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信啊,我今天拿你当了挡箭牌,你可生了老夫的气?”
沈法兴说的是捐税一事,他确实是想利用罗士信的身份逃避朝廷的压榨,这事儿本倒是可以理解,但沈法兴事先沒有跟罗士信商量过,所以才有此一说。
“岳父这是哪儿的话,说真的,要我决定的话,咱家一个子儿都别往外掏。朝廷对外用兵,对天下百姓和江南宗族都是横征暴敛,却偏偏不在关中门阀身上课税,真是岂有此理!”
“可不是吗!关中门阀把江南的宗族都当成了肥羊,取毛取肉任他所为,这次要不是因为靠山王是老夫的亲家,我们沈家还不知要被榨取多少油水呢!”
沈法兴愤愤的骂了一句,然后接着道:“留在江南,永远都只是土财主,所以老夫想等你从高丽得胜归來之后,就逐步把家搬到关中去…”
“岳丈可否听小婿一言?”
沈法兴微微一愣,道:“你我翁婿有话直说便是。”
“你们几个先下去吧…”,罗士信挥退侍奉在侧的仆人,待四下无人,才语重心长道:“关中虽是龙兴之地,却也是个是非之地啊!十年之内,都不要动北迁的念头!”
沈法兴闻言很是一诧,不解道:“是非之地?士信何出此言?”
“观当今天下之形势,各地起义不断,当此时候,皇帝却执意东征高句丽。若是大军得胜归朝还则罢了,若是大军兵败高句丽,以杨广的性格,來年定然再兴复仇之兵,如此往复,东征未成,徒耗国力,到时候…”,罗士信说着微微一顿,看看四周,接着沉声道:
“到时候百姓怨声载道,天下反隋,门阀割据,起义之势如燎原大火,一发不可收拾!关中,四战之地,兵灾之所,天下枭雄之所向!”
“吓!”,沈法兴闻言诧异不已,良久才回过味儿來,不可置信道:“不是说朝廷这次东征高丽,已经动员近百万大军和百多万民夫了吗,怎么可能输给高丽人呢?”
罗士信无奈一笑,道:“我的岳父,打仗不是谁人多谁就能赢的啊,兵贵精而不贵多。兵家有句老话,骄兵必败,现在东征大军个个都视高丽人为待宰羔羊,殊不知高句丽全国精锐人马亦不下五十余万!敌国來袭,高丽全国上下必然同仇敌忾,到时候全民皆兵,以逸待劳,敌我谁强谁弱恕不可知啊!”
“士信认为我军会败?!”
“十有七八!”,罗士信胸有成竹道。
“不会吧…难道朝廷用兵前不将这些情况都考虑到吗…”
很显然沈法兴不太相信隋军会兵败高句丽,当然这也并不怪他,现在整个大隋王朝也沒几人认为隋军会输给高丽人,罗士信只得暗暗一叹,道:
“这样吧,如果大军能够得胜还朝,那岳父只管将沈家迁往关中,小婿到时自然鼎力相助。不过一旦大军兵败高丽,那岳丈就暂且搁置北迁的计划,安心养精蓄锐,为可能到來的天下大乱做好准备!”
“嗯…如此也好!”
………………………
罗士信和沈法兴一直聊到深夜,最后,两人约定明日上午一起去看望吴建章,这才各自回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罗士信吃过早饭,便带着雄阔海和伍天锡二人跟着沈法兴离开沈府。一行人等出了武康城一路向西,又走了约么半个时辰就來到太湖之畔。沈法兴早已安排了一艘大船在码头等候,待众人上船,船夫一声吆喝,大船起锚向湖心驶去。
大船行了不到一个时辰,在晌午时分,前方出现一座小岛,沈法兴手指小岛,道:“到了!”
登岛之后罗士信等人才发现,原來这小岛的景色可是相当不错,碧树青草,鸟语花香,山林间飘荡着阵阵山风,清爽怡人。
“沈员外费心将我伯父和堂兄安排在如此湖光山色之岛,伍天锡在此谢过了!”
“伍将军这是哪里的话,大家都是自己人。老夫将忠孝王安排在此处,一來这里环境不错,适于养病。再则这里远离城镇,附近渔民又都是我沈家宗族,忠孝王父子在此比较安全。”
“岳父想的还真周到…咦,岛上怎么还有那么多岗哨?”
罗士信眼尖,老远看见山头高树上隐藏着不少岗哨,不免感到奇怪。沈法兴往罗士信所指方向望了一望,微微一笑,道:
“老夫从族中子弟挑选了一千个身体壮硕的年轻人,让他们跟随你东征高丽,也好混个出身。这些年轻人虽然个个武艺不凡,可是毕竟从未当过兵,这不刚好忠孝王和伍将军身在武康,老夫就托他父子二人帮忙****这千个沈族子弟。这一千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要是被官府发现,也是个麻烦,所以安排些岗哨,监视湖上有无官船來往。”
众人说话工夫,來到一处庄院跟前,据沈法兴所说,伍家父子正是住在此处庄院之内。虽然这是沈法兴的宅子,宅子里的仆人家丁也是沈家家奴,但毕竟现在的主人是伍建章,沈法兴很懂礼节,沒有直闯空门,而是让门丁进去通禀。不多时,大门里出來一人,高高瘦瘦,穿了一身管家公的装扮,看样子是个管事儿之人。
“管家,老将军可在家中?”
“回老爷,老将军和少将军正在山中操练兵马,此刻不在府中。”,瘦管家深行一礼,毕恭毕敬道。
“哦,这样啊…好了,我知道了。”
说完,沈法兴叫上罗士信等人,也沒入府,绕道直奔后山而去。一行人穿过一片紫竹林,又走了约么一盏茶的时间,眼前赫然出现一排竹墙,墙里有哨塔,墙上有守卫,若是不知道底细,恐怕还真会以为这是某山寨或某水岛的巢穴呢。
沈法兴等人刚一出现,箭塔上的哨兵就发现了他们,立刻便有人去通报伍建章和伍云召,父子俩收到消息,马上放下手上工作,一起迎了出來。
“大伯,大哥!”
“大哥!”
“哈哈,兄弟们,你们可是让我好想啊!”
众人久别重逢,自是欢喜不已,尤其是伍天锡和伍建章,伯侄俩多年未见,这一见面,眼泪差点儿流出來。众人相互见过礼,伍建章一把扯过沈法兴,佯怒道:
“法兴啊,他们几个什么时候來的,你怎么也不事先通知老夫一声。”
“哈哈,老哥哥,我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啊…不过我可沒耽搁,他们昨天下午到的武康,今儿我就把他们给你领來了。”
“哈哈哈,你呀你…來來來,这里不是说好之所,咱们进寨再说!”
雄阔海和伍天锡沒见过伍建章刚被救出來时的模样,但罗士信却见过,与那时相比,伍建章现在的状态真是好多了,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走起路來咚咚有力,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这才是当年兴隋九老第一将所应该有的风采,看來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伍建章的身体基本上已经完全恢复了。
罗士信等人刚一踏进寨门之中,就感觉眼前豁然开朗。竹墙里面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大空场,看样子应该是在山林中的平地人工开辟出來的。空场中间立有一座用竹子搭成的点兵台,离地足有三丈之高。寨子四角竖着四面牛皮大鼓,周围竹墙脚下还立着成排成排的兵器架。也不知是惩罚还是训练,只见一千來个赤膊上身的壮汉整整齐齐的立在空场之中,此时正当日中晌午,太阳那叫一个毒,这千个壮汉一个个都晒得浑身冒油,但却沒有一个敢移动半分。沈法兴似乎对此已经习以为常,笑吟吟的看着场中那千余名壮汉,不无自豪地向罗士信等人问道:
“士信啊,你看看这些年轻人,这可都是从我沈家宗族中精挑细选出來的苗子,老夫以重金请來各地武师教授他们武艺,现在又由名震天下的忠孝王训练他们演习阵法!怎么样?这些人和靠山老王爷手下那些精锐士兵比起來,也不差几分吧…”
也难怪沈法兴如此自信满满,这千个人都是在宗族子弟中从小挑出來的,个个都是一身的腱子肉,武艺不凡,看样子都非善与之辈。不过打仗比的不单是谁更强壮,杀气、意志、经验、战斗素养,这都是评价一个士兵的重要指标,可以说,在冷兵器时代,只要还沒上过战场杀人的士兵,就不算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士兵。罗士信自然不会去伤沈法兴的自尊,微微一笑,沒有说话,可是雄阔海这厮却是个直肠子,把嘴一撇,不以为然道:
“沈员外,这种事儿可不好说,是不是精兵,那得沙场上见。”
“嗯!阔海说的沒错!”,伍建章接过话茬,道:“精兵都是打仗打出來的,所以老夫才让沈老弟把这些娃娃送上战场去历练历练,能活着回來的就都是精兵。”
罗士信一听这话才明白,难怪沈法兴舍得把这一千子弟兵送去高句丽,敢情还是听了伍建章的意见。
“今天到此为止!收队!”
伍建章向儿子一示意,伍云召挥动手中令旗,场中千人很快收拢队伍,在十个百户的率领下分队退出这座寨子。
“大伙儿都还沒吃饭呢吧,别在这里说了,走走走,咱们回去边喝边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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