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邳城内,吕布对着一箱金银珠宝两眼放光,笑眯眯的对使者说道:“明公太客气了!”仿佛刚才那个横眉怒目,喊打喊杀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使者微微一笑,从容道:“将军虎威一向为明公所喜,只是以前颇多误会,以至于兵戈相见,思之实在令人汗颜。”
吕布令人将箱子抬入内室,很豪气地一挥手,说道:“既是误会,勿复多言!明公遣汝来此,还有何见教?”
那使者躬身一礼,正要开口,却见一人怒气冲冲地走入堂上,对吕布说道:“逆贼曹操,怎么配称作明公!”说罢,转身指着使者道:“汝是来劝降的吧?哼,我等与曹贼不共戴天,劝降之言,休得再提!”
吕布刚收了人家老大一箱财宝,如何肯吐出口中,当下尴尬道:“公台,息怒!他不过是曹公派来的使者罢了,公台何必与他为难?”
陈宫冷笑道:“将军切莫中了曹贼奸计,你可知曹贼为何忽然派使者前来?”
“明公……”那使者方要开口为曹操辩解,就被陈宫厉声打断道:“来人啊!将此人轰出去!”
吕布脸上阴晴不定,待那使者被左右拉出去之后,跌足道:“公台!如今曹公向你我示好,并说从前之事既往不咎,还要表我为徐州刺史,表公台为中郎将,全军上下,各有封赏。公台何不就此与曹公捐弃前嫌?”
“哼,这些话,都是方才那使者教的吧?”陈宫怒其不争地瞪了吕布一眼,说道:“将军,你可知南阳刘琮,又再次攻克叶城等地,兵临许都城下?”
吕布愕然道:“啊?竟有此事?那刘琮既是皇兄,又为何总与曹公过不去?”
敌人的敌人就是天然的盟友,对此陈宫认识颇深,他捋着半长不短的胡须,昂起脑袋对吕布说道:“将军,曹贼掳劫天子,残暴无道,天怒人怨。如今刘仲怀兴义兵与之相抗,正是顺应天命,以有道伐无道!曹贼此时拉拢将军,正是因为心中害怕,所以才会如此。将军不可不三思啊!”
什么天道地道的吕布不感兴趣,他最关心的是自己能否从中捞到什么好处,听了陈宫的话他眼珠一转,笑道:“公台说的好!那么以公台之见,刘南阳能打得过曹贼吗?”
“自刘仲怀任南阳太守以来,数次与曹贼相争,唯有一败而已。”陈宫太了解吕布的心思了,他沉吟道:“以将军虎威,尚且数次败于曹贼,刘仲怀弱冠之年便能有如此战绩,可谓不凡!”
提到自己的糗事,吕布倒也不介怀,哈哈笑道:“如此说来,公台有意要助刘南阳咯?”
陈宫点头道:“宫观此子绝非凡品,将军可引以为援,切不可与之为敌!”
“好吧,不过……”吕布转念一想,有些为难地说道:“方才我已收下曹操派人送来的礼物,内中有不少珍宝!”说到后来,两眼放光。
“咳咳,将军不可因小失大啊。”陈宫劝道。不过他心里清楚,只怕吕布不会退还了。
果然,吕布愁容满面,对陈宫说道:“如今困守下邳,军资匮乏,不若暂且收下以充实粮草。至于曹操那里嘛,咱两不相帮,如何?”
陈宫气的几乎吐血,大声说道:“将军!此天赐良机,万勿错失啊!请将军亲率步骑急攻小沛,吾率兵取彭城,另遣大将分兵袭淮、泗,如此东海之地尽为将军所有,到那时北结袁绍,南联孙策,远交荆州,进可攻伐兖、豫,雄踞当世,退则可立于不败之地。”
不得不说,陈宫为了吕布的未来可谓殚精竭虑,思谋甚远。
可惜吕布的目光实在不咋地,他揉着额角,狐疑道:“攻小沛?取彭城?夺淮、泗?啧啧,这岂不是与曹操和袁术同时为敌?”
陈宫顿足道:“袁术已是冢中枯骨,无兵无将,有何惧之?再说曹贼应付刘仲怀尚且不及,岂有余力与将军相抗?”
“呃,听起来似乎也有几分道理,只是乐进领兵驻在小沛,恐难攻克啊。”吕布去年被曹操打怕了,现在竟然提不起斗志。
陈宫苦口婆心的劝道:“将军啊!那曹贼攻占彭城之后屠尽全城百姓,徐州军民无不流涕痛恨之!只要将军出兵小沛,乐进定然无法抵挡,将军!请再勿迟疑,速速决断!”
“好!就依公台所言。”吕布终于被陈宫说动了,背负双手在堂上大步走动,片刻后站定对陈宫说道:“此事是否与陈元龙父子再议一议?”
他口中的陈元龙父子,便是陈登和陈珪。兴平元年陶谦病死之后,陈登与孔融等人劝说刘备领徐州牧,后来吕布占有徐州,陈登便和其父亲一起归属吕布,建安二年做为使者入许都,被曹操任命为广陵太守。去年曹操领兵攻伐徐州,陈登本欲率广陵兵前来相救,未及出发,曹操因刘琮兵围许都而引大军退走,陈登便就此作罢。
对于此人,陈宫颇为忌惮,他深知陈登有雄气壮节,绝不是真心辅助吕布的,只是屡次劝谏,吕布因陈登名重天下而不听,说的多了,反倒显得自己嫉才妒能。
然而此事重大,陈宫断不允许旁人从中阻挠,再三劝说吕布事不宜迟,吕布无奈,只得听从陈宫的建议,点选人马,预备出征。
消息传到广陵陈登处,陈登大惊失色,对父亲陈珪说道:“如此,曹公危矣!”
当初陈珪曾破坏过吕布与袁术联姻之事,就是怕徐、扬合从,为祸天下。两年前陈登出使许都,返程临别时,曹操执着陈登的手说道:“东方之事,便以相付。”这意思就是让陈登暗中纠合部众,以为内应。
陈登就任广陵太守之后,移治于射阳县,明赏罚,重威治,使广陵松弛的吏治为之一振。为了筹划一支精兵策应曹操,他恩威并济,成功化解薜州武装,转为己用。同时,陈登很注意安抚民众,发展生产,不到一年,便使广陵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气象。百姓深服陈登之治政,对他既敬畏又拥戴,在当地树立起崇高的威望。
去年曹操亲率大军攻伐徐州,陈登就准备率领广陵兵以救援下邳的名义发动突袭,却没想到曹公后院起火,引军退走,陈登只得按捺潜伏,以图后举。
可这才没过几个月,刘琮又来这么一出,以至于吕布要进攻小沛,不用说,定然是陈宫为其谋划的。
“为今之计,唯有先下手为强!”陈珪思虑片刻,对儿子说道。
陈登皱眉道:“我军兵微将寡,如何能敌得过吕布?”
“两军相争,斗智为上,斗将为次。”陈珪沉吟道:“如今袁术行将败亡,不若先攻取寿春,安抚接纳其部众,以壮实力,然后再徐徐图之。”
陈登想了想,点头道:“如此也好,淮、泗之间多宗帅,可先取之,雷薄等人无主,亦可招纳。”
“善!”陈珪抚着花白长须又道:“吕布无谋,所倚重者唯陈宫而已,不若遣刺客杀之。”
“此事须得壮士,待儿寻到之后再行。”陈登叹道:“为天下苍生顾,说不得也只能如此了。”
就在陈登父子密室相商之时,吴侯、讨逆将军、会稽太守孙策也在接见了曹操派遣的使者之后,招来周瑜、鲁肃二人商议此事。
孙策今年二十三岁,风华正茂,姿容俊朗,因常年领兵征伐,更显英武豪迈、气宇轩昂。而周瑜与其同岁,少年时就与孙策交好,两年前弃袁绍之官追随孙策,他面如冠玉、剑眉星目,风度翩翩。
至于鲁肃则年岁稍长,体貌魁伟,为人也颇为沉稳。
“曹公即便不来此信,我也要兵发江夏、为父报仇!”孙策近来收服了祖郎、太史慈等人,平定丹阳,正在厉兵秣马以备攻荆州,得曹操此信,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对此周瑜颇为赞同。他建议道:“将军西进,以攻黄祖,唯在速战速决,否则等刘琮水军练成,恐难立克。”
鲁肃却从江东全局着眼,忧心忡忡地说道:“如今庐江太守刘勋势力渐大,将军不可不防。”
说起刘勋,孙策也颇为意动,他踌躇道:“袁术部众多归庐江,是为可虑。”
“无妨!”周瑜洒然一笑,风采飘逸,从容说道:“庐江虽广,却连年遭受兵灾,庐江兵越多,越反受其害。以其难以供养也!将军只管东进,谅庐江刘勋也不敢捋将军虎威!”
孙策豪迈道:“既如此,何须瞻前顾后!即便刘勋有所动作,本将军难道就不能审时度势,将其一鼓而下吗?”
“何不先灭此朝食,再图荆州?”鲁肃提议道。
“只怕曹公那边,不好交代。”孙策回道:“何况刘琮在夏口筑城、编练水军,若不早图,恐受其害啊。”
鲁肃低头思忖片刻,觉得孙策此言也很有道理,便点头附议。
于是孙策便开始调兵遣将,准备进攻江夏。而此时,已是建安四年五月了。
刘琮兵临许都城下,筑寨扎营,已有两个月,曹操亲率大军,业已返回许都,入城之后,便开始布置围攻刘琮南阳军之事。
一场大战,又将在许都城下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