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声音像是大小不等的石子,一下一下的落在她的额头上,不是很痛,可还是无法平息这份感受。
郭家已经做了几十年的保姆阿姨走了进来,撩开帘子前先在围裙上擦干净了手,这才撩开珠帘子走进来,看到郭仙脸上的表情,保姆阿姨一瞬间的怔忪,才说,“我做了你喜欢喝的鸡汤,还有牛排,该吃饭了吧,要不先吃点?这郭首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恩?”
保姆阿姨笑眯眯的一张脸,挑眉看人的时候额头上会跳出来三条可爱的皱纹,深不见底似的,可她却长了一张十分可爱的娃娃脸,露出一口小白牙,样子可爱极了。
郭仙却笑不出来,撅了嘴巴轻轻推她,“阿姨,别逗我了,我真没心情,饭也不想吃。”
“你这不吃饭可就要瘦了,这几天都没睡好吧,看你黑眼圈多厉害?饭还不吃了,咋地,这是要修仙啊?”
郭仙叹了口气,想到刚才那通电话,怕是因为结婚这事儿真的要走向修仙的路了,哪里还有心情吃饭睡觉?
可他都开口了,难道自己还不帮忙?
想了会儿,这内心的挣扎像是要被针戳破了一样,起身对阿姨说,“阿姨我去找他,帮我收拾东西。我不能自己努力了一回,到到头来自己帮助别人做了嫁衣,那不是一场空吗?”
保姆阿姨笑起来,起身一点头,“得嘞,这就去办。”
……
晚上十一点十五分,江铃市公安局内。
江辰阳坐在黑色的沙发里,面前是烫红色花的玻璃杯子,里面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盯着这个奇怪的液体看了有一阵子了。
坐在他对面的李参谋一阵叹息,这嘴皮子都快要磨破了,始终都没听江辰阳回复他半个字。
“我说辰阳啊,你听我一句劝,这件事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你,这样为难我,我也没很难做不是?”
江辰阳眸子动了一下,许是真的口渴的太厉害,许是需要这奇怪的液体给自己败败火才能舒坦了,一口气将黑乎乎的东西喝了进去。好一阵子,这味道才席卷上来,苦涩的叫人舌头都跟着麻木了。
这黑茶,还真是少见,其实很好喝的,就是泡茶的人放多了茶叶,茶水的味道太重。
江辰阳拧着眉头,擦了擦嘴角上的水珠子,这才直起身来,盯着李参谋,要把这个身子骨不是很好的小老头身子给盯个窟窿一样,“李叔,你在这个圈子混的久了,人都变的滑头了。”
李参谋啧啧咂舌,“啧啧,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滑头了,我这是夹板的工作,里外不是好人,现在不是也得罪你了吗?”
江辰阳嘶的冷笑,“李叔,您是否得罪我好像也不是很在意吧?”
话音才落,玻璃杯子似是故意落在桌面上狠狠砸了一下一样,碰的一下。
“李叔,有些事情不需要我说白了,不然我们都难堪。你把我骗到这里来,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可我还是没见到人,你以为你单独把我困在这里了,我就没有办法把资料提交上去吗?是,我家老头子那人清廉,您这些年也身子正,行的端,可我的资料未必是假的吧?就算是诬告,这个调查的流程也足够叫你们掉一层皮。
我无所谓啊,我一个小老百姓,被人背后骂是个只会赚钱的铜臭商人,家里不在意,圈子里也都看不上我,孤身一人的出了点事也没后顾之忧,可您不一样吧?我家老头子一旦被撸下来,哪怕因为这件事受一点点风吹草动,他背后的那个枝枝蔓蔓可都很危险啊,顶头上的你们清正廉明,可手下人呢,恩?”
江辰阳已经有些压抑不住心里的急切了,不知道多久没像今天这样生气过,可江辰阳依旧想要保持最后的冷静,却发现,面对自己最亲的人,曾经最信任的人,此时针锋相对,终究无法控制自己内心底厌恶而又憎恶的情绪。
之所以他不喜欢官场,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不喜欢这里面牵牵扯扯的关系。
上级到下级,下级跟下级,各种关系纷繁复杂,一个不经意被人利用,会影响一辈子乃至身边无辜的亲人朋友。
的确,他父亲能拍胸脯保证自己公正廉明,可关系手段呢?他用的还少吗?
他没贪污腐败,这手底下玩弄的权利可就是最大的利益了。
遥控一个电话,就可以控制傅雪的自由。要不是因为他一直穷追不舍追着李参谋到了江陵市,不知道傅雪现在是生是死呢。
她就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凭什么这么对待她?
只因为傅雪跟周站长的关系不一般?
真是个笑话。
“李叔,若是论起来,我跟周镇长的关系更近一些,送礼吃饭我都做了,算走关系吗?呵呵,好像周镇长也没有这个权利因为我是江首长的儿子就直接把工厂的批文给我,甚至一夜之间调集了大批资金给我。这个疏通关系的人是谁,你该比我清楚。并且,李叔,你负责的是国内基建工程拨款,可现在傅雪被迫拉进来的却是周镇长贪污腐败,你是不是越权了?哦,我怎么忘了这一茬,呵呵,那好,傅雪我不找了,我现在就回去,我亲自上京,我要告你们滥用职权。”
“……你!”
李参谋被气的不轻,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指着江辰阳颤手了好一阵子才低喝,“江辰阳,你给我站住,站住。”
江辰阳的脚步在门口立刻收住,面对房门,手已经握在了门把手上。
“李叔,我劝你还是做点分内事吧,年纪大了,不能参与那么多,不然真出事了,你承担的起,那你身后的子孙后代呢?前途都毁在你手上了,那你之前那几十年努力给子孙铺的路子可都白费了。”
李参谋狠狠吸口气,捂着被胸口,怕是没心脏病也要被江辰阳给气个心脏病出来。
“辰阳啊,这人,真不能放。”
江辰阳没接茬,这人能不能放他自然清楚,到了这份上了,还跟他胡来周旋,江辰阳真的没这个耐性了。
“李叔,我最后重复一次,人我不见了,但是如果她出事,哪怕少了一根头发,我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叫大家全完蛋。我现在就回去,资料已经在路上了,你如果还扣着我,到时候上头来人找我接受调查找不到人,那时候事情好像会更严重吗?我回去准备准备好回去。”
李参谋豁然起身,颤抖双膝走到江辰阳身后,死死抓他衣服。
“……你,你个臭小子,你要逼死我?这件事,哎,你叫我怎么说你才相信,我真的没有这个权利。是,人是我扣的,可……放了,那我不是要被你爸处分吗?”
江辰阳呵的冷嗤,“李叔,你还不懂吗,那老头子坏的很呢,当你是炮灰你还当是好事吗?上头一查一个准,你滥用职权这事儿是谁授权的?我爸?你觉得真出事了他会保你还是保他家里人?”
李参谋一怔,垂了脑袋,半晌才提口气说,“我这条命都是你爸给的,我不能忘恩负义。”
“所以你就能堵上一家老小的前途做个替罪羊吗?李叔,别糊涂了。我爸马上退休了,他不会在这个时候出问题的,就算有,也绝对会处理干净,以免后患。现在国家查的多严格,你不是不知道?你……嘶,李叔,你是不是真的老糊涂了?”
李参谋眼中坚定的眸子突然间闪了一下。
江辰阳立刻抓紧机会继续给他灌迷魂汤。
他知道李参谋对自己父亲的忠诚度,甚至真的可以搭上自己一家老小不惜一切代价,不会估计任何后果的听他父亲差遣。
可人到了晚年,晚节不保?他就真的一点不担心?
那不可能的。
“李叔,你家长子也上大学了吧,我记得你还有个小女儿,现在才上初中,学习都很好的,她喜欢舞蹈是吧?你前不久通过我父亲的关系把你小女儿送出了国都书,在国外拿了不少的大奖。呵呵,这是好事,可你知道现在国家需要这种人才吗,她是不是改了国籍了,你呢,你的国籍呢?”
“……你?”
江辰阳耸肩。
这都是他猜测,不过现在看李参谋的脸色该是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咱们不是有规定吗,当官的不能改国籍,是不是?我这个人别的爱好没有,唯独这个法律看的很清楚,我是守法好公民,李叔,你是吗?”
“……我没有改国籍。”李参谋的生意很低,几乎听不见。
“李叔,这么多年的关系了,真没有必要把事情搞的这么僵,但这是你们逼我的,傅雪是谁你该清楚。”
李参谋岂能不知道呢,从北京出来那天就听说了这个女孩子,一直没机会见到,这一次来这里出差,想着借着公事的机会见上一面,毕竟也是国家扶持的农民,可谁想到,还没到这里就听说出了事,傅雪受贿?
李参谋当时也有些纳闷,可事情到底什么情况他也不知道。
闹到这个样子,最不想的就是他了。
年纪大了,还领了个最苦的差事,不就为了家里那几个孩子吗?
大儿子才上大学,成绩还不错,想继续读研究生最后也跟他一样入仕途,二儿子在当兵,也是个拔尖的,老三是他最疼的小女儿,捧着供着长大的心尖尖。
不过改国籍也是没有办法,不改国籍小女儿没有办法入国外最好的舞蹈学校。
这都是为了孩子啊。
其实事情也不会像江辰阳说的这么严重。
但人不就是这样吗,公正了一辈子,错一点点都会被人指指点点,怕是江辰阳继续闹下去,真的无法收场。
至于江首长,他肯定他不会做些叫他失望的事儿,可真出事了,谁还能保护的谁啊?
树大好乘凉,可大树倒下来那牵累的可就多了。
“……辰阳,你可以见见她,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之前,我真不能放人,不然你直接问调查科的人,是不是不能放人?就算她是无辜的,也有个时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