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长河，横挂在虚无与混沌之间，流淌在无法无天的永寂之地，承载着虚与实、生与死、过去与未来、创造与毁灭……它没有人们熟知的形象与风貌，也难以追溯它的起源与终焉，它虚无而缥缈，像是只存在于某个人心目的风景。
曾经有两个生灵在这条河畔携手同行，他们肩并着肩，从不知多么久远的过去一路走到现在，他们不言不语，几乎没有交流，他们的目光落在同样的虚无之河里，眼里倒映着的却是截然不同的风景。
两位对时间长河最为了解的圣尊，不约而同地萌生了想要改变一切的想法。
改变他们眼中所见的未来，改变那如何推演也难以逆转的宿命。
他们一人眺望着远方，河流隐匿于黑暗之中，天道崩塌，苍穹破碎，一道漆黑伟岸的身影站在世界的尽头，支撑着整片万界星河，目视着一切在毁灭中归于虚无。
他们一人回望着过去，白衣白发的少女留下了一滴眼泪，那滴泪水化作一条长河，让原本凝固的一切开始流动，诸天万道，芸芸众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时光荏苒，岁月更迭。
他们一人看着天道法则，一人看着众生轮回，从遥远的过去一直看向瞬息万变的未来，终于，其中一人停下了脚步，对着另一人说道：“我决定入局了，就是现在。”
另一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平静地道：“我也决定入局了，但不是现在。”
那人笑了笑，说道：“我看到了你的结局。”
另一人耸了耸肩，双手一摊，平静地道：“我也看到了你所代表的那条圣道的结局。”
那人闻言有些无奈，说道：“咱俩这对话是不是有些无聊过头了？”
另一人点了点头，认可道：“几万年憋出的几句话，想不无聊都难。”
“那就祝我马到成功？”
“嗯，一路走好。”
“……”
少女站在两人身后，目光迷茫，这是她在漫长的路途中见到了唯二的两个生命体，但这两个生灵似乎无法察觉到她的存在，她伸出手掌，纤细的手臂轻易地穿透了两人的身体，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象，都是她自作多情的臆想一般。
少女有些落寞，沉默着蹲下身子，双手掩面，不言不语。
沿着河岸走来的两位旅人，一位继续顺着河流行走下去，目光坚毅，步履稳健，至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那位失落的少女一眼。
而另一位脱离河畔的旅人，目光微微波动，似是有些于心不忍，轻叹了一口气，没有调转目光，只是双手拢袖，默默离开。
白发及地的少女抹了把眼泪，站起身子，看了一眼离去的那人，只是觉得有些眼熟，但始终想不起他的名字，但现在的她又记得睡呢？她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少女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白色的，白？
她似乎有了些头绪，犹豫了一下，快步跟上了那位仍然坚定不移地沿着时光长河行走的老者，双手背在身后，没有试图与之交流，只是昂起头，陪着老人一起眺望那道屹立在时间尽头的伟岸身影。
那道身影背对众生，顶天立地，手中托着无数璀璨的星河，他低着头，不知道是在注视着什么，明明强大到无可比拟，却偏偏看起来孤单得让人心疼。
没来由的，少女满脸泪水，她惊讶地擦了擦脸，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抹去脸上的泪痕，反而愈发汹涌流淌，宛如山间蜿蜒的清澈泉水。“怎么回事？眼泪……停不下来？”
“为什么这么难过呢？”
“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不肯回头看我一眼？”
“为什么？”她喃喃自语，似乎有什么记忆要从脑海里浮现出来了。
“够了。”一直在她身边沉默不语的老人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她的眉心，轻声道：“你已经看得够多了，再继续下去你会崩溃的。”
少女停下脚步，目光痴痴地看着时间尽头的那道漆黑身影，眸中闪过一抹痛苦之色，哀求道：“不要，我就快想起来了，求求你……让我想起他的名字——”
老人轻叹了一口气，始终没能明白那位妖族圣尊将这位少女牵引至此地的意义，隐约有所猜测，但绝不仅仅是表面所见的那么简单，那么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来不及多想，老人一挥袖袍，少女本就模糊不清的身影骤然溃散，化为无数细散的光点，飘荡在河流之上，宛如黑夜中梦幻的萤火，一颗一颗，一簇一簇，微微闪烁着，分外动人。
老人抬起头，看着那道纤瘦孤独的背影，喃喃道：“你真的就这么无情吗？就连一丝虚假的幻想都不愿意留给她？”
那道身影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头颅低垂着，就仿佛睡着了一般。
未来瞬息万变，只有那道孤独的背影，亘古不变。
……
林中尘埃尽散，漫天碎叶如雨落地，待一切都安静下来，整片树林早已被两人凶残的战斗摧毁殆尽，只剩下原地一个直径上千米的庞大坑洞在诉说着战斗的夸张程度。
深坑之中，满地沟壑纵横，刀气盎然，连坚硬得岩层都被两只怪物的战斗余波生生凿穿，白衣白发的妖族圣尊化身灰头土脸地盘坐在深坑中唯一一块完好的石头上，哑口无言地看朝自己走来的纤瘦男人，默默地掏出一块毛巾擦了擦脸。
月黑背着再次昏迷过去的叶落，肩膀上扛着两条锋利如大刀的蛛腿，随手将之扔到白泽面前的空地上，平静地道：“两根蛛腿，够了吧？”
白泽咧了咧嘴，大袖一卷便将那两根蛛腿尽数收入了随身空间中，笑嘻嘻地道：“够倒是够了，只是她你准备怎么办？要不要我帮你拖出去埋了？保证是上好的风水宝地豪华陵墓，墓碑就选黄金镶钻的好了，不怕人惦记，就连墓志铭我都帮你想好了，就写‘东方月黑爱妾姬川夜落……’。”
“闭嘴！”月黑几乎是照搬了北方苍云的表情和台词，实在不愿意和这货多扯，只是偏头指了指背上昏睡的少女，轻声道：“现在她已经死了，明白了吗？”
白泽用力点头，一脸“我办事，你放心”的表情，竟然就真的不再说话了。
月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路过某处时，顺手拔出了姬川夜落插在地上的漆黑镰刀——一把长两米余，刃长约一米半的染血巨镰，很难想象，这会是那个性格腼腆、唯唯诺诺的少女的专属武器。
差点把他给拦腰斩成了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