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夏卿又是没能睡着。
司舞房的一切都好,就是这夜晚太难捱。
她看着周围大通铺里睡着的姑娘们。
明明都是富家千金,达官贵人的女儿,现在却来这里受苦。
也不知道她们花了多久才习惯了这样的大通铺呢。
她并不是嫌大通铺不好,只是她一直都有些认床。
在外面的时候,晚上她也常常失眠。
但因为那时候很安静,她能努力地睡着。
不过很奇怪的是,只有在醉仙楼的床上她能睡得很好。
那床似乎有魔力,跟她在乾摩的小茅草屋里睡得小床一样,让她很是心安。
身边是姑娘们睡觉时发出的均匀的呼吸声,她小心翼翼地拉开被子,又一次来到最初去的那个窗台。
已经是初秋了,夜晚时,已经有些寒意了。
晚上已经有露水了。
她摸了摸窗台上的露水,有些凉,却是一下让她更加的清醒了。
整个京城都已经陷入沉睡了。
一片黑暗,一片祥和。
黑暗,一直都是能隐藏一切最好的武器。
她站在船台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这么多天了,在这里她也没有好好地练过,不知道自己的舞技有没有退步呢。
她小心的退到窗台后,跳了起来。
柔和的月光照射着她的身影。
轻柔细腻。
她跳的是夏荷当年的拿手曲目之一,荷叶。
这是一个一直在浪迹天涯的乐师写给自己亡妻的歌曲。
后来被一个琴师听到经过改编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有些哀伤的舞曲。
她第一次看见夏荷跳这首舞曲,是她刚刚来醉仙楼不久的时候。
那时候,她总能在自己房外的亭子里听见有人吟唱。
有一次,她悄悄地开门偷看。
发现亭子里,是一个翩翩起舞的纤细身影。
她一眼便认出了那是夏荷。
再后来,她几乎每晚都会悄悄起来看夏荷跳舞,有时候是深夜,有时候是清晨。
直到后来,夏荷变成了她的师傅,她终于能正大光明的学她的那些好看的舞曲。
她一直没有告诉过夏荷,自己一直悄悄地看她跳舞。
直到夏荷去世,这件事都是她的秘密。
有那么多次,她都被那哀伤的歌声和那优美的舞蹈催出了眼泪。
虽然夏荷从来没有说过,但是那个时候她就隐隐觉得,夏荷身上一定有一段悲伤的故事。
只是那时候她没想到,那故事的主人公,竟然是陌尘。
月下起舞,听上去很美好,但是前提是,没有突然冒出一个人吓你一大跳。
“哇!!!唔.........”
她还没叫完,一只手又一次捂住了她的嘴巴。
窗台上,蹲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本来还在转圈的夏卿以为自己是转了太多圈,眼睛晕了看错了。
但是直到她停下,这身影还是蹲在那里,没有动过丝毫。
所以才会有后来的一幕。
“叫什么。是我。”
清冽好听的男声。
扑鼻的花香味。
夏卿就算是闭着眼睛都能想到这是谁了。
“曲子琰,你怎么又来了。”
“想你了就来看看你。”
“不是说了吗,我们已经没有任何的关系.........”
那只碍人的大手又一次捂住了她的嘴。
“最好,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曲子琰的声线不变,只是语气不似刚刚那样的柔和了。
“唔唔唔....你先放.........”
夏卿被捂着嘴,只能靠扭动着身子以示抗议。
凭什么他长得高就能这样呢!
“别动,我进来可不只是来看你,还有东西给你送过来了。”
身后的人贴着她的耳朵说道。
“东西?”
那只手也已经松开,夏卿迫不及待地转过身。
她有什么东西能让曲子琰送来。
“这个。”
曲子琰在袖子里摸了摸,终于是摸出了一张东西来。
“这是信吗.......哎!这不是楚翘姐......你干嘛偷她给我的信!”
这信不是她好好藏起来打算回去后慢慢看的吗!
怎么会在曲子琰的手上。
“玫娘给我的,说是你落在练舞的地方了,若不是被人捡到,你这信就没了。”
“什么?”
夏卿愣住了。
自己不是有好好的藏起来的吗。
怎么又变成在练舞房了?
“我前两日去看你们的凰腾曲,玫娘知道我会进宫便给我了,让我转交给你。”
“等等,你为什么会跟玫娘这么熟悉,还跟她讲这种事情?”
“我跟她啊,多少年的交情了。”
曲子琰薄唇微翘,好像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嗯,今日来这就这件事,顺便想着看看你的,没有其他的事情,你也早些休息吧。”
他说着,又想伸手摸一摸夏卿的脑袋。
却被她躲开了。
曲子琰的手伸在那里,收也不是伸也不是,有些尴尬。
“没事你就走吧,等会被人看见不好。”
夏卿将信纸塞进怀里,努力让自己不去看曲子琰的表情。
她怕这一看,又要动摇。
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不能这么轻易地就动摇了。
“嗯.....你好生休息。”
曲子琰的声音听上去虚无缥缈的,“对了,当时我给过你一块玉佩,不知你还记不记得?”
“对,是有........”
“你放在哪了?”
“你想做什么?”
“没事,就想着问问你。”
“我藏得很好,你放心,毕竟是你送我的东西........”
“嗯....藏的很好我就放心了,那东西,还是蛮重要的......我走了。”
夏卿猛地抬头,头顶上的声音消失了,一起消失的还有那道高瘦挺拔的身影。
真的,走了呢.........
“丽妃娘娘!您就听奴婢的,睡吧。”
桃花跪在丽妃的床前,都快哭出来了。
丽妃还是与傍晚时穿着一样的衣服,一动不动的坐在床上。
她看着前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不,还没到子时,再等等。”
她时不时地转一转自己手腕上的玉镯子。
这是她成婚时,程青亲手替她戴上去的。
虽然不知道那时候他是不是被迫的,但是她还是很开心。
这个镯子,她就这么戴了多年,一直没有摘下来过。
她总觉得,这个镯子上,有程青的温度。
温暖的,淡淡的抚慰着她的心的温度。
“娘娘,不会来的,您睡吧!”
桃花在地上磕着头,声音沉重。
“你干嘛这样!”
丽妃的眼睛终于收了回来。
“快给我起来!”
“您答应奴婢现在就休息,奴婢就起来!”
“不!我不睡!我要等!”
“那我也不起来!”
桃花毫不畏惧地与丽妃对视着,小小的身板说不出的倔强。
“你这是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