工皇帝好养家糊口呢，我可是一没钱二没权都是靠打工度日，贪污**轮不到我头上，咱也没那本事，再说了，咱是谁，咱是十大杰出青年！‘
‘方大大，求你了，别恶心我了，牙签和吸管吃多了你，就你还十大杰出青年呢啊！对了，下午开会你没去，王胖子那头找不着辙了，满世界撒气呢，你放心吧，有好几个跳出来跟他对着干的了，你可倒好，把大家煽活起来了，你回家睡觉去了，王胖子那边麻爪了，嘿嘿嘿，这回可够他喝一壶的了，听说，晚上王胖子又被叫到董事长那屋去了。‘
‘嘿嘿嘿，不管他，爱谁谁！对了，我得早点回去，我这边吃饱喝得了，你嫂子那边还没吃呢，我得回家做饭去了我！‘
‘行，我送你回去！‘
坐着小赵的车，一直送我到家门口，我坐在车了发了半天的呆，嘴里冒出来一句，‘哪天也找一富婆把我也包了算了！‘小赵笑得前仰后合的，半响才冒出来一句，‘你也不看看你那一脸的摺子，二十九的长得跟九十二似的，就你还吃软饭呢你，痛快回家做饭去吧你，哈哈哈哈哈…………‘
‘靠！‘我骂了一句，转身下了车。
‘对，方磊呀，今天我见着韩芳了！‘小赵趴在车窗上喊了一句。
‘谁？韩芳？怎么着？‘
‘她说了，哪天有空聚聚！‘
‘行，再说吧，她买单我就去！‘
‘行，我可替你答应了啊！我走了啊，替我向嫂子问好！‘小赵调转车头，一溜烟的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红色的车身在街灯的通明灯火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进了屋，老婆正躺在床上看电视。
‘回来啦！‘
‘嗯！‘我应了句，把衣服甩在床上，然后转身到卫生间里扭开了淋浴，任水冲在头上，看着镜子里因发胖而走型的男人，感觉他丑陋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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