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城北门,宋权带着杨文甫和众大小官员站在城头,眺望秦贼的营盘。
忽然间,秦贼营盘里出来数骑,直奔北门而来。
宋权微皱眉头,朝对方仔细望去。
没多久,宋权忽然脸色大变。
一旁的杨文甫失声惊道:“那是抚台吴大人,还有都指挥使杜大人。”
周围的诸多官员和将领哗然一片,顿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他们也看清了,正靠近的数骑正中间,身着绯色补子官袍的中年人,赫然是山西巡抚吴甡,旁边一个披甲武将,是山西都指挥使杜应堂。
这两人身上都没有绳索,也没有刀剑架在他们脖子上。
也就是说,他们降了秦贼。
“抚台大人不是领着八千大军在交城一带吗?怎么会在这?”杨文甫依然一脸的难以置信。
“败了。”
宋权脸色苍白,喃喃道。
“抚台大人的八千大军,必定是败给了秦贼,他和杜应堂也……唉。”
听到这话,杨文甫和周围的官员们纷纷色变。
吴甡败了,就意味着短时间内不会有援军来解永宁城之围。
他们能坚守五六天,能等到总督杨大人的援兵吗?
很难。
在场的人都知道,很难很难。
如果是流寇,别说五六天了,守个十天半个月的完全没问题,可他们面对的不是流寇,而是秦川。
秦川有炮,有威力巨大射程超远的大炮。
正惊惶不已的时候,那数骑已经到了城门六七十步外。
“那人是秦贼!”
一名见过秦川的官员,指着一名越众而出的汉子失声惊道。
众人闻言,呼啦地望了过去。
“诸位大人,鄙人秦川,幸会幸会。”
秦川正好抱拳拱手,朝城头的人笑眯眯地打招呼。
城头的人没回应,只一个个定定望着他。
“咳。”
秦川清了清嗓子,接着道:“诸位,秦某是为了永宁州而来的,从今日起,永宁州就是秦某的地盘了,还请诸位打开城门,让秦某入城接管城防和官府衙门。”
“诸位且放心,秦某并非滥杀之人,若诸位愿助秦某一臂之力,秦某定当以礼相待,奉若上宾。”
“诸位若是不信,可问问抚台吴大人和都指挥使杜大人。”
说到这,秦川回头,看了吴甡和杜应堂一眼。
“哼!”
吴甡冷哼一声,低声道:“秦川,本抚只答应随你走一趟,可没说过要帮你劝降城中官将。”
听到这话,秦川只得打着哈哈笑了两声,然后望向杜应堂。
“杜某尽力,尽力。”
杜应堂朝秦川拱了拱手,然后望向城头那帮官将。
“我乃山西都指挥使杜应堂,见过诸位大人。”
“诸位,当今天下贼寇四起,世道纷乱,天灾连年,民不聊生,外有建奴虎视眈眈,屡屡入寇中原残害百姓,然朝廷无能,奸臣当道,内不能平贼安民普济苍生,外不能阻敌关外守护百姓,如此朝廷,已失天道,气数已尽。”
“天下危难之际,幸得秦将军挺身而出,除暴安良,救济百姓,斩杀诸多为祸地方的贼寇,阻杀建奴数万大军于大同宁武一带,并率领百姓兴修水利开垦农田,四处收留饥民。”
“诸位且看,秦将军治下人人有饭吃,人人有田种,一片歌舞升平,宛如世外桃源太平盛世。”
“诸位是想愚忠于那形同虚设腐朽不堪的大明朝廷,还是愿意辅佐秦将军开创盛世,立下不世之功?”
“诸位,且三思。”
说到这,杜应堂郑重地朝城头施了一礼。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一旁的吴甡气得胡子直翘,但事关数千甚至数万人的性命,又不敢破口大骂,只得咬牙切齿低声怒骂。
秦川则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杜应堂,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这个前都指挥使大人。
这杜应堂,不该当武将啊。
这番话,压根不像一个武将能说出来的话,倒像是王继宗、文成之类的读书人才能说得出的话。
杜应堂要是科考从文,成就肯定不会比一个都指挥使差。
虽说都指挥使是二品大员,可大明朝自土木堡之变后,文官的地位就扶摇直上,武将低贱如狗,一个二品武将,在一个区区四品知府面前都得客客气气的。
“将军,杜某说的,可有不妥?”杜应堂小心翼翼地向秦川问了一句。
秦川摇摇头,朝他竖起大拇指:“杜大人文武双才,秦某佩服,佩服!”
“将军过奖了。”
“嗯。”
秦川摆摆手,然后望向城头,大声喊道:“诸位,秦某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考虑,一个时辰后,若城门未开,兵戈不弃,秦某便踏平永宁城。”
“且记好了,顺着生,逆者死!”
说罢,秦川一拉马缰,骑着马朝自己的大营走去。
城头上,宋权脸色阵青阵白,变幻莫测。
青是因为愤怒,愤怒杜应堂的把从贼说得那么大义凛然,愤怒秦贼狂妄嚣张。
白是因为害怕,怕永宁城守不住,怕秦川打进来之后,第一个拿他开刀。
介时,他要用活剐还是剥皮来对付自己?
亦或是腰斩、车裂、烹刑……
想到这,宋权的手脚无法自抑地抖了起来。
一旁的杨文甫和其他官员的脸色也十分难看,但其中有几人却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时,后面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守军飞快地爬上楼梯,来到杨文甫身边,冲他耳语几句。
听着听着,杨文甫脸色猛地一变。
“何事?”
此时的宋权极其敏感,以为城防出了什么纰漏,急急忙忙朝杨文甫问道。
杨文甫左右看了一圈,这才低声说道:“大人,虎大威有通敌之嫌。”
“什么?”
宋权蓦然一惊。
“方才,秦贼的心腹去城东见了虎大威,双方仅隔三十步,虎大威明明箭术了得却不放箭射杀对方,反倒与对方叙起旧来。”
“而且,秦贼的心腹说……说破城之后,秦贼定要与虎大威痛饮一场不醉不归。”
“啊!”
宋权瞪大两眼,脸色比刚才还难看。
“秦贼那心腹离去时,虎大威装模作样放了一箭,可明明是箭无虚发的距离,那箭却只射中了对方的马屁股,使得对方疾驰而去。”
“好个虎大威!”
宋权猛一跺脚,脸色变得愤怒起来。
这时,一旁樊章也凑过来说道:“虎大威乃是宋统殷旧部,本就与秦贼有旧,宋大人和许大人两位巡抚在任时,都不敢重用他,如今吴大人来了,他反倒得以重用,甚至被调来驻守永宁城,这其中……”
“咳,吴大人已经投了秦贼,这虎大威,难保不会跟着投敌啊。”
听到这番话,宋权的眉头已经紧紧拧了起来,脸色凝重无比。
“诸位,随本官知州衙门议事,此事不可与外人知,更不能让虎大威知晓。”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