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担心自己的母亲。
母亲这种强烈的封建思维是造成她一生命运悲惨的主要原因,但这里面更多的是因为傅雪。
如果傅雪不是她的女儿,而是儿子,傅母的日子会好许多。
当然了,这不能怨傅雪。
但作为母亲,傅母在那种黑暗的环境下已经做的足够好。
她知道女孩子必须读书,知道女孩子不能处处忍让,哪怕自己受委屈也需要自己的女儿读书出去见世面,更多的在意女儿的想法。
这是多少母亲做不到的。
傅雪上吊自杀,已经导致傅母的心里出现了严重的问题,这才会出现她当日发疯了一样去逼问老太太。
傅雪不能放弃这个母亲。
哪怕两个人总因为意见不一致而闹不愉快。
“我妈妈没了我活不了。”傅雪告诉他。
江辰阳很是相信的点头,“我知道了,这样很好。”
家里还有一个能为自己活着的人,这就是希望。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离开大山。”江辰阳想,至少该出来试一试,带着母亲一起也未尝不可。
傅雪说,“时机还没到,我还欠了一屁股外债呢。”
江辰阳深受感叹,不禁想到了当年自己跟家里赌气出来创业的那会儿,家里的钱一分没要,在工地,在基层,甚至在外面跑业务陪酒,喝了两三次的胃穿孔,还在一切都过来了。
“我相信你会好起来的。”江辰阳说。
“那是肯定的,哎,你带好吃的来了?”
傅雪看他放在桌子上的袋子胃口大开,拍拍自己的小肚子说,“虽然长了肉,但是我还是想尝一尝哪个好吃的。”
“哈哈,好,等我拿给你。”
江辰阳起身提了袋子过来,正好看到门外面来回走动的傅母。
傅母没有进来,更没有偷听,来来回回走动,看来是有什么想说却不敢说的事情。
江辰阳看傅雪吃的香,忍住了要伸出去帮忙的手,递给她一包纸巾,指着自己的嘴角对她说,“小花猫,擦干净了嘴巴,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嗯呢,好次,你去吧!”
“馋猫!”
江辰阳出来,正好对上傅母转身过来,两个人四目相对,相继无声。
半晌,江辰阳才低声问,“阿姨是有什么烦恼的事情要说吗?”
“……我……我就是,想找你,说点事儿。”
江辰阳回头看一眼房间里面,傅雪没注意到门外的傅母,于是又低声说,“那阿姨我们出去走走吧,正好我也有些心里话想对阿姨说。”
江辰阳不想太多的干涉傅雪的家里事,但他觉得,有些问题必须需要旁人提点,不然怕是会害了孝顺的傅雪。
“江总。”
两个人出了医院,在江辰阳的车子里坐着。
傅母上了车子开始紧张,总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会脏了对方的车子。
半晌,傅母才紧张的说,“我觉得,你们不太合适,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我家雪长得好,很有上进心,多少小伙子都喜欢,可你有钱啊,你还有地位,什么样的女孩子得不到呢,就……别为难我们家雪了。她还小,天真了些。”
江辰阳十分同意傅母说的这些话,但是有两点他很想否定。
一,傅雪并不天真。
二,他不是什么人都能喜欢的。
傅母叹了口气,继续说,“雪这孩子能吃苦,但也为了我。我都知道。可我有什么办法,我没钱,也没本事,跟着她出来了也没有办法照顾她,只能窝在山里,赚点零花钱。雪说要考大学,我支持,她说要嫁人我也不反对,但这些都是根据我们家的基本情况来定的,如果说非要嫁人找个特别有钱的,我怕是……打理不上去。”
明白说一些就是,她们配不上江辰阳一家子。
江辰阳的眉头拧起来。
他打断了傅母的话,斩钉截铁的告诉她,“配不上的是我,不是她。雪很好。阿姨,我觉得,您应该多考虑雪,而不是你自己。”
江辰阳无法把话说太透彻,免得伤害傅母。
傅母就是个没接受过教育在山里长大又嫁给山里的农妇,在她看来,一切都以男人为主,视婚姻为自己的生活全部。
她们的思想里,只知道生孩子养孩子,服从丈夫以及丈夫一家的管束,不断的付出,直到生命的最后关头。
江辰阳不想跟她讲太多的道理,但作为母亲,为了孩子多想想这是理所当然的,不然生孩子不好好养,不如在家里随便养几只鸭鹅来的实际。
“傅雪是很好,其实她可以有很大的前途,读书也好,做生意也可以,只是在她的生命中多了许多无法抗争的阻碍。您理解我的意思吗?”
傅母明白,却又觉得不是很懂,摇头说,“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家雪跟你合不来的。”
江辰阳无奈了,轻轻吐口气,他觉得,傅雪几次进医院跟这个不争气的妈是脱不开关系。
“好吧,我们就说到这里,阿姨的意思我也明白。我对她……没有更多的想法。”江辰阳澄清了自己的内心,不想叫傅母这个子认为很合格的母亲继续给无辜的傅雪添加一些不必要的压力。
傅母下了车子,转身看一眼也想跟着下车的江辰阳,这么晚了,江辰阳还在医院怕是不好,于是傅母说,“时间不在了,江总早点回家吧,我们后天就出院了,这些年多亏了您的帮忙,回头我会叫雪把医药费一些相关费用送过去的。呵呵,路上小心开车!”
傅母呵呵干笑两声,站着没动,直接阻挡了江辰阳下车的脚。
江辰阳尴尬的一条腿伸出来,还没落在地上,被傅母这个奇怪的笑容给惊的缩了回来。
他点点头,勉强撑起脸上最后一点还算是尊重的笑容来,“也好,那我有时间再来,阿姨辛苦了。”
“不辛苦,我自己的闺女,我照顾是应该的,你走吧!”
傅母目送江辰阳离开,直到车子离开的看不见了才转身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江辰阳的眉头始终没舒展开。
他总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堵的难受,想喘口气都困难。
开车的是张宽的徒弟,小伙子初来乍到,说话不分轻重,以为江辰阳对手下人不错,于是最近有点飘。
这话,说的就有些没谱了。
“这个老太婆真是恶心着我了,江总,我觉得你这是吃力不讨好啊,别跟这种人走得太近,对您没好处。”
江辰阳本心情不是很美好,听司机这话越是心里烦躁。
“你说什么?”江辰阳冷声质问。
“实话啊,江总,您说,那个什么傅雪是长得不错,可也就是个山里出来野丫头,犯不着蹚浑水,你不知道,山里的事情乱的很呢。最近这是法律新出来的,买卖婚姻的事情被查之后比之前太平了,要不像傅雪这么大的姑娘早被嫁出去了,现在孩子估计都在肚子里,你上了她,那不是成了喜当爹?”
“……停车!”
江辰阳想揍他。
这个人在嘴巴吃了大便还是根本没脑子,为什么会跟他说出这番话?
“哦,停车,江总是想去哪儿吗?”
“我叫你停车,立刻停车。”
司机听江辰阳语气不太对,立刻乖乖停车在路边,打了双闪灯,回头想看看江辰阳到底怎么了,不想,这脑袋才扭过来,迎面一个拳头砸了过来。
“呃!”
司机闷声,捂着火辣辣的鼻子低头哼唧。
鼻腔里面一股浓稠的血腥气喷了出来,充斥他整个脑海。
“江总,您……”
“这样的话我不想听到,既然你不知道错在哪里,我直接告诉你。做人,要有素质有涵养,你如果做不到,不如蹲监狱几天在里面反省。如果仍然改不了,我劝你自杀。世界上过的不好的人很多,可嘴巴如此毒辣的男人我倒是第一次见,活着浪费空气。下车。明天去公司拿了最后的工资,永远滚出我的视线。”
江辰阳低喝,气的说完了这番话胸口大起大幅,死盯着司机的脸。
他如果不服气,江辰阳真的会继续揍下去。
有些人,讲道理是可以说通的,但这种人,怕是一辈子改不了,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不知道自己什么德行。
身份是不分贵贱的,但自己也要当自己是个人才行。
“滚下车!”
江辰阳起身,拉开了车门,一把将司机拽了出去,扔垃圾一样摔在地上。
“记住,你是人,不是畜生!”
“……江总,凌……”
江辰阳一脚油门,自己开车离开了。
鬼知道,他为什么自己开车来了郊区的别墅,这个曾经傅雪自己住了三天的世外桃源。
自从认识了傅雪,江辰阳似乎没了别的时间救助别的人了,亦或者是新法律实施后,买卖婚姻的的确少了,少到他出差在山路特意转几圈也无法遇到出来逃命的可怜人。
之前江辰阳觉得这是好事,可到了此时才觉得这种空虚对自己来说是个坏事。
当时傅雪说他做好人只是为了寻求心理的安静,找回曾经自己无法救助姐姐的无能。
当时他还不服气,可安静下来仔细分析,或许还真叫傅雪说对了。
“哎!”
冗长的一声叹息,江辰阳有些疲倦的坐在了门口的石阶上。
这里很安静,似乎周围没了别的生物,到了晚上更甚至。
远处的河水也在寂静的夜里安静了许多,潜伏在水面之下的波涛一点点的流动,在月光下山洞着傲人的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