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妖损而人族兴……”
夏瑜正在书房阅读《天地志》的抄本，丫鬟小青来到他的身旁，轻声道：“少爷，众位小姐已经在大堂等候多时了。”
“知道了，我这就去。”夏瑜合上抄本，起身扭了扭腰，舒展了一番之后，便随小青来到大堂。
夏家大堂的客座上共坐着五位少女，皆是大家闺秀装扮。虽然她们家世显赫，有的甚至家族领地比夏家还要兴盛，但无奈她们都是女儿身，事到如今也就只有被夏瑜挑选的份儿。
夏瑜，夏家领主之子。夏家近三代都是单传，而今夏少主已经过了弱冠之龄，却仍未成婚。无论是出于对家族传承的考虑，还是企盼早日抱上孙儿的心情，于情于理夏家之主夏河都应当为夏瑜安排一次选妻。
夏瑜坐在大堂的主座之上，放眼望去，眼前一片莺莺燕燕。众闺秀平日里都很少被允许出门，于是便趁着这个机会与各位姐妹谈论她们的闺中秘事，联络一下感情。
只有一名女子，看上去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打扮与其他闺秀相比起来一点都不显眼。这女子坐在最末端，也未曾有与他人交首，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不为外物所动。就连夏瑜进入大堂，她也不曾抬头看上一眼。
“有点意思。”夏瑜单手摸着下巴，在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于是他扶案站起，并用左手做向出下压的手势，示意大家都安静。
“咳咳，都到齐了吧，有还没到的吗？”
小青站在他的身后道：“少爷，都在这里了。”
收到小青的答复，夏瑜重新坐回席位上，抖了抖袖口道：“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么就开始吧。”
夏瑜的话音一落，众女闺秀之间一片寂静。显然她们并没有听懂夏瑜的意思。
在座的都是涉世未深的少女，有的甚至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走出过她所出生的领地。这个时候听夏瑜说开始，她们还真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始。
“这样吧，你们从第一位开始，一个一个简单介绍一下自己。”
众闺秀之间开始有了骚动。坐在第一位的姑娘站了起来，用颇显优雅的语气缓缓说道：
“小女子名叫陈美玲，家父乃陈家领主，家母刘氏。擅长琴瑟之道。”
夏瑜点头道：“很好，这样就可以了。坐下吧，下一位。”
“我乃洛河徐家领主之女，名徐晓倩，自幼习武，擅长摆军布阵之道。”
这一身傲气的女子刚站起来就显露出兵家的不凡。其器宇轩昂，倒像是一位男子。夏瑜可没有特殊癖好，自然对其生不起兴趣，忙令其坐下。
“小女名叫何梦雪，家父为何家八千军统领，何家家主是我的叔叔。擅长……”
说到这里这名叫做何梦雪的少女因为害羞而停了下来。夏瑜含笑鼓励她道：“到底擅长什么，说出来啊？”
“小女子自幼便于母亲学习妇人之道，擅长针线，做饭，还有……”
“还有什么？”夏瑜手指不断地敲击着桌案，对这名显得过分含蓄的少女竟然生出了一丝兴趣。
这时陈美玲站起来说道：“还是我替雪儿妹妹说吧。雪儿妹妹的母亲在她六岁的时候就让她带两个弟弟妹妹，最后一个擅长的当然是带孩子了。”
夏瑜竟无言以对。
“呃……下一位！”
“小女子，小女子……”这次站起的少女却是颤颤巍巍地，话都说不完整。
夏瑜疑惑的目光看向小青，小青在他身后解释道：“这是周家派来的丫鬟小玲，是我的同乡，希望少爷不要难为她。”
夏瑜挥手道：“不用说了，我明白了。”
周家向来与夏家敌对，这次派来一名丫鬟供夏瑜选妻，显然是来捣乱的。
“最后一位。”夏瑜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虽然他并不愿意参与家族领地的内部事务，对于你来我往的争夺也不怎么感兴趣。但是这件事关系到家族的尊严问题，他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好脸色。
“我叫龙菲菲，来自灵界修行世家。”最后这名自称是龙菲菲的少女如是说道。
听闻此言，夏瑜激动的手一抖，立即拍案站起。
来自仙界的人？
很奇怪。既然出生在灵界修行世家，为何会来到河北（黄河以北）这凡地，参加我的选妻呢？
夏瑜心中很清楚，让一个灵界修行世家的后代嫁给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别说是修行世家，即便是灵界的普通女子，也不可能会选择嫁到凡界来。凡界的人，在灵界的人眼中不过是蝼蚁而已，就算他是领主的儿子，也只不过是稍微大点的蝼蚁。
夏瑜立刻确定了他与龙菲菲之间没有丝毫的可能性，因为他不配！就算这世道再怎么重男轻女，仙与凡中间永远相隔着一条天河。
灵界之人高高在上，就算是凡界的领主，也只有供奉他们的份儿。
但夏瑜还是要问：“理由是什么？或者说，你来参加我选妻的目的是什么？”
龙菲菲端庄贤淑的站在那里，脸上却显露出不耐烦的样子，道：“说出来也不是有多了不起的事。”
“我是私生子，而且是那个男人与凡人女子所生的。龙家的族老们不承认我的身份，把我赶了出来。仙界不太平，那个男人就想把我嫁到凡界，这样至少可保一世平安。”
夏瑜看到龙菲菲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投射出了无限的愤恨，原本不施粉黛却依旧靓丽的容颜也不复先前那般恬静了。
接着她又恨声道：“不过你就死心吧，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嫁给你的！”
夏瑜倒是无所谓，他本就不曾动心，何来死心一说？说他对龙菲菲产生了兴趣，倒不如说他对灵界之人来到凡界感到好奇而已。
自夏瑜八岁那年看到一群灵界之人，御剑飞行来到夏府，在夏家庭园中降落，那时他的幼小心灵被深深震撼到了。自此他便对仙界的事物感到着迷，有时简直到了疯狂的地步。他到处搜寻与修行有关的事于物，不仅仅是在夏家的领地里，整个凡界的凡是有关仙界的古迹，都曾留下过他的足迹。并且他还听说书先生讲有关仙界的故事，抄写有关修炼之事的古籍。夏家书房里的那本《天地志》的抄本就是他的杰作。
然而一晃就是十二年，他终于得知，只有灵界才有一种叫做功法的东西。凡界没有修行法门，而且灵气枯萎，想要修行，体验御剑飞行的滋味，就必须得想办法进入灵界。
夏父着急了。他着急磨练夏瑜，好接管夏家领地。
为了让夏瑜收心，夏父便安排了这次选妻。看上眼就娶为正室，看不上眼娶个小妾也可以。
夏瑜道：“你肯嫁我还不肯娶呢。不过这次我会选择你。”
说完，夏瑜一笑，接着又对小青道：“送其他四位小姐离开吧。我已经选定了，就是这位龙菲菲小姐。”
“可是少爷，还有才艺展示的环节呢。”
“让她们回自己家展示吧。我对她们的才艺都不感兴趣。”说完他回到书房，又拿起那本《天地》抄本，继续研究。
……
“有缘者经千百载，或可成神。”
看到这里，夏瑜将手中的抄本放下，失望的叹口气，自语道：“哎，尽是一些有关仙界修者的情史八卦。怕是只有这一句与修行有关了。”
仔细琢磨了这句话所表达的意思之后，夏瑜更是失望透顶：“也就是说，有机缘的人，再修炼他个千百年，也只是有的可以成为神……”
——
现在正值秋季，是收获的季节。夏瑜记得，他八岁那年那些灵界之人正是这个时间来到夏府的，并且自那次起每年的这个季节都会有一批灵界之人来到夏府。
这些灵界之人到夏家来是为了收取夏家这一年内为他们收集的奇珍异宝。通过这种方式，夏家才能得到那群修者所在的门派的庇佑，那些灵草异宝说白了就是夏家交给他们的保护费！
整个夏府上到家主下到仆人皆对这群视他们为蝼蚁的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修者没有好感。反倒是夏瑜，每到这个季节都会变得非常的期待与激动。
就像龙菲菲那句“就算是死也不会嫁给你”一样，夏瑜是“死也不会接管家族”的。夏瑜的梦想是进入灵界，习得修炼法门。他也知道这难如登天，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去渴求，去追逐。
夏瑜来到校场，他的父亲夏河这个时候一般都都会来这里检验“夏家军”的训练成果。他找到夏河商量，要与今年来到夏家的仙界之人一同回灵界修行之事。
“父亲大人，孩儿真的想修行，对成为夏家下一任领主之事毫无兴趣。希望您能成全。”
“你可曾还记得，为父对你说过多少次，希望你能聆听我的教诲，好熟悉政治，将来接管家族”。臣服众邦是夏河毕生的梦想，也是夏家的祖训。
“但孩儿志不在此。”夏瑜垂下头说。
“你的志向是什么？是那虚无缥缈的仙道吗？”
“正是！仙道对于我们凡界之人来说虽然虚无缥缈，但凡界之上还有灵界，灵界之上还有仙界。仙灵两界宗门林立，甚至仙界还有修行圣地的存在。总有一个地方，能实现孩儿的梦想。”这些都是夏瑜在天地志上看来的，现在对夏河现学现卖。
“你这样，让你的母亲如何自处？”夏河目光如炬的紧盯着夏瑜，问道。
夏瑜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却唯独他的母亲陈氏。所以当夏河提起他的母亲，他犹豫了。
“咚”的一声，夏瑜双膝跪下，抬起头，目光真挚道：“父亲大人，是孩儿不孝！希望您替孩儿照顾好母亲，不要为难她。也希望你们再添新子，就当是没生过我吧。”
“你这混账！说得什么糊涂话！这简直就是胡闹！”夏河怒了。愤怒之余，也感到了深深的无奈。
“老爷，既然瑜儿执意如此，不如就随他去吧。我们夏家每年都要向那些仙人供奉不少灵物，托他们将瑜儿带入灵界，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这时陈氏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这里，开口替夏瑜求情。
“哎，罢、罢、罢。”接连三个“罢”，夏河的面孔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这么说，父亲大人是同意了？”夏瑜喜出望外。
“瑜儿，还不快谢过你父亲。”陈氏向夏瑜递了个眼神。
夏瑜立即反应过来：“多谢父亲，多谢父亲。孩儿给您磕头！”
“磕头就免了。要是让我得知你在灵界不好好修炼，给我们夏家丢脸，或是不走正道，净做一些伤风败俗的事情，那时就该我向那些仙人们磕头了。”
夏河严厉的目光下，夏瑜再次垂下头，诚恳道：“孩儿不敢！孩儿到了灵界，一定刻苦修炼，为夏家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