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礼看了看渐渐暗淡的天色,扭头看向身旁的许褚道:“许将军,天色已然不早,不如我等今夜便在此地扎营如何?”
许褚闻言,木讷的目光看了看不远处那一大片树林,摇了摇头道:“此处依山伴林,容易遭到伏击,需再往前走一段,出了这山林再行扎营。”
“如今这徐州皆是曹公治下,有何危险?”陈礼闻言,觉得许褚有些过于谨慎了,整个徐州,也就只有吕布所在的下邳不属于曹操,而吕布如今困守孤城,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这不但是曹军的粮草,陈珪为了避免有不开眼的山贼捣乱,让他们随行护卫,这徐州境内,有哪个不开眼的敢跑到这儿来劫粮?
许褚没有说话,只是看向陈礼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戾气,那感觉,就像被一头猛虎给盯上了一般。
胸口有些发闷,陈礼连忙道:“一切听将军安排。”
许褚默默地转过头,继续前行。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众人摸黑赶路,曹军尚能保持不乱,但陈珪派来的那些徐州军就开始抱怨了,这个时代的人,多多少少有些夜盲,黑夜里看不清事物,哪怕有火把照明,能看到的地方也不多,很容易掉队,一旦不小心摔倒,很容易被后面的将士踩踏,所以若非必要,一般很少有人会连夜行军。
原本还算严谨的阵型,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出现混乱,倒不是炸营,只是那些来自陈家的部队开始交头接耳。
许褚没有说话,这些陈家的军队是过来帮忙的,他也不好喝骂,不过原则是必须坚守的。
曹操麾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论勇武,典韦之后,或许首推许褚,但若论将略,许褚绝不是最出色的,但为何每每大战,曹操却总好在一些关键的地方用许褚?皆因许褚能够不打丝毫折扣的按照曹操的意志完成每一件任务,这样的手下,谁都喜欢。
陈家将士怨声载道,多少也影响到曹军的情绪,不过作为主将的许褚不发话,将士们最多也只是发发牢骚,没人敢真的抗命。
部队在黑暗中徐徐而进,渐渐走出了这片地势复杂的地段,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许褚在一片开阔地带命人开始扎营做饭。
“主公,刚才为何不动手?”密林中,曹性看着吕布,有些疑惑道。
他们早在下午的时候便已经到了这边,清理了痕迹,加上夜色的掩护,许褚并没有发现不妥,但埋伏了半天,吕布却眼睁睁的看着许褚过境,并未在曹性认为最适合的时机选择进攻。
“那陈家兵马不足为惧,但曹军却有防备,此刻出击,不能尽全功。”吕布摇了摇头,若只是夺粮,刚才的确是最佳的动手机会,但若想全歼,是不可能的,黑夜限制了曹军的视线,同样也限制了他们的视线,秦栗的建议让吕布很心动,如果没有朝廷在大义上的支持,陈家将会好对付很多。
大义是个很虚无缥缈的东西,却又真实存在,具体怎么算,吕布到现在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在他看来很虚伪,但很多人都吃这一套,简单来讲,就是名正言顺,吕布之前一直苦求朝廷册封徐州牧就是这个道理。
陈家在徐州根深蒂固,历经陶谦、刘备、吕布三大诸侯至今却仍旧屹立不倒,甚至越发强盛,吕布虽然心恨陈家父子的背叛,却也很清楚陈家在徐州的能量,这个时候,若能挑拨了陈家跟曹操之间的关系,绝对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所以,虽然可能性不高,他却想试一试。
八百陷阵营将士在吕布的指挥下,悄无声息的接近许褚临时驻扎的营地,却并未发动攻击。
就如同八百头狼,在吕布这头狼王的带领下,默默的等待着最佳的出手时机。
夜色渐浓,许褚营地里还亮着星星点点的火光,吕布默默地靠在一棵树干上,看着天空中的皓月,曹性拿着事先准备好的面饼和肉干递给吕布:“主公,先吃些东西,一会儿动起手来,也有力气。”
吕布回头看了一眼强顶着困意的曹性,又看了看四周围散乱在密林中的将士,接过面饼,咬了一口,就着肉干咀嚼起来,那感觉,并不好,但行军打仗,有的吃就不错了,吕布并没有挑剔什么,咀嚼了半晌,又喝了一口水之后,方才吞咽下去。
将士们很困,吕布自然知道,连夜赶路,奔行了两天才赶到此处,中途只睡了一觉,但现在却不能睡,一旦睡着了,精神也会有所懈怠,他要趁着这股子锐气,一举歼灭曹军,一旦睡着,这股气也就卸了。
等待是枯燥的,尤其是困意不断上涌,还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或者做其他事情,也就是陷阵营,换成寻常将士,可没有这份耐力。
吕布从地上抓了一把土,冬季的土是冰冷的,往脸上一擦,冰冷的感觉刺激着吕布的神经,让他神智为之一清,身旁的曹性有样学样,也让自己清醒了不少。
曹性自己都不知道等了多久,当天地间只剩下黑暗,无边的困意不断冲击着他的大脑,哪怕不断用冻土将脸上磨出了血迹,眼皮子依旧止不住打架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推了他一把。
“谁!?”几乎是本能的,曹性一把按住腰间的宝剑,朝着身边看去。
黑暗中,吕布那棱角分明的脸颊沾了不少土,斜插入鬓的眉角处,有着丝丝血痕,在依稀的月光下,面对着这张并不丑甚至可以说很帅的脸,却让人有种窒息的压迫感。
曹性很快反应过来,狠狠地甩了甩头,提起地上的长矛,对着吕布一礼:“主公。”
“通知众将士,准备动手!”吕布没有责怪曹性的意志不坚,实际上它能撑到现在也不容易,恢复了肉身之后感觉虽然不错,但也不能再像鬼魂一般不眠不休而不会感到疲惫!
“喏!”曹性打了个激灵,连忙去通知林中的将士,这个时候自然不能鸣号,只能一个个的去叫,然后更多的人去叫,足足用了一刻钟,八百将士才集结完毕。
最黑暗的那一刻,天边却诡异的出现一抹鱼肚白,这是黎明到来前的一刻,吕布跨坐在赤兔马上,将手中的方天画戟朝着远处篝火已经熄灭的营地一指,八百陷阵营将士,犹如幽灵一般,开始朝着那营地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