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蓓接着道:“此事,还要一个契机方行,而苏老夫人的寿辰,无疑便是绝好的机会!
你使人暗中在林大小姐的酒中,掺了使人昏迷的药粉,让对冬竹言听计从的夏竹,将她扶进早已预备好的房间。
如你所料,一向看她不顺眼的苏夫人,怎会放过这个好机会,杀人动机也因此便有了!
与此同时,夏竹按照你的指示,趁林大小姐昏迷之际,取出代表她身份的金簪。
当天夜里,你寻来帮手,做出林大小姐在苏夫人死时,恰好没在房中的证明,让她百口莫辩!当秦大人提出案件疑点,言明联手寻凶时,你慌了神,只能果断杀死林云音,来一个死无对证!而那些证人,亦是你担心她们会看出其他端倪,先后被除掉!”
苏石涛呆呆看了她良久,突然仰天大笑几声,道:“古公子,在断案时的样子,倒是像极了她!只是,你说错了几点。”
见臻蓓疑惑地看着他。
苏石涛脸上闪过一抹悲痛之色:“其一,那日,我却是让人在她的酒水中掺了些东西,却没有安排其他男子,来毁她清白!”
臻蓓微微一怔,不由自主地望向,一直没有吭声的南宫赫。
就听苏石涛接着道:“那是她们瞒着我,加入的戏码,只是后来那男子怎会变成了九殿下,倒是让在下百思不得其解了!”
臻蓓脸上一红,后来的事情,她从南宫赫口中,大致已经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她留意到苏石涛的措辞,急道:“她们是谁?这件事除了你和冬竹,夏竹,以及那神秘男子,还有几人参与?”
苏石涛见状惊讶看着她,若有所思道:“古公子,为何对此事如此上心?”
臻蓓见他起疑,倒也不惧,神色自若地淡笑道:“在下本就喜这推理之事,何况林大小姐乃在下仰慕之人!”
苏石涛自她脸上收回视线,轻叹道:“这点与她也像极!只是,另外那几人,我是不会相告的!”
臻蓓提醒道:“其二,又是什么?”
“这其中,”苏石涛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冬竹,“夏竹自始至终,都不晓得这件事,她当初会作证林云音没在房中,只是照冬竹暗示在做。”
“是小的骗她,坦白从宽,只要如实回答,林大小姐便能受到最轻的处罚。直到林大小姐香消玉损,这个傻丫头才总算明白过来,又悔又恨。等我在去寻她时,发觉她已经在房中自杀,追随林大小姐而去!”冬竹接着说道。
“那对鸳鸯手镯,可是被你拿走?”臻蓓眼眶一酸,道。
“小的当时慌了神,不知该如何处理,当时只想着莫要被官府查到公子和小的身上才好,便带走了那对唯有求娶才用得着的手镯!”冬竹低声说道,“是小的对夏竹不住!”
寒风吹过,树枝上仅挂的那片枯叶,终于放弃了挣扎,随风而去。
这一刻,臻蓓竟从苏石涛的脸上,看到一丝悲痛怀念之色。
“你可曾后悔杀她?”
苏石涛脸色愈加苍白,良久,他叹了一口气,道:“她,必死不可!那人——”
突然,他生生止住了话头,直直望着一处,面露惊恐之色。
就在这时,一直银色箭弩极速向他射去。
南宫赫正背后着他们,望着那墓碑发呆,待他听到臻蓓的惊呼声,猛然回神,转过身后,发觉冬竹已经直直倒在地上。
而苏石涛想也不想,拔出腰间佩剑,向着自己右臂斩去。
他登时明白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忙奔出祠堂,跃上高墙,向四处张望,然,对方早已没有了踪迹。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冬竹挡在了苏石涛面前,替他受了那一箭,箭头之上不知淬了何种剧毒,冬竹来不及吭一声,便咽下了气。
射箭之人臂力惊人,那箭来势汹汹,它穿过冬竹的身体,接着向前飞去,擦着苏石涛右臂而过,射入其身后的石壁中。
且说,苏石涛果断舍弃右臂之后,忍痛点住几个穴位,血虽然暂时止住,脸上却依然蒙上了一层灰气,显然尚有余毒留在了体内。
他看着臻蓓,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不等发出声音,身子一歪,跌倒在地昏迷过去。
听到外面的动静,自墓碑后,快速走出三人,赫然竟是那秦无尘,苏石青和苏锦儿!
苏锦儿见苏石涛脸色发青,倒在血泊中生死未知,眼泪唰地一下掉下来,她疾奔到他身边,喊了声:“二哥!”
她想伸手去搀扶他,却在途中止住了身形。
方才的事情,他们躲在暗处听了个清清楚楚,想到娘亲竟是被地上这位,她崇拜至极的兄长所杀,她默默缩回手,收回眼泪,怔怔立在原地。
苏石青随后而至,他倒是没有想太多,苏夫人虽然是他的娘亲,但一直不喜他,她但是对这位非亲生的二哥,抱了更大的期待。
他搀扶起昏迷不醒的二哥,对苏锦儿道:“还愣着作甚,赶快叫王顺赶来马车,送二哥回府!”
苏锦儿恼恨地瞪了他一眼,道:“他可是我们的杀母仇人!”
苏石青冷哼一声,道:“他也是你曾经最喜欢的兄长!”
苏锦儿见这个原本应该与她最亲近的三哥,竟然帮着仇人,不由眼泪汪汪看向臻蓓,求助道:“古公子!”
臻蓓淡淡看着他们兄妹三人,没有说话。
南宫赫大步向着他们行来,冷声喝道:“这里是林小姐安息之地,趁他没断气之前,赶紧带他滚!莫要再污了此地!”
苏石青和苏锦儿触碰到他冷冽的眸子,皆是浑身一颤,不多时,带着苏家标志的马车,载着苏家兄妹三人,连同冬竹的尸体,一起离开了桃花林。
苏锦儿坐在马车角落小声抽泣着,她从小锦衣玉食,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小姐的日子,何曾动手做过粗活,还是擦拭地面死人污血这种事情。
这个九殿下虽然长得好看,但人也太过冷酷无趣了一些,想到他暴戾的模样,苏锦儿决意把他的名字,彻底从夫婿人选中清除掉。
她本是睚眦必报的性子,但今日所受的这凭生第一耻辱,却打算彻底忘却,让它永远烂在肚子中!
苏石青看着已面如土色的二兄长,亦是心情激荡难安,原本高高在上,一直对他指手画脚的二哥,落得这么个下场,他应该是十分开心的。
但一想到,万一二哥就此死掉了,那么背负起振兴苏家的人,将会变成他。
如此一来,他将被祖母他们逼着做官,参加没完没了无聊的应酬,再也没有时间,与知己好友们品诗论画!
且,苏家这群贪心不足的“米虫”,定然还会不断催促着他,不断地联姻以便迁升官位,一想到成群的夫人,闹腾的孩子,他不禁打了个寒战,二哥绝不能死!
“王顺!再赶得快一些,先莫要回府,直接去妙手堂!”
困扰了臻蓓两世的谜团已经解开,虽然还有一些细微的地方,尚未明了,但事情经过已经清楚,她只觉压在心口的那块大石头,终于搬开了!
只是,此事一了,她与南宫赫再无瓜葛,似乎再无相见的必要与可能!
她深吸一口气,嘴边多了一抹苦笑,这样也好,长痛不如短痛,就此别过,各自安好,似乎是最好的结局!
她掀开车帘,望着熙熙攘攘地大街,努力忽略掉那道一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瀚门学院到了。
臻蓓与秦无尘道了句别,跳下马车,头也不回,快步向着学院内走去。
身后马车再次启程,车轮滚过青石路的声音,渐渐隐匿在喧闹的街头!
这一刹那,臻蓓突然深深明白了,娘亲当年与常澜沧断绝关系的心情!
两日后,茶馆中对于苏家与林家的故事,多了一个翻天覆地全新的版本。
却说,这林大小姐乃被冤枉的,而杀死苏夫人的真正凶手,正是那道貌岸然地苏二公子,至于杀人动机,则是因为其生母乃苏夫人所害!
此版本一出,便引起轩然大波,就在众人皆以为,苏家人会跳出身反驳阻止时,对方却选择了沉默。
苏家这态度在大家眼中,便是选择了默认,或许是对曾经诋毁林大小姐一事的赎罪,很多义愤填膺的正派人士,手举状纸,强烈要求为林大小姐平冤,重判那伪君子苏石涛的惩罚。
就在事情闹得不可开交之际,官府那边有了答复,言经查明林大小姐为清白无辜之之身,圣上怜其英才早逝,含冤多年,追封其为安乐郡主;林家人因妖言惑君,蒙蔽真相,家主林正南官降两级!
而对于罪魁祸首苏石涛的判定,却十分耐人寻味:责令苏家人仔细照料左右,但凡其有任何差池,苏家上下皆受同罪;另,十日之内,其必须与林二小姐完婚!
只因在这之前,早有可靠消息传出,那苏二公子苏石涛不知因何染上了剧毒,此时身体已残,眼斜嘴歪,躺在榻上不能行动言语,俨然成了一个活死人!
此告示一出,人们皆拍手称快,直言善恶有报!
不得不说,那想出这个惩治苏家和林家,这个法子的人,当真是坏的够味,大快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