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维戈一路匆匆跑来，大声喊着，“快关城门。”
城里发生意外，显然对方是早有准备，关闭城门自然是最先想到的。可维戈还是来晚了，一辆木板车已经停在城门口，不仅正好卡住城门无法关上，而且推车的人也不知道哪儿去了。
“快把车弄走，把城门关上。”维戈仍旧大声喊着。
勃昂士兵快步跑向木板车，他们的手刚触到木板车，就是一声巨响。
一木板车的火药爆炸了，城墙直接被炸塌，关不关门已经无所谓了。
外面传来急速的马蹄声，哈昆带着顺源骑兵冲了进来。
维戈本来还想去拦住，但立刻发现自己身边已经没有几个人，而顺源骑兵望不到尾，只能转身匆匆往回跑，他要回都护府，那里是唯一能坚守的地方。
街头的打斗仍在继续，但占上风的是勃昂人。能混进城的顺源人毕竟有限，但他们有火铳弓箭而且准备充分，人数虽少仍可以和勃昂人周旋。
力萨勒被几个勃昂士兵围住，正在奋力苦战，曷目诃看到冲了过来，与力萨勒合力把勃昂人砍到，紧张地四下看着，“老爹怎么还不来？”
大胡子哈昆骑着马在街头急驰，嘴里大声喊着：“勃昂人，放下武器，停止打斗……放下武器，停止打斗，我们是来帮你们的……”
顺源骑兵的加入，让战局出现了转变，城内并没有太多的勃昂士兵，瓦罗夫也没有做发生意外的准备，只有十几个顺源人，他有什么必要紧张呢？狄人一直以来行事光明磊落，瓦罗夫没有想到顺源人竟然使诈。
所以瓦罗夫到死都不能相信，哈昆竟然敢算计他！
勃昂人把瓦罗夫抬回了都护府，塔珠早已在焦急地等待，她是女人，对杀头的事没有兴趣，所以一直在府里没有出去。外面出现爆炸声，塔珠一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爹鲜血凛凛被人抬回来，立刻扑上去，“爹，你怎么了？”
瓦罗夫已经气息微弱，吃力地睁开眼看了看，没有说话。
“快抬进去。”塔珠急忙说着，“医生，快去叫医生。”
医生没有来，维戈回来了，一进院子就指挥着，“快，快关门，全力守住，不要让任何人冲进来，我们的人很快就会来支援。”
塔珠听到维戈的声音，扭头看向门口的时候，维戈已经跑进屋来，忙问：“二哥，出什么事了？”
“是顺源人！”维戈一脸悲愤，“顺源人使诈，袭击了我们。”
塔珠目瞪口呆。
躺在床上的瓦罗夫用力地把胳膊抬起来，“走……快走……”
塔珠和维戈急忙伏到床边，看着瓦罗夫，“爹，你怎么样了？”
“这……这次爹……爹恐怕是真的不行了。”
“爹，你不会有事的，医生很快就会到了。”塔珠几乎要哭出来。
“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我了。”瓦罗夫露出苦涩的表情，“顺源人坏了规矩，一定会遭到报应……你们快走，去召集我们的人……”
“爹，我已经点狼烟了，我们的人马上就会来支援，我们能守住都护府。”
“不……顺源人准备这么充分，一定考虑到了各种情况，你们……你们必须冲出城，去召集我们的人，替我报仇……必要的话可以向其它四个都护府求援，顺源人乱我狄人的规矩，已不再是兄弟，必是所有狄人的仇人！”
维戈惊讶地看着妹妹，有些拿不定主意。
塔珠也不知所措，“爹，你不会有事的，我们要救你……”
瓦罗夫微微笑了笑，“傻孩子，爹心里有数，勃昂就靠你们了……”
外面传来喊杀声，维戈抬头惊讶地看了外面一眼，“妹妹，我们走。”
塔珠仍有些不舍，“可是爹……”
维戈垂头丧气，“听爹的，我们先去召集人，回来再救爹。”
瓦罗夫用尽所有力气，“记住，顺源人阴险狡诈，什么时候都不要相信他们。”
维戈用力地点点头，拉起已经流泪的塔珠，匆匆往外面走去。
围墙上，勃昂士兵骑在上面，正在放箭，看来顺源人已经杀过来了。
“我们走后门。”维戈急忙说着。
街头的战斗渐渐平息，勃昂士兵群龙无首，除了退进都护府的，其它的基本都已四散逃走，勃昂平民吓的早就躲了起来，这个热闹已经看不得了。哈昆骑在马上，扫视着四周，伏尸满地一片惨象，微微叹息了一声。
“老爹，我们成功了。”曷目诃兴奋地喊。
哈昆看了看曷目诃，又看到了力萨勒也安然无恙，长舒一口气，“去都护府。”
都护府的勃昂士兵仍在抵抗，而且人数不少，一时顺源人还无法冲进去。
曷目诃瞪着腥红的眼，“我去攻门……”
“等等。”哈昆喊着拦住了曷目诃，“让所有进攻的人都停下，退回来。”
力萨勒和曷目诃都疑惑地看着哈昆，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快去，这是命令。”哈昆严厉地说着，“再去把全城的人都带到这里来，不是万不得已，不要伤人。”
“是，老爹。”力萨勒和曷目诃都无奈地回答着。
勃昂的平民百姓都被从家里赶了出来，很快就聚集在都护府外面的街上，人山人海，但都表情紧张，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他们都已慌了神儿。
哈昆仍旧骑在马上，一队顺源骑兵分立在他两侧，威风凛凛。
“狄人们……”哈昆突然大声喊着。
周围变的更加安静，所有的人都看向哈昆。
“我是顺源都护史哈昆……你们一定都非常奇怪，我们两部为什么要打仗？我可以告诉你们，这不是私人的仇恨，我们狄人都是兄弟，没有仇恨。”
人群里发出一阵嘘声，每个勃昂人都是自己偷偷地嘘，似乎觉得这样表达不满，没有人能拿他们怎么样，这么一大群人，顺源人怎么知道是谁？结果嘘完后才发现，别人和自己一样的想法，嘘声简直成了山呼海啸。
但哈昆并没有生气，依然面带笑容，“狄人们……不，你们称自己勃昂狄人，称我们是顺源狄人，还有库丘狄人、建昌狄人、巴彦狄人、土木特狄人，等等、等等这些……但你们知道，外族人怎么称呼我们吗？”
哈昆停下，目光凛利地扫视了一圈，所有的人都紧张地看着哈昆，似乎被哈昆的话题吸引，他们确实不知道答案，于是都渴望着哈昆赶紧解开。
“我来告诉你们，后狄……他们叫我们后狄人！”哈昆的情绪有些激动，“在他们眼里，我们全都是后狄人，为什么？为什么？”
四周还是鸦雀无声，但表情变成了惊恐。
哈昆继续亢奋地说着，“因为在他们眼里，过去那个强大的狄人已经不存在了，我们只是打着他们旗号的一群羊，一群谁都可以欺辱的羊！而在过去几百年里，我确实被人随意欺辱，连自己的名字都做不了主，勃昂……顺源……这是我们狄人自己的名字吗？不！这是外族奴役我们的证据，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他们的奴隶，所以他们要给奴隶取个名字，这是我们的耻辱，我们应该永远把这些名字丢掉！我们永远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狄人！”
所有的顺源人立刻振臂高呼，“狄人……狄人……”
“狄人永不为奴！”哈昆高高举起拳头，大声吼着。
勃昂人也被感染，瞬间也都加入进来，高喊着，“狄人永不为奴……”
哈昆得意地环视着，和力萨勒、曷目诃的目光对视时，用力地点了点头。
都护府的门突然开了，力萨勒和曷目诃急忙冲过去，抽出刀站在两侧。
都护府里并没有冲出勃昂士兵，而是瓦罗夫由两个勃昂人搀着站在门内。
哈昆看到瓦罗夫愣了一下，跳下马，大步走向大门。
力萨勒急忙走到哈昆面前，“老爹……”
哈昆伸手示意不要紧，又走几步在瓦罗夫身前一丈外停下。
力萨勒和曷目诃也紧紧跟了上来，站在哈昆身后。
瓦罗夫努力地抬起头，看着哈昆，“大胡子，你骗我。”
哈昆露出无奈的表情，“你也看到了，狄人需要统一，需要尊严，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被人随便欺负。”
“你的野心很大，我……我佩服你，但你的手段……为人不齿。”
“不这样，你会同意狄人统一吗？”
“你不是要统一狄人，而是要吞并其它人。”
“我是要恢复我们狄人的荣耀，如果我们继续四分五裂，根本不可能做到！所以必须要有人站出来，无论是为人不齿，还是被人咒骂，只要能把狄人团结起来，能再现我们强大的狄人王朝，我情愿背负这个骂名，来当这个恶人！”
“你既然已经做了，肯定也已经想清楚了，你，哈昆，这个名字，将永世被狄人唾骂，在我们狄人的历史中，还从未有残杀同族之人。”
哈昆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震的所有人都在发颤，每个人都有强烈的预感，血雨腥风似乎又要来了。但哈昆停止笑声后并没有发怒，是得意地看着瓦罗夫，“你说对了一句，我哈昆是永远会被狄人铭记！但那是因为我的丰功伟绩，后世狄人一定会传颂我带领狄人重新走向强大！”
瓦罗夫咳嗽了几声，嘴角流出了血，“你的双眼已经被欲望蒙蔽，你良心已经让魔鬼占领，你会得到惩罚的……可惜我不能亲眼看到了。”
“你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命大，如果不立刻出来投降，死期就马上到了。”
“我们勃昂狄人没有怕死的，我瓦罗夫死了，还有千万勃昂狄人会站起来，你的阴谋不会得逞，就是变鬼，我也会诅咒你！你哈昆残杀同族，必受天谴！”
瓦罗夫的话音刚落，大门突然就关上了。
力萨勒大叫一声不好，挡在哈昆前面，几乎同时墙头上也出现了勃昂士兵，箭已经如雨点一般射过来。力萨勒挥着刀打落了几支箭，曷目诃和其它顺源士兵都冲上来，护着哈昆退了回去，没有人受到太大的伤害。
“老爹，他已执迷不悟，攻进去吧。”力萨勒急切地说着。
哈昆还在犹豫着，都护府院内突然冒起了黑烟。
“他们在等救援？”曷目诃惊讶地说。
院内的烟更大了，火光冲天。
哈昆惊讶地看着，默默地说：“不是，是房子烧着了。”
整座都护府的宅子都着起火来，瓦罗夫坐在屋内的椅子上，由其它人扶着，还是摇摇欲坠，“你们趁还来得及，都走吧，不要白白牺牲。”
“不，都史，我们勃昂人不怕死，誓死与你共存亡！”一名勃昂士兵说着，其它士兵立刻也附合着，“我们和都史共存亡！”
瓦罗夫眼里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勃昂狄人，永不屈服。”
整个都护府变成了一片火海，哈昆不得不带人向后撤退，但勃昂人都没有离开，他们开始慢慢地一个个朝着都护府跪倒在地……
都护府的大门开了，几个勃昂人惊惶失措地跑了出来，力萨勒立刻带人冲上去，这些勃昂狄人也没做反抗，就束手被擒。
哈昆面色凝重，看着火海一言不发。
曷目诃小心地问：“老爹，现在怎么办？”
“这些勃昂人没必要理会，我们去城门看看，一定会有勃昂人杀回来。”
哈昆制定了详细的计划，在通往勃昂都护府的路上都埋伏了人，即使挡不住赶来救援的勃昂人，也可以延缓他们的前进速度，让他有充足的时间占领勃昂都护府，修复好城门城墙，迎接勃昂人的反扑。这是一定的，狄人不会轻易屈服，就算已经没了首领。而哈昆也没有那么自负，就算他相信自己的话能说服勃昂百姓，但却一定说服不了勃昂士兵，更何况瓦罗夫的儿子还跑了。
力萨勒审问过都护府里逃出的勃昂人后，立刻赶来告诉哈昆这个重要消息。
哈昆犹豫了一下，“据说瓦罗夫的几个儿子都不如他，所以没什么可惧怕的，召集好我们的人做好准备，我们要一战彻底击溃他，让勃昂人再也没有能力反抗！瓦罗夫，你的勃昂时代已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