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言从离开家去天禧寺给郑和汇报,到会谈一番再回到家里,一共也就一个多时辰,阮小义的房子这会儿功夫却已经找好了。
阮小义在京城的宅院离计言家很近,不过听他的意思,面积大很多,而且他们还准备再去买两个丫鬟伺候着,真是少爷的身子,少爷的命,旁人像计言这样穷苦人家出生的孩子只有羡慕的命。
说是有一个大宅院,比计言整个房子还大的天井,两侧四间厢房,中间还一个大堂以及堂屋。
听完他们的介绍,计言只有一个感慨:做个有钱人真好。
他嘱咐了一下阮小义,跟他说好了明天一早同去天禧寺见工程的副监管王景弘,便打算要出门去。
阮小义却把计言叫住了,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带自己去见梅雨宁。
计言停下脚步,本来他也是打算要去驸马府的,不过他觉得自己这一路被这孩子伤害了太多次,所以觉得也借着这个机会,磨炼一下这年轻人,让阮小义经历一些挫折,使其知道世道之险恶,大人的套路之多。
计言想了想,道:“这你不用担心,我得空自会去南镇抚司,看看梅校尉什么时候有时间见你。你放心,我答应了一定能办到。”
阮小义这才宽了心,大摇大摆的带着一个家丁出去置办丫鬟去了,留下另一个家丁把行李搬去他们新赁的院子。
阮小义走了,计言反而不那么着急忙慌的要出门了,他有时候会不经意的想躲着这孩子,估计主要是被吐槽的太多了,所以看见他就觉得心里很累。
计言想起了上午进城的时候,路过了一个市场之类的地方,好像非常热闹,便向剩下的那个家丁问道:“咱们进城的时候,有个市场我看热闹的很,还有很多女孩在那买东西,那是在做什么,兄弟你知道么?”
那家丁一开始还有点惊讶,心想你不是京城人么,怎么反倒问我这个外乡人,不过他确实知道那些人在做什么,也行走江湖已久,锻炼了处事不惊的气度,便笑着说道:“哦,那应该是京城里的女孩儿们在置办七夕节过节所需吧,七夕晚上不是有集会么?”
七夕节?!
计言一拍脑门,尴尬的笑了笑道:“你看我这脑子,忙糊涂了,都忘了这快到七夕情人节了。”
说罢,他没等那家丁说什么,着急忙慌的跑出门去了。
只留下那家丁更诧异的留在原地在原地,自言自语道:“七夕跟情人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计公子说的是七夕情人节?”
计言一路小跑,脚下生风,步伐轻快,兴奋的不行,要不是大街上行人太多,估计就要手舞足蹈起来了。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这就是计言此刻的心情。
他长这么大,每次不管中国情人节还是外国情人节,还是其他的什么中国人当成情人节过的那些节日里,他永远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心酸的看着别人出双入对,狗粮都不知道吐了多少回。
现在是他这两辈子里,距离解锁“不再孤单的情人节”这个成就最接近的时刻。
他有了牵挂,有了惦记,有了梅雨宁,计言相信梅雨宁对他一定也是怀着同样的感情,想想这些,他就觉得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畅快淋漓,每根头发都快飘了起来。
计言兴高采烈的来到驸马府门前,却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头。
驸马府他不算陌生,之前来过几次,他记得以前来的时候,白天这里都是府门大开着,由几个兵丁站岗,并且兼着向里面传话。
现在才刚下午,距离日落还一些时日,这会儿的驸马府却是大门紧闭,门口一个人都没有。
计言看到眼前这幅萧索景象,只惊讶了一小会儿,他立刻就冷静了下来,想起了梅雨宁跟她说过的话,也想起了其实梅驸马此时其实仍是深处权利斗争的漩涡之中,深深的被朱棣忌惮着。
他四顾打望了一圈,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遂踱步走到门前,扣了扣那黑漆大木门。
计言刚扣门扣了没两声,里面就有回应了,一个男子在里面问道:“谁啊?”
计言报上姓名,大门带着咯吱咯吱的响声,缓慢的打开了一个小口。
一个苍老的面孔从门内上下打量了一下计言,轻声道:“府里有话,如果是计通译来了,那就请他在辰时于东院小门再来扣门。”
说罢他说了一下怎么去东院小门,然后没再多说一句,直接关上了大门。
辰时也就是晚上七点多,现在天还亮着,估计还有一两个时辰,计言只得在驸马府附近逛了逛,找了个酒家点了个盐水鸭吃了吃。
好不容易熬到了太阳开始西落,他便忙不迭的整理了一下衣衫,收好给梅雨宁准备的礼物,找去了驸马府的东院方向。
找到小门,计言又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然后敲了敲门。
里面一个陌生的女孩儿声音传出来,问道:“敲门的是谁?”
计言自然也是如实回答了,门很快就打开了,一个丫鬟打扮的人,直接一把就把计言拉进了门,然后又麻利的看了看四周,关了门。
虽然费了好大周章才能进门,但是进了门里的计言却都不再计较或者觉得麻烦了,因为他又见到了梅雨宁。
一别两月,上次见她还是在长江边上,自己在船上,她在岸上骑着马,风尘仆仆,两人当时只能相望无言。
此刻的她,站在自己面前,一袭轻纱罗裙,头戴银凤发簪,明眸善睐,俊美俏颜。
四目相对,计言看到梅雨宁那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也正在看着自己,顿时间心里一阵酥麻,让他觉得身子都有点发软,快站不住了。
那丫鬟看着这两个人,捂着嘴笑着对梅雨宁道:“小姐,我去花园门口看着,你们也别说太久。”说完便悄悄退开了。
计言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现在是来到了驸马府的花园,这里以前他也来过,不过当时没注意还有一个侧开的小门,想起下午在门口看到的情形,他先开口道:“一别两月,怎么气氛变了这么多,你家现在为何这么小心谨慎的?是不是出什么情况了?你没事吧?”
梅雨宁安慰他道:“我是没事,不过,这两个月也确实发生了不少事。”
说完,她眼眶微微有些泛红,看着计言继续道:“你还记得之前见过一次的刑部李大人么?”
计言问道:“就是那日在刑部监牢里的那位?”
梅雨宁点了点头,然后低头叹了口,道:“他死了,家也被抄了。”
计言心下震惊不已,这还是第一个他见过的人被抄家,他忙问道:“他犯了什么罪?”
梅雨宁冷笑一声,说道:“他没犯什么罪,要说有罪,那么犯上作乱是什么罪,他只不过做了一个忠臣该做的事。”
说完这些,她换了语气,怅然道:“只可惜他一个不小心,被抓到了把柄,因此被小人告发,丢了性命。”
计言问道:“那有没有牵连到你们?”
梅雨宁知道他是关心自己,轻声道:“没有,父亲行事非常谨慎,只不过李大人事发之后,他现在更小心了。”
说完这些,两人都是一阵无言,计言也不知道这段开场,该怎么继续下去转到邀请她跟自己一起过七夕。
好在梅雨宁很快调整了情绪,她微笑着看着寄到,问道:“你这趟山东之行如何?”
计言遂拿出了在青州集市上买的花布大套小兔子玩具,说道:“山东之行一言难尽,给你带了个礼物,不知你是否中意。”
因为梅雨宁说过自己是洪武二十年出生,而那一年是兔年,所以计言当日路过摊点,便买了这么个礼物。
梅雨宁显然没见过这东西,很是高兴,拿在手里,又捏又揉的,看来不管什么时代,送小女孩毛茸茸的可爱玩具,还都是不会错的。
接着计言便趁热打铁,对眼睛发亮把玩着小兔子的梅雨宁道:“后天就是七夕节了,我听说七夕节晚上有活动,很热闹,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梅雨宁听到计言这话,似乎是吃了一惊,她转头看向计言,有点意外的说道:“七夕节?跟你一起?我为什么要在七夕节跟你一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