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魇夜打小就在三教九流的地方长大的,在那样混乱不堪的环境里,耳濡目染的熏陶下,早早就学会了听弦外之音的本事,所以林白的欲意,肖魇夜再明白不过。
想跟他保持距离,甚至敬而远之的人比比皆是。谁也不闲自己命长,活的太自在得意,想找点刺激,死的快点。跟他这游走在法律边缘的人,只要沾点边儿,别说警方请你喝茶聊天,就是小命也说不好会成为谁的目标。
这些肖魇夜心里都再清楚不过,甚至可以算得上是难得深明大义的理解。可唯独面前这个女人,她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的态度,叫他莫名的烦躁气氛。
“女人,我耐心不多。”这才和这女人说了没几句话,肖魇夜已经感觉自己被气的体力不支,脸上的好不容养出来那点血色,也迅速退成了一片惨白。
“刚好肖先生,我时间也不多。算是来跟你道个别,明天我就会离开这里。”
想走?
肖魇夜轻挑一侧如剑锋的眉毛,“我还没痊愈,女人,你哪里都去不了。”凛冽的声音如同寒风中松针,刺在人身上又痛又痒,让人咬牙切齿的同时又没有选择的权利。
林白脑子里搜索着从修炼那里得来,针对于自己目前处境的形容词,好像叫做“非法禁锢”。
“肖先生,没人跟你说,非法禁锢是违法的吗?”
肖魇夜:“女人,你跟我讲法律?”
等同于必死之人跟医生说“我能抢救一下。”是一样的道理,听起来像个笑话。
从肖魇夜轻蔑的眼神中,林白觉得自己脑子瓦特掉了,跟不要命的人讲法律,并不是个明智之举。
林白向来不是个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她接受自己的错误,并且善于总结,于是她换了一种方式,说:“肖先生,你身上的伤很显然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以你强壮的体魄,相信会比常人恢复的更快,实在不需要我留下来。”林白又想了想,可能觉得自己的理由还不够充分,于是又说道:“更何况,我还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回去处理。”
是很重要的工作,等着她回去开膛破肚的尸体,已经可以绕地球一圈。
然而肖魇夜的态度似乎铁了心的不让她离开,“女人。你觉得你现在有跟我讲条件的资格吗?”
林白:“…”
缺乏人气儿、不善于与人沟通的的林白,一向都是她叫人如梗在喉的堵的上不来气,如今第一次被别人堵的说不上话倒是第一次。
肖魇夜冷哼一声,对于林白怔松的表情十分满意。认为林白终究是个女人,孤身在他们这群穷凶极恶的男人堆里,感到害怕才是正常反应。
林白不知道什么叫害怕,甚至连心跳过速的时候都很少,这还要多亏了她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工作成就了她对生死淡薄的观念。
林白具有双重身份,其一是医学院士,脑外科权威医师,主治活人。其二是司法部门外援法医,主治死人。从手术台上下来,转身进验尸间,是林白常有的工作状态。时间长了,对生死都淡泊了,自然对外界刺激什么的变得迟钝起来。所以肖魇夜的一点窃喜是注定要落空的。
自鸣得意的肖魇夜,带着挑衅的眼神看着一动不动的林白,浅薄的嘴唇已经控制不住想要上扬起胜利的姿势,“女人,就应该乖乖听话,弱势群体的动物,寻求强者的庇佑才是明智之举。”
林白实在忍无可忍的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面前可能是一头食古不化的蠢驴,在现代社会里耍着封建古代男尊女卑的流氓。偏激的思想叫人感到恶心。叫林白恨不得送他点自己发明的小东西,当作是替天行道。
“男人”情绪已彻底转为不快,林白清凛的嗓音,在这不变黑白的房间里显得十分空洞幽灵,“你的命是女人给你捡回来的,想要骨气?现在就可以去死了。”
“你敢叫我去死?”肖魇夜从未被女人如此叫嚣过,气急的想要起身下床,却在身上传来撕裂的疼痛之下,不甘心的收住了动作。
“怎么怕死?”林白从座位上起身,缓缓走至肖魇夜床边,居高临下的眼神中带着轻蔑,半眯着的眼睛,将床上的男人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然后鄙夷嫌弃的继续说道:“还是怕疼?”
一口牙几乎快咬碎,肖魇夜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将林白带进床上,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如同被激怒的野兽般盯着坐在自己腿上的林白。
“女人,如果你想激怒我。那么你成功了。”
原本以为应该惊恐的脸上,此刻却风平浪静,平静的连一丝涟漪都瞧不见。林白将双眸拉长,微眯起来像是在笑,又或者在鄙夷着。一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如同毒蛇的信子,冰冷且诱惑的在肖魇夜的胸口游移。
“肖先生,你忘记了?我是你的主治医生……”
话音落下,林白在他左肩上稍一用力,红色便如同染料一般,将白色的纱布晕染开来。林白了解他身上的每一处伤口所在,老人常说,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尤其是学医的女人。
本该疼的龇牙咧嘴的男人,竟连一丝动静都没发出来,林白又加重了些力道。可惜除了那布满血丝的眼睛,林白并未得到自己预期中的反应,可惜的在心里咂了一声,心想“这个男人倒是挺有毅力的。”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我除了是名医生,还是名法医?”
修炼曾告诉过自己,语言是良药,亦是凶手。林白见暴力不能解决,便转换了作战计划。
果然下一秒钟林白整个人便被一道力量摔下了床,就像是丢弃垃圾那般,顺道附送一道极度厌恶的目光。
肖魇夜半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竟然用碰过死人的手,来给我处理伤口?”
林白被人嫌弃的丢在地上,如果没有这柔软的地毯,林白觉得自己原本就没几两肉的屁股,会就此变成四瓣。
不过尽管如此,也比做在一只野兽身上来的好。
“肖先生,毋庸置疑,就是这双碰过死人的手,沾染了你身上所有的伤口。”
林白抿着嘴,挂上讽刺的嘲笑。却在这其中加进几分不易察觉的苦涩。
林白心想:“死人,果然还是比活人可爱……”至少死人不会对着她挑三拣四,一刀下去开膛刨肚,不但没有半分怨言,连麻药都省了。
胃里一阵翻涌而上,梗在咽喉被肖魇夜硬生生的压了下去,“给我滚出去。”嘶声力竭的吼叫,伴随着被丢过去的玻璃杯,掷地有声的很具有震撼力。
被玻璃碎片波及的林白,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是哪里被不幸中招,当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林白竟然有些惊讶,惊讶于自己的血液居然如此炽热,以至于灼伤了脸颊。让她如同半面妆的戏子,一半精致,一半荒芜。
林白挣扎的起身,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就这样带着一脸的荣耀走向门口,依照她医生的专业判断,那头嚣张的野兽全身至少有一半的伤口都需要重新处理。这样的结果,作为他侵犯自己人权的处罚很合适。
随着那抹身影的消失,房间里的空气再次凝结,肖魇夜狠狠的摔进柔软的床上,片刻冷静过后脑子重新运转,长臂一伸拿起桌子的上电话,“南宫逸,给我滚进来。”
之后片刻的宁静里,肖魇夜在脑海里无数次幻想捏碎林白每一根骨头的样子,
南宫逸接到肖魇夜电话的时候,正端坐在自己的书房里,就着斑驳温暖和熙的阳光,看着最近才才入手的一本书籍。“哎~”一声挫败的叹息算是表达了南宫逸的不满,随手拿起桌边的茶杯,轻缀一口之后发现已经变凉,有些苦涩。
“你发脾气了?”南宫逸来到肖魇夜的房间,看着白色传单上星点斑斓的血渍,不难判断这里发生了什么。“林白不是个会任人摆布的女人。”
肖魇夜怒气退去了一大半,还算是心平气和说道:“你知道不知道她还有一个职业是法医。”
“哦?”南宫逸表现的有些意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个确实不知道。”
肖魇夜意味深长的看着南宫逸,他们俩认识差不多有二十年了吧?以肖魇夜对南宫逸的了解,他做事向来严丝合缝,严谨的就像一个变态,就算飞进来一只苍蝇,南宫逸可能都知道是雄性的还是雌性的,所以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
南宫逸顶着压力的目光,脸不红不白的伫立于窗前,逆着昏暗的光线,叫人几乎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所以你对林白发火了?”
肖魇夜盯的眼睛有些疼,收回视线闭上眼睛,前言不搭后语的回了一句:“把那女人关起来,专人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她离开。”
肖魇夜心里憋着一小簇压抑的火苗,只等他痊愈的那天,定要给林白来一个火烧连营,彻头彻尾的叫她对自己的折服,这是肖魇夜的计划。
“是。”虽然南宫逸应承了下来,心里却感到一阵意外,因为从来没有女人在这里生活过。
林白走出房间的时候,木易染已经像小偷一样躲在拐角处好一阵子了,时间大概是从林白进去开始,因为这个年轻人着实不放心他那个跟颗不定时炸弹的boss,会不会对他的偶像做出什么事情来。
焦急又隐忍的情绪在见着林白出来的那一刻欣喜若狂,心里想着:“还好,林白还活着。”可走近一看,半边脸都被血给泡了的林白,木易染真想冲进去找人算账,可回头想想,还是憋着吧!与其自不量力,不如留着条小命去孝敬自己的偶像。
“小白,你这是怎么了?”
林白扫了一眼木易染,说:“被玻璃碎片划了一下,没事。”
亏的林白能说的这样平静,木易染一颗心都吊了起来:“你都流了这么多血了,还没事儿呢?”
林白听着木易染大惊小怪的脸色,一双眼睛拉的老长,就连脸色都变得失望几分,“木易染,你学医学到老家去了?不知道人头皮毛细血管分布密集吗?”
确实,人头部毛细血管是人体分布最密集的地方,所以哪怕是一点小伤,都会流很多血,看起来骇人些,其实没多大点事儿。但木易染也没想到林白居然在这个时候给自己上医学课?呆立在原地木然的看着林白。
“怎么了?说你两句不爱听了?”
木易染这才猛然回神,感叹着大神就是大神,脑思维都跟他们这群凡夫俗子不一样,恐怕哪天要是需要开膛破肚做手术,林白都敢来个半麻,自己给自己动刀吧!
林白照着木易染的脑袋上点了一个手指,“还不给我上药,等着我感染嘛?”
木易染:“好嘞!小的这就带您去上药。”然后咧着个后槽牙,带着对林白无限崇仰,屁颠颠的带着林白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