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风静,明月清辉,群山寂然,冲落的水瀑腾起巨大的雾浪又再度沉流远去,只是这巨大的轰鸣声似乎都被这方天地消抹。
峤都峰顶,一名黑衣女子坐在一块圆石上,眼望那轮明月,凝息集念,纤指轻扬捏了个印诀,只见她头顶似有几缕银色的淡芒洒落,那淡芒似轻烟般笼罩她全身,又如露水般轻盈地沁入她的肌肤。
过了一会儿,黑衣女子轻启檀口,吐出一道红光,红光中有一滴溜旋转的晶灿光球,随着光球的出现,那洒落的银芒变得更加凝练璀璨,好似一道自天倾泻的晶溪,冲涮滋润着那女子,良久她才缓缓停止了行功,睁开了双眼。
黑衣女子均细悠长的吐纳之息平定,却没有起身,淡淡道:“出来吧。”
通往山顶唯一通道的巨石阴影下,一个纤小的黑影慢慢走了出来,皎洁的月光下身容显露出来,却是艾艾,她有些惧怕的望着那黑衣女子,小声道:“关堂主,我是无意冒犯……”
黑衣女子冷冷的看着她:“若我没发现是你,你早已是死人了。”
“诺,关堂主,我是有点事情想寻你说下。”艾艾知道自己今日犯了炼气之人的大忌讳,虽然她是无意看到的,但是始终不能改变自己偷看他人炼气行功的事实,更加让她惊怕的是关媚云刚才的功法,让她想起了自己以前听教中老人提过的一些事情,所以她尽量让自己镇静着说出自己原本的来意,。
关媚云面无表情的直盯着艾艾,由于艾艾微微的欠身又低着头,她虽然坐着,却看不到艾艾的眼睛,看了好长一会儿,艾艾觉得自己的后背衣衫已经全被冷汗打透,才听到关媚云沉声恩了一下,表示知道,艾艾明白自己刚刚在死神前逃过了一次。
“明天少主和阿朵在踱华殿见面,我也想去。”艾艾的声音已经平静下来,完全听不出一丝的异样,她心知只有最平常的应对才能让自己平安离开。
关媚云的眉梢微扬,声音依旧冷利如刀:“不可,我早说过了,不该你掺合的事情都不要去,做好自己份内,若违命令我不会饶你。”
艾艾不敢反抗,她从关媚云的话里听到了毫不掩饰的杀意,她唯唯应诺着告退下去。
关媚云没有再看她,转而望向远方的夜幕,那里的几颗星子突然间有着异常的明灭辉闪,她缓缓起身,背手而立,若有所思的精致面孔上眉尖紧蹙。
……
阿朵静静的靠坐在某间石室或者说石洞内,听着不知哪传来的水滴石声,想着自己如今的处境,想着那个同在这山腹深处不知何处的他,想着师傅师门中的师姐妹们,不知为何嘴角弯起,漾出一朵温柔的笑容。
今天已经是她来到这魔教南蛮总坛之处第五天,容道成已经出关,听到通传后,同意明天见她。想着关媚云来通知她这消息时的神情,阿朵觉得有些怪,关媚云的眼睛里有着明显的同情不忍以及少许怜悯,前两种神情她都曾见过,阿朵并不在意,可是怜悯,她想不通是为何。
阿朵一向不喜欢别人的怜悯,那让她觉得自己受到了贬低,何况是关媚云等人对她始终抱着敌意,即使她们之间没有生死相对,但是身处立场的不同,便注定了她们是彼此的敌人。而从敌人那来得怜悯更让她莫名,也让她警惕。只是除了阿容,估计也没别的事情让对方会产生这种不应该的情绪了。
黑暗的石室内,阿朵的眼中有着微亮光芒闪动,她不愿再想那些无谓了,因为明天她就要看到阿容,只要看到他,问他一些话,她便很满意了,带着这么简单的想法,带着这份期待,阿朵渐渐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石室门栅无声自开,一个有些瘦削的身影犹疑着走了进来,站在阿朵的榻边,痴痴的望着她黑暗中沉静的轮廓,那身影抬起手似想抚摸下她耳边的发丝或是她小巧的脸庞,然而那手指在她的脸上凝固了半晌,终究还是没有落下收了回去,身影站了良久才离开,榻边的地面上多了几滴透明的水痕,随着时间推移,那水痕也渐渐消失无踪。
……
阿朵有些意外的打量着身处的这个踱华殿,昨天她听到关媚云说,安排她和容道成在此相会,阿朵本以为在这山腹之内,所谓的大殿也不过就是大点的石室,只是名声高大些罢了,谁料及至到了这里,才发现自己真的看到了一座大殿,气势宏伟而精美,真不知魔教当年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来打造这里,由此可见,正道门内流转的那些关于魔道三大地传闻,只怕多是魔教中人掩饰真相散布的假消息。
容道成还没有来,阿朵安静的等待着。今天一早,她起身不久,便有人来通知她辰时出发,让她及早准备。等到了这里,看着关媚云和殿内外魔教弟子们谨慎的神情,阿朵有些微涩的发现,她的阿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普通的少年,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有点远。
足过了约一顿饭的时间,容道成终于在宁卿甫的陪伴下出现在阿朵面前,容貌未变,气度已改,开始有了些久居高位之人的那种漠视和威严。阿朵看着熟悉却又陌生的那个人,张口欲言又止,还是容道成先开了口:“好久不见,阿朵。”
“是,好久不见。”阿朵微笑。
容道成看了看四周,抬手让身边人全都退下,那个叫舒卫长的统领似乎想说话,却被宁卿甫制止,并且主动带着所有人退到了殿外。阿朵沉默的看着这一切,苦笑道:“阿容你变了。”
“我没变,不对,变得是我的身份,但是别的没有。”容道成望着自己的手低声回答。
阿朵的眼中有淡淡的水雾:“我只是想问你几件事,我想亲自做个确认。”
“你这是何苦,你太傻了。”容道成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