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芝来到时,便见贺招远正呆呆望着,那一条空无人影的小径出神。
“贺大人,让您久等了!”
贺招远瞬间回过神来,发现古家大小姐身着一袭藕色烟纱散花裙,盈盈立于桂花树下,微笑着看着自己。
“啊,无妨。”贺招远把棋盘放在树下的石桌上,“古小姐请!”
臻蓓来到古老夫人房中时,屋内已经聚了不少人。
除了古家的二位夫人,还或坐或立着几位眼生的妇人,就连刚从刑部回来的古场也在这里。
臻蓓挨个向几位长辈问安,轮到二夫人时,惊觉她眼神闪烁飘忽不定,少了平日的趾高气昂,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不待臻蓓细想,就被古老夫人拉来,把那几位妇人挨着介绍与她认识。
原来,她们均是古家的旁系姑媳,因古家在皇城扎了根,这几年陆续投奔来的。
这古老夫人本就是性情中人,但凡旧日相识有来投靠的,总是竭尽所能拉扯一把。
虽不能使他们大富大贵,但在古家这颗大树的树荫下,各凭本事做个买卖,揽桩生意,做到衣食无忧总是可以的。
老夫人为人处世尺度把握的好,亲戚们也知恩图报,有些好吃好玩的,总会想着捧过来孝敬!
古家的子孙得以进入瀚门学院,古家旁支族人少不得过来恭贺一番。
老夫人干脆让人传话出去,让他们今晚一块儿过来聚聚,也省却了三天两头有人来拜访。
不多时,尚衣阁的人送来了面圣的新衣,乃一袭月蓝色织锦长袍,领口高立,袖口用金丝蟠绣着祥云。
此衣不论款式还是颜色花样,都是古老夫人亲自与儿媳们斟酌再三确定下来的,又特意请了皇城最有名的缝衣阁里,最优秀的绣娘来缝制。
臻蓓身材较之普通女子高挑许多,因而站在男子身旁,虽略显单薄瘦弱,但也不算矮小。
待她换上新衣走出内室,众人皆面露惊艳,赞叹不已——
眉目如画,唇红齿白,玉肤玉骨,好一个从画中走出的翩翩美少年!
“祖母,如何?”臻蓓来到古老夫人面前,转了个圈笑道。
世态炎凉冷暖自知,她从这位爽朗和蔼的老太太身上,重新感受到了亲情的温暖,那是发自内心最原始的疼爱,不夹杂任何其他成分!
让她冰凉的心,渐渐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对,她早已不知不觉中,把其视做真正的亲人来待!
老夫人站起身来,拉着她上下左右仔仔细细端详一遍,对大家笑道:“瞧瞧!不是老身自夸,这不知晓的,还以为是金童下凡了!”
众人纷纷附和笑了起来,一时间铺天盖地赞美迎面而来!
若非臻蓓心坚如铁,早已习惯了吹捧,只怕此时早已飘了起来。
一位堂嫂笑道:“老夫人,凭小叔这般相貌人才,学成归来后,只怕在家中求亲的小姐们,把咱古家的门槛也磨平了!”
另外一位年轻妇人,随着打趣道:“可不是!老夫人还是提前参谋着,给小叔定下亲事的好,也歇了待嫁小姐们的心思,免得日后让她们伤心失落,得个埋怨!”
此言一出,又让众人大笑起来。
臻蓓用余光扫了二夫人雷氏一眼,见她虽然也在笑,可样子比哭更难看几分!
她心中暗叹一声,现在雷氏应该晓得骑虎难下,是什么滋味了罢!
古老夫人摸着笑出的眼泪,半真半假道:“你们呀消息活络,闲着帮忙四处打听一下,哪家哪户有合适未许人家的闺女,一旦亲事拍定,指定少不了包红娘的喜钱!”
几个妇人闻言愈加卯足了劲儿,七嘴八舌说起谁家小姐俊,谁家小姐俏……
古家热热闹闹折腾到晚宴结束,方渐渐清静了下来。
客人都陆续告辞离开,下人们正进进出出收拾着宴席的狼藉。
几位主子在客厅偏房喝茶。
古老夫人突然道:“不知今年那另外一个名额,给了谁家哪个公子?”
古场饮了一口茶,满足地长吁一口气后,方慢悠悠说道:“是司马将军家的端礼贤侄!”
“什么是他?把我们家蓓儿差点打死的那混小子?”
雷氏猛地跳身尖叫道,把古场吓得差点把茶盏扔了出去。
这司马端礼到底是何方圣神,竟然让焉了一晚的雷氏,重新恢复了活力!
臻蓓努力想了一会儿,脑中赫然出现一个气势汹汹的小黑瘦子,他面貌已经迷糊不清,但两只杀气腾腾猩红的眼睛,却异常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浑身不自觉地颤栗起来,那是前主残留的意识,看来那司马端礼在前主心中,留下的恐惧感深入骨髓!
“你一惊一乍作甚?”古场重新捧稳茶盏,不悦地瞪着雷氏,“当年的事情,也不能怪人家端礼,是蓓儿糟蹋了人家的东西在先!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嘛!”
“哼!不过是几条鸡腿而已,您是没看到他吃人的眼神,这哪是一个七八岁孩子能有的?分明是头凶残的野兽!莫说是蓓儿,就连我见了心中都禁不住哆嗦!如不是芝儿及时喊来大人,蓓儿可就不单是被抓伤手臂了,恐怕小命也得折进去半条!”
雷氏想起当年的事情,仍然心有余悸。
古场却不以为意地摇摇头:“妇人之见!”
雷氏白了他一眼,目光碰及死敌大夫人嘴角的嘲讽,心火大涨。
眼珠一转,她决定寻个帮手,替她出这口恶气。
这般想着,她满脸委屈地望向古老夫人:“老夫人,您来评评理!蓓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至今身上的疤痕还在呢!老爷他非但不心疼,还帮着外人说话!”
事情还得从十年前说起,那年先帝驾崩,皇后追随而去,民心惶惶,敌国趁机来犯,边疆大乱。
大长公主大义挺身而出,前往别国和亲。
几年后,在大长公主和德王爷的里应外合之下,战事渐渐平息下来。
这一年,大长公主带着幼子回故国省亲,皇上感其大恩,设下盛宴招待,并令咸阳附近城镇的官员,携带家眷赴宴相陪!
恰逢古场在皇城城相邻的大松城任职,在宴席名单之中,便带着全家老小奉旨来到咸阳城。
那年臻蓓大约五六岁,因受人挑唆鼓动,把一个包有食物的荷叶,扔进了池塘惹下祸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