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第 69 章(1 / 1)

又是一年春,街市上渐渐变得热闹,京城里原本凝滞的消息似乎跟着天气一起升温,慢慢流动起来,一些不为平民所知的事情也渐渐被传了出来。

原是那慕容句在早些时候的那场大火中没死透,竟然还留了口气集结起了一支不小的队伍要复兴大茕,只是时过境迁,当下的天下是祁曜的,后者虽说行事有时过于狠厉,但前者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君,百姓当下的日子过的是富足有余,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心中纷纷唾骂慕容句反贼,将祁曜当作信仰,一日念叨三回,只盼着这天下莫要再乱起来。

“皇上,他潜伏在南山。”玄衣派人追踪之后只得来这一个消息,可这一个消息花了祁曜将近两年的时间。

“南山?”祁曜目光微寒。

“是……有人说他们早就在那山上有所活动,山底下的人害怕是山匪就去报了官,可官府并没有人理会。”玄衣说着将一些宗卷呈给祁曜。

祁曜略一扫,道:“若非是走投无路,他又怎会暴露了他的巢穴,这一次,他不会再也退路。”他勾起唇角,于他而言,对方只不过是只纸老虎罢了,而现在,他是一只被淋湿了的纸老虎,即使没有祁曜的穷追猛打,他也迟早会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城心街头新开了一家店,店里是个年轻的妇人,原先听说是在西街连门市都没有,后面做了两年生意愈发的好,这才将街头的店面盘下,做着千金小姐的生意,有富贵人罩着她,倒也没人敢刁难。

“温娘子,这是这次的定金,这衣裳就按照上次的花样做,等十五天之后是我们小姐的生辰,到时候小姐是要穿的,你可千万别耽搁了。”一个粉衣的丫鬟歪着脑袋对着柜前的女子又强调了一遍。

“嗯,放心吧小梅姑娘,我一定不会忘记的。”温娆记了下来,转身又和对方寒暄了几句,小梅见天色不早了,便匆匆离开。

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温娆才松懈了下来,又匆匆忙将东西往屋子里搬放,外面行人愈发稀少,天是蒙了蓝纱一般,尚未黑透,却暗暗的朦胧,令人只能瞧见远处的轮廓,看谁都是面目模糊。

温娆刚把门关上,就听门外传来咚咚声,她举着烛台有些犹疑,转身走到门缝口向外瞧了瞧。

“温娘子,是我。”原来那人是去而复返的小梅。

温娆略略松了口气,却没有将门打开,“小梅姑娘,天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去?”

“我方才忘记把钱给你了,这不回来将钱给你送来了。”小梅说道,又拍了两下门,道:“温娘子,你先将门打开让我进去,外面冷风嗖嗖的,怪吓人的。”

她说着上前一步,脸正贴着那缝,漆黑的眼睛就对着温娆窥视的地方望了进来,吓得温娆差点弄洒了烛台。

“温娘子,你在做什么,快些给我开门呀?”那眼珠子转了一圈,似乎是在找寻温娆的身影。

而温娆就伏在门边,悄悄吹灭了灯烛再也没有吱声。

外面的动静也渐渐消了下去,过了会儿似乎有脚步声远去,温娆贴着门吓了一身的冷汗,再仔细听,外面只余下了夜风飒飒的声音。

温娆先前一直都住在西头巷子深处,虽然偏僻,但也没有什么人来找寻过她,直到自己搬到这街头之后,她渐渐感到几分不安,虽然生意更好了,可她却日日觉得身上发毛,似乎在一些不知道的地方,正有双眼睛瞧着她似的,方才那小梅有些奇怪,明明已经将定金给过她了,却说自己是来给她送钱的……

温娆不敢深想,只当对方忙糊涂了,匆忙走到二楼去回到自己的寝室。

她将桌子上的灯点燃,回头打开门想去烧点水洗洗,见外面一片漆黑,忽然间就想起小梅那古怪的目光,便不由得停住脚步,重新回到屋子里,心道自己昨晚上才洗过的,今天就算了。

她转身将寝室的门栓好,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这么久以来她也是一个人过来的,从前那么多个日夜都没有事儿,今天晚上也一样,一定不会有什么事儿发生的。

她慢慢走到床边将外衣脱下挂好,走到床前顿了顿,脚底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她下意识弯腰去捡,刚蹲下身,却忽然发现自己背后渐渐笼盖上一层阴影……温娆猛地起身,抬手将手里的东西扎向对方,不想那人伸手敏捷,轻笑了一声,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轻而易举的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给制住。

“温娘子,是我。”那人声音温润如玉珠相叩的声音,好听的紧,温娆顿时绷紧了神经。

“淇玉公子。”温娆在看清他的脸之后,手上的力道渐渐松了。

“是我……许久不见,你看起来过的还不错。”江淇玉松开了手,退后一步,即使夜闯女子闺房,他也表现的格外风度翩翩。

“让你见笑了。”温娆努力表现出镇定的模样,可那苍白的面相出卖了她,她垂下眸掩饰着惊慌转而道:“听闻淇玉公子在一年前就已经回到了栎国,此刻怎会出现在这里?”

江淇玉闻言看着温娆沉默了片刻,“我以为你该明白。”

“明白什么?”温娆莫名。

江淇玉转身扫了屋子里的摆设,又转身看她,“我的心和你一样,不喜欢束缚,就好像那日你的舞与我的琴,配合的亲密无间不是么?”

温娆垂眸,他的话是那般引人遐想,只要她有一点感觉,兴许就信了。

“看似风雅,可我不过是为了讨好祁曜罢了。”温娆说道。

江淇玉低低一笑,“那现在的你就再也不用讨好他了,很快你便会忘记这个人,不是吗?”

温娆一顿,“我心里有他,在哪里,都会记得他。”

江淇玉闻言顿时收敛了面上的笑容。

“可是来寻你的只有我。”他说。

温娆轻轻一叹,“何必呢,你早已监督我许久,确信我身边没有他的人,所以才在今夜现身,是不是?”

“你不相信我?”他拧眉。

温娆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两步,没有搭理他的话,道:“从这里离开回到栎国,兴许你还能继续做你的江淇玉。”

“什么……”他转身背对着烛光,面前是一片阴影,那张脸像雕像一般,再也拧不出半分表情。

他不等温娆开口便道,“对了,这一次我来带了一份礼物给你。”

他什么都没有拿,只是牵着温娆走到了床边,温娆挣脱不开,只觉得他的力道恨不得将她的手捏断。

江淇玉松开手将她往前一推,她整个人便倒在了床上,被一个硬物一硌。

温娆低下头去看,发觉那是一个锦盒。

“打开它。”身后是江淇玉没有温度的声音,带着命令的意味,不容抗拒。

温娆颤着手不敢去掀盖子。

“你怕了吗?我的皇后?”耳边传来一阵热气,让她忍不住恶寒。

“果然是你……”她闭上眼,想要躲开这场噩梦,“尽管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你也不愿意放过我,是不是?”

“放心吧,你自有你值得让我冒险的价值,我这次来,可不就是为了将你带走。”他笑道。

温娆一怔,见窗外火光冲天,方明白他早就布置好了一切,根本没有她置喙的余地。

南山在南边,没有名字,但最近有人在山脚下发现这条荒山忽然被人开垦过一般,出现了一条通往山顶的小路,不仅如此,附近的人看到那里时常有人上下。

有人猜,那里大概是多了个土匪窝,没有人敢上去看看,只是纷纷避着那里,本就不怎么路过,这之后反而避得更远。

“你看见了吗?”江淇玉搂着她,带着她站在最高的地方,俯视着那隐藏在山林里的精兵。

“你想造反?”温娆问。

江淇玉的手顿时一紧,冷笑道:“这天下本就是我的,哪里有造反这一说?”

“你说得没错,可是这一切又与我何干?”即使站在陡峭山崖边,她也依然面不改色,未曾会担心自己说话激怒身后那人,让他一气之下给推下去。

“温娆,你果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你是我的皇后,我的妻子,你为何能转眼做了别人的女人,还这么理直气壮的面对我,你当真这般水性杨花不成?”他终于恼了,她对他没有任何情绪,甚至连该有的恨与厌恶都不曾出现,这不是他所想的场景,这样的她,让他恨不得将她捏碎。

“如果我会选择死,早在嫁给你的那天晚上就死了。”温娆闻言,忽而一笑。

江淇玉又是一默,“我还真以为你会不在乎,原来你一直都记在心头。”

“是,我以为江淇玉就是江淇玉,慕容句就是慕容句,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时候你已经没有了退路,你在宫里放了一个傀儡,我开始以为从头到尾都是那个傀儡在替你做事,可是在新婚的那天晚上,给我这辈子最不堪的记忆的人还是你对不对?能让我记住的人,也只有你。”温娆说。

“我也没有办法,我父皇留下了一个满目苍夷的大茕给我,我若不以退为进,如何能坚持到今日,宫里那傀儡没有动过你半根手指,是我不允许其他任何人碰你,没想到你却如此不自爱,把自己给了祁曜。”

“宫里的‘慕容句’越是荒诞,大茕的死期就越近,所以你早就离开了大茕去了栎国不是么,你离开的那一刻,不早已将我当做废子,你又如何能预料到我会被祁曜看上?”温娆不屑他的虚伪。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眼下,你需要好好配合我,若是我胜了,你便是皇后。”他不接她的话,转而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在她的身上,神情温柔极了。

“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温娆说。

“你问。”

“温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吗?”她抬眸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道黯光。

江淇玉低头凝着她,面上没有任何异色。

“是,她求我给她一个孩子,我便答应她了。”他说。

温娆的面上一片苍白,再也不想开口。

她以为自己真的自由了,可其实,她只是别人手中的风筝,线断人亡,她永远不会有自由的那一天。

街头发生了一场火灾,险些烧掉了一条街,幸而人们发现的及时,受害的只有一家。

“昨儿我们家小姐刚在她这里订了套庆生的裙子,今天就出了这等事,多晦气啊……”人群里有人抱怨道。

所有的东西都付之一炬,余下一片焦黑。

这里被人封锁后,安静了很长时间,才有了动静。

一双金丝云锦靴踩在一根焦枝上,咔嚓一声碎成了粉末。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味,他方才踩碎的是一根人指,可他连眼皮都未曾抬过。

他又向前走,直到脚底下踢到了一个漆黑的盒子,这盒子的材质似乎有所不同,外表已焦黑,可依然未损。

“去看看里面是什么?”祁曜吩咐道。

玄衣过去小心查探了一番,在看清那东西之后背对着祁曜的身形忽然一僵……这里是温娆的住处,留下的东西自然是温娆的,可是、可是这个东西……

“是什么?”祁曜在他背后问了一句,玄衣霎时冷汗涔涔,却怎么都不敢转过身来让手里的东西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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