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萧腾心里甚至弹出了一抹冲动,想冲动得索性就把真相告诉软软,让软软知道萧以诺就是她的孩子算了,免得她和萧以诺再饱受这种分别之苦。
可就在快要脱口的那一刹那,萧腾最终还是控制住了。毕竟,这场赌注实在是太大了,他赌不起,也任性不起。
三个人在地铁口分别,萧腾抱着萧以诺往左走,软软一个人往右走。
原本,软软以为到这里结束了,她的心情肯定也会放松很多,可让她完全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恰恰相反,她不仅一点轻松的感觉都没有,甚至还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好像突然失去了她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似的,难受得几乎有点喘不上气来。
可,那又怎样呢?
在跟萧腾和萧以诺的这段关系里面,她如果一直保持着这种礼貌且疏远的态度,那也就不存在什么问题了,可只要她稍微多往前靠一小步,她的存在都会变成一个不道德的笑话。
偏偏,她是一个自制力很弱很弱的人,尤其是在感情方面,如果萧腾和萧以诺时常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一定做不到一直保持着礼貌且疏远的态度,她怕自己会不受控制的想要靠近,但她心里也很清楚,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变成那个不道德的笑话。
所以,趁现在她陷得还不深,她会努力尽快让自己从这段关系中抽身的。
下地铁上动车,萧以诺似乎还没有从悲伤中缓过神来,一直安安静静的趴在爸爸的怀里,一声不吭的小模样,着实让人感觉有些心疼。
这一回,萧腾对萧以诺的心疼也远远大于了他对萧以诺没有把握好分寸的责怪,所以他也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一只手抱着萧以诺另一只手轻轻的扣在他的后脑勺上,特别温柔的护着他。
父子俩就这么相顾无言的“依偎”在一起,直到上了动车后,萧以诺才从萧腾的身上下来,乖乖的坐到萧腾的旁边开了口。
“爸爸,你说会不会下次我们再去找妈妈的时候,妈妈她又不见了呀?”
萧腾皱眉,一双深邃的眼眸里充满心疼的看着萧以诺,目光坚定的对萧以诺说,“不会!爸爸向你保证,这次爸爸一定会牢牢抓住妈妈,绝不会再给妈妈不见的机会!”
“爸爸,你一定要说话算话!我们好不容易找到妈妈了,我们一定要把妈妈带回家才行!”
“嗯,说话算话。”
萧腾话音刚落,他的手机恰好响了起来,不过,来电的并不是萧腾期待中的软软,而是向他汇报事情的孟陆。
“萧总。”
“说。”
“萧总,您和诺诺顺利上动车了吗?”
“嗯。”
“那我算好时间提前到动车站去接你们。”
“你不用来,让司机来就行了。”
“多谢萧总。另外,萧总,我们的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安排到位了,请您放心。”
“嗯,吩咐下去,不管软软做什么,我们的人都不准上去干涉,他们的职业只有两个,第一,保证软软的安全,第二,掌握软软的行踪。”
“我明白,我已经吩咐下去了。我们的人也很清楚萧总您的指示,他们只需要保证您下次过去的时候还能在夫人家里见到完好无损的她,除此之外,夫人的任何事情他们都不会干涉,更不会暴露。”
“很好。你准备一下,我和萧以诺下动车之后直接去你家吃晚饭。”
“啊?”孟陆有些惊讶于萧腾这突如其来的话锋一转,一时间没回过神来,愣愣的问,“萧总,我没听错吧?您要来我家吃完饭?”
“怎么?不欢迎?”
“不不不,怎么会不欢迎?我只是怕时间仓促,准备得不够充分。”
“不用刻意准备,你给白岑岑做孕餐的时候顺便多做一点给萧以诺,我跟你一样,随便吃点什么就行。”
“好的萧总,听您的。”
挂断电话后,萧腾转头看了一眼坐在他身旁的萧以诺,看着萧以诺那深沉得超越了他年龄的小表情,萧腾心里一紧,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萧以诺,你在想什么?”
“爸爸你知道吗?妈妈昨天晚上给我讲故事了。”
“噢?妈妈给你讲什么故事了?”
“我让妈妈给我讲了你常常给我讲的‘总裁大人和小萌妹’的故事。”
总裁大人和小萌妹的故事?
萧腾深邃的瞳孔骤然放大了好几倍,不可思议的看着萧以诺,惹得萧以诺满脸疑问。
“爸爸你怎么了?”
“你是说,昨天晚上你让妈妈给你讲‘总裁大人和小萌妹’的故事了?”
“对啊!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假装不会讲的样子,之后她还跟我说每天都听一样的故事就不好玩儿了,所以她要给我讲一个其他版本的‘总裁大人和小萌妹’的故事。”
“结果呢?”
“结果啊!”一提起妈妈,萧以诺就来了精神,眉飞色舞的对爸爸说,“结果啊,妈妈可调皮了!她明明就是假装不会讲哪个故事来故意逗我的,因为后来妈妈给我讲的故事明明就和爸爸每天都给我讲的故事一模一样呢!”
萧以诺话音刚落,萧腾的脸上就划过了一抹不可置信的神情,但短暂的疑惑过后,他的表情慢慢就平静下来。似乎在这短暂的疑惑中,他已经找到了能解释这件事情的论据了似的。
为了不让萧以诺敏感的去胡思乱想,萧腾没有再追问他别的细节,而是等他在旁边睡着之后才拨通了一个号码。
“孙医生。”
“萧总您好,您现在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您夫人又有新情况了?”
“嗯。昨天我跟你说她失忆的这件事可能跟她脑袋里面的淤血没有关系,而是心理上的。”
“没错萧总,心理学上的确有这种案例,尤其是像夫人这种心理和身体都遭受了双重打击的患者,更有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那现在夫人的新情况是什么?”
“专业名词我不太清楚。”
“没关系萧总,您可以把您看到的听到的原萧不动的传达给我,我会从专业的角度帮您判断。”
“好。有两件事,第一,刚才软软陪我去给我下属买他太太生孩子的礼物,同时,我下属的太太曾经是我太太最好的闺蜜。买东西的时候软软和老板聊了会儿天,她竟然把她闺蜜和我下属的恋爱过程脱口而出了,而且和事实基本没有什么差别。”
“第二件呢?”
“第二件是,几乎每天晚上睡觉之前我都会给我儿子讲故事。我给他讲的那个故事不是书上的,也不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而是我和软软之间的故事。孙医生你知道的,我和我儿子现在是以陌生人的身份重新进入到软软的生活中,而昨天晚上我儿子死皮赖脸赖在他‘刚认识’的阿姨家住了一晚上,而那个‘刚认识’的阿姨就是我软软。我儿子并不知道我给他讲的故事是我和他妈妈的故事,他以为是童话故事,就吵着让软软给他讲我每天晚上给他讲的那个故事,软软竟然也原萧不动的把故事讲了出来。”
“不好意思萧总,我有个问题,您的夫人是根据什么给您儿子讲的故事?”
“是我没说清楚”,萧腾顿了顿,补充道,“孙医生你知道,我以前一直在公司里,所以我给我编的那个我和软软的故事取了个名字叫‘总裁大人和小萌妹’。其实这也算不上是我起的名字,我也起不出来这么俏皮的名字。这是软软很久以前在我面前提到过的一个名字,是她有次开玩笑的时候对我和她之间关系的注解,我记下了,刚好在给我儿子讲故事的时候这个名字就派上了用场。”
“原来这个故事的名字这么有针对性,也就难怪您太太能把这个故事讲出来了。是这样的萧总,虽然您太太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从您刚才给我举的这两个例子来看,您太太并不是脱口而出了一些她根本没有听说过的事情,因为她说的这两件事其实都是她曾经经历过的,这两件事也是储存在了她记忆中的,她现在不记得以前的那些事情,但是并不代表这些记忆就能像橡皮擦一样在她脑海中全部被抹掉。即便她的失忆是由于外伤引起的,等到淤血散尽后失忆的人想起从前那些事情的可能性都是非常高的,更何况,您昨天也跟我提到过,您太太在后续的复查中已经被证实她的失忆和外伤没有多大的关系,而是心理问题。”
“既然如此,我可不可以理解成,软软很有可能已经在慢慢恢复记忆了?”
当萧腾试探性的问出这个问题时,他的心里是充满着无数期待的,可这份期待却随着孙医生的再度开口而毁于一旦。
“不!虽然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但几率不大。萧总,对于您太太来说,您可以说是她记忆深处记得最深刻的那个人,尤其在这几天时间里,您太太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和您待在一起的,所以但凡她有恢复记忆的征兆,她也理应会最先记起您,即便她最先想起的都是些痛苦的回忆,她也会最先认出您来。”
“难道没有别的可能性了?”
“萧总,我知道您想问什么,您是不是想问,从这些细节来看,您太太有没有可能已经想起了从前的那些事,或者其实她可能从来都没有失忆过,只是在您面前装出来的,是吗?”
“我的确有这种猜测。”
“萧总,其实您有这种猜测也是挺正常的一件事,毕竟您太太的一些下意识的举动和反应的确很容易让人产生她已经恢复记忆了的错觉。但萧总您别忘了,您之所以会这三年来一直都和我保持联系,就是因为您在您家里看到了您夫人曾经瞒着您的家人来找我做心里治疗的病例单,所以您应该能相信我对您太太病情的判断吧?”
“嗯,孙医生但说无妨。”
“萧总,您太太乃至大部分患上心理疾病的患者的内心都是不够强大的,最起码从他们患病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内心就不及从前那么强大了。在内心不够强大的前提下,一个人是很难在什么都记得的前提下向另一个人隐瞒这个事实的,尤其我在听您描述的时候,您作为最了解您太太的人,您也没办法从她的反应中找到任何的破绽,通常来说,一个内心不够强大的人是完全没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
一直到下了动车之后好久,萧腾的脑海里都还一直回荡着孙医生刚才对他说的那些话,久久不能平静。
在杯子店软软脱口而出孟陆和白岑岑的感情史时,在萧以诺说软软光是凭借那个故事的名字就能把他们过去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出来时,萧腾都以为他距离软软恢复记忆又近了一步,可现实总是这么残酷,总是会在你一次次满怀期待的时候毫不留情的把你从天上摔进地狱。
萧腾阴郁着一张脸沉重的叹了口气,心情复杂得紧。
但稍稍平静了些许后,萧腾又觉得有些庆幸。因为直到现在他心里都还没有底,都还对软软恢复记忆后的反应没有半点把握,他甚至不敢想象当那些犹如潮水般汹涌的记忆同时涌入软软的小脑袋中,她会作何反应,更不敢想象软软能不能承受得住回忆的重量。
如此想来,其实这样也好。别说软软的思绪捉摸不透,就连萧腾自己都还没有做好准备去承担软软恢复记忆后可能会掀起的血雨腥风。
到了孟陆家,率先映入萧腾眼中的,就是那个有些日子没见肚子却突然变得巨大了的白岑岑。
尽管当初软软到生产那天肚子也不及白岑岑现在这么大,但萧腾还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记忆中软软大着肚子时的模样。
这一想,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恍惚了起来。这一晃,竟然已经过去快五年的时间了,想当初,他和软软的关系多好啊,奈何也变成了现在这番田地。
白岑岑见萧腾牵着萧以诺现在门口迟迟没有进去,她便主动弯了弯腰去牵萧以诺。
“你们俩在门口愣着干嘛?快进来啊!”
萧腾回神,面无表情的向萧以诺嘱咐道,“萧以诺,扶着点干妈。”
“好,我知道!”
“哎呀!你们用不用这么夸张?我不过是怀了个孕而已,又不是残废了。”
“干妈,你才没有残废呢!不过你肚子里有一个弟弟还有一个妹妹,必须得当心点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