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山巅，白衣白发的娇小男人席地而坐，身上披着单薄的纱衣，长长的白发在晚风中飘扬着，一双赤金色的眸子比身后的夕阳还要显得耀眼明亮。
他的身后站着同样白衣白发的年轻男人，只是比起他这女子气质十足的剑池之主，这位妖族的时间圣尊无疑就要温润敦厚了许多，身高体型也是正常的成年男性的水准，鬓角的头发用缎带束着，眉心有一点枣红色的朱砂。
北方苍云以手抚膝，目光平静。
白衣妖圣走到他身边坐下，与他一同背对着夕阳，眺望远处的海面。
片刻之后，他开口道：“我挑选的这些人，除了黑白灰之外，你觉得如何？”
“还行。”北方苍云轻轻点头。
他说还行，就真的只是还行而已，或者说，还行就是他对一个人最高的评价了。
白衣妖圣苦笑，知道这货话不能再多了，便自顾自地开口道：“其实就我个人而言，更看好那个吴家剑冢的愣头青小子，人直心也直，出剑自然更直，虽然天赋较之其他人略有不足，但那份后天的努力让他足以超越一切，一往无前。”
说着，他看了看身边面无表情的北方剑帝，笑着问道：“你呢？你更喜欢哪个孩子？”
北方苍云想了想，认真地道：“月白。”
白泽妖圣以手抚额，无语至极。
“为什么不是月黑呢？我记得你以前可是对苍月这家伙疼爱有加的。”白泽侧过身子，伸手勾搭着北方苍云的肩膀，笑道：“当然，苍冥那小子也是。”
“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北方苍云双手拢袖，不为所动，轻声道：“不管如何，我们三个人里，最终能活下来的只有一个。”
白泽沉默，有些歉意，正寻思该如何岔开话题呢，一扭头，却瞥见大名鼎鼎的剑祖双手托着腮帮子，正远远地望着海面出神，眼波流转，明眸秋水，俨然一副闺阁少女思念心慕之人的乖巧姿态。
白泽咽下一口唾沫，不可否认自己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心动。
北方苍云扭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是白泽却清晰地读懂了他目光里传递出的话语：你瞅啥？
“除了瞅你，还能瞅谁？”白衣妖圣笑了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比许多狐妖族女子还要生得动人的剑祖的头发，咧嘴道：“我在想你怎么就长得这么好看、这么对我胃口呢？”
北方苍云没有说话，只是扭过头不再搭理这个妖族的万年老光棍，然后白泽就发现自己摁在对方头上的那只手臂忽然间就不翼而飞了。
“喂喂喂，别一言不合就要砍人手臂啊，就算我只是一具化身也是会很疼的啊。”白衣妖圣站起身子，从山巅一跃而下，捡起自己那只断臂重新安装好，而后又爬回山顶，再次在北方剑帝身边坐下，乐呵道：“我在一个叫秋叶原的地方看到过一本书，里面有一句话，让我看完之后不禁扼腕叹息，感慨颇多，现在想想，能够写出这么一句至理名言的作者，一定身具圣人气魄，如果能踏上修行，搞不好又是一尊文圣。”
“哦。”
“你不想知道那句话是什么吗？”
“不想。”
“啊，这样啊，既然你这么想知道的话我就勉为其难地告诉你好了。”
“不想。”
“呐呐——这句话就是……”白衣妖圣还没说完，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时整个人已经被苍云扔进了大海里，浑身湿透，俨然一副落汤鸡的凄惨模样。
“我都说了不想听。”白衣剑祖挑了挑短小的白色秀眉，双手抱臂环胸，目光沉静。
白泽妖圣呼哧呼哧地游回岸边，顾不上蒸干身上的海水，快步爬回山巅，腆着脸在白衣剑祖身边坐下，笑道：“刚刚话还没说完呢，那句话就是——”
“只要可爱，就算是男孩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完，白泽妖圣立马双手抱头，已经做好了挨打胖揍的准备。
北方苍云面无表情，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咦？你不生气吗？”白泽愕然，顿时有些兴致缺缺。
北方苍云看了他一眼，目光平静得可怕。“我为什么要生气？”
“你不是不喜欢被当做女孩子嘛？”
“哦。”北方苍云继续看海。
“也对，是可爱的男孩子，跟女孩子一点关系都没有。”白泽笑了笑，心神一动，身上湿漉漉的衣物瞬间被灵力蒸干，英姿飒爽，风度翩翩。
白衣剑祖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然道：“我是半人半神，没有性别之分。”
“我知道。”白泽轻轻点头，笑容和煦：“我在时间河畔呆了那么久，该看到的，都看到了，过去现在未来，你的一切，我都能看到。”
“哦？那你看到了什么？”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的白衣剑祖侧过身子，形体端正，认真地看向白泽圣尊，显然是有些在意。
白泽圣尊微微一笑，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唇边，故作神秘地道：“不可说，不可说哟。”
北方苍云了然。
所有的事情，一旦涉及到时间圣道，都会变得不可言传意会，一旦戳破，就会引起极大的圣道反噬，更甚者甚至会改变整个历史的进程，让泄露天机者魂飞魄散，彻底湮灭。
强如白泽圣尊，也不能幸免。
所以这种预见未来，明明可以看穿一切却偏偏无法改变，甚至连说出口都不能的憋屈圣道，大概也就只有那么两个傻子愿意天天在河边泡着了。
太清圣尊谋的是人族万世太平、长盛不衰；那你呢？你一了无牵挂的妖族圣尊，苦苦钻研这一条费心费力不讨好的圣道，又是为了什么？
白衣剑祖轻叹了一口气，终归是没有把心里的话问出口。
两人不再说话，一阵沉默，两袭白衣白如素雪，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在风中逝去。
夕阳沉下海面，月亮浮出水面。
漆黑的海水泛起粼粼的水波，映照出那轮圆月碎银般清冷的光辉。
海平面上，远远可以看见一个黑点，浑身脏乱的男人撑着竹筏，沐着月色，满载着一船星辉，在斑斓的水色里放声高歌。
两人侧耳倾听，便听见了那源自魔族某一域的古老歌谣，音色古怪，但是却尽显魔族豪迈风度，是一首思慕心爱姑娘的忧伤情歌。
歌词大意是：
天地宽宽人心乱嘞；
心爱的姑娘你在何方嘞；
我寻你踏过了千山万水诶；
可为什么你却支离破碎嘞？
山花漫漫我心悲嘞；
心爱的姑娘埋在脚下嘞；
我寻你度过了百转千回诶；
可为什么你却不入轮回嘞？
冥河涛涛我心苦嘞；
心爱的姑娘再也无法相见嘞；
我寻你寻过了九族万界诶，
可为什么你却魂飞魄散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