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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郸芸娘打扮得十分漂亮,以往她虽面容秀美,却因一身粗布麻衣而显得朴素黯淡,如今换了一身华美的荷色裙裳,薄施黛粉,头黛金钗,端是一身富贵流艳,清丽无双。
陈白起打量了她两眼,眼中既无惊讶亦无任何惊艳之色,郸芸娘见此,勾了一缕秀发缠于指尖,弯唇笑道:“大人难道没有话想与芸娘讲吗?”
她这个时辰从外面回来,又换了这样一副打扮,按理来讲换谁见到应当都会惊讶询问吧,可偏偏这个“陈焕仙”却像个睁眼瞎,不闻不问,瞧着便像那深潭内的水,波澜不惊。
她朝陈白起笑得很甜,伸手张臂,风从她身后吹来,那迎风飞起的长袖如振蝶展开。
这时她那溶梨般纯白的美却有了一种妖冶鬼魅之感。
这种纯色之美染上了绯丽的色泽,即便不曾冠绝天下、倾国倾城,亦是惊动一方、美可杀人。
可惜,陈白起是个假男人,对于美女这种性别相同的生物打从心底便生不起什么贪婪占有的欲望。
所以她很平静,亦很冷静,如一尊覆着阳春之雪的玉雕,双眸犹如一泓清水,冷漠又透澈。
此时郸芸娘不曾诱惑到陈焕仙,却被“陈焕仙”迷了一瞬眼。
即便看惯了自己这张脸,亦会对“陈焕仙”这张如仙似幻的面容感到惊叹。
陈白起轻笑了一声。
“你如今是不打算再装了?”
她安抚性地拍了拍巨紧攥着她衣袖的手,转身看着郸芸娘。
郸芸娘放下头发,颦眉垂眼,有几分委屈之色道:“大人果然一直都在怀疑芸娘,虽芸娘自认问心无愧,但亦无法左右它人心思,只是大人既然信不过芸娘,为何这一路上又要留下芸娘,却不派任何人监视着芸娘呢?”
陈白起讶道:“谁说没有?”她赞扬道:“只是你很聪明,且懂得反侦查手段,一般的监视只怕很难发现问题,于是我亦干脆不行此道。”
郸芸娘斜挑秀目看她,眼底闪过一丝困惑。
何为反侦查手段?
但转瞬她便这个词抛之脑后了,她听懂了“陈焕仙”的意思,她掩唇一笑,眸似粹了星泽之光:“大人今夜这个时辰过来,莫不是因为发现了什么?”
她这话是试探,亦是在评估眼下直接撕破脸是否有必要,毕竟她还没有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陈白起想了一下,虚伪道:“这倒不是,只是半夜忽然醒来,见夜露寒重,又加上下了一夜的雨,便想过来看看巨……”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嘴角缓缓勾起,含水双眸如三月春刀,唇朱如血,吐息道:“郸芸娘,我本因念着你将巨送到我面前,哪怕明知你有问题亦选择用温和的手段来解决,可眼下看来却是不能了。”
因为方才那一句“走”已经令她彻底明白过来,巨只怕早已经认出了她,只是因为某种原因不能与她相认。
他并没有疏远她,亦没有忘记她,他只是想保护着她。
一思至此,陈白起的一颗心便滚烫了起来,她很想与他好好地讲讲话,问问他这段日子去哪里了,可眼下这种情景却又是不能够的。
而在陈白起说完那句话之后,一阵妖风而至,他们四周忽然弥漫出丝缕状的雾,那黑色的雾聚拢成片一瞬便将郸芸娘背后的事物都给遮掩住了,远处的灯、景、墨色建筑轮廓统统都消失了。
郸芸娘一惊,她紧眉转眸,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却惊见身后已伸手不见五指,好像这世界唯一遗留的光便只剩这间房。
“你做了什么?!”
倏地,她想起方才陈白起对她的全称,诧异问道:“你如何知道我姓郸?”
当初她一直自称为“芸娘”,并没有任何人她的姓氏,一般人或许皆默认为她乃一介贱民,祖籍无追溯,并无尊贵的姓氏点缀。
可陈白起哪需查探,当她自报名字时,系统便将她的姓与名全都显示出来了。
“郸这个姓倒是特别,可我却是知道的,听闻阴阳家有三姓氏,一为阴,二为古,三为郸,不知这郸与你可否有什么关系?”陈白起看着她道。
郸芸娘脸色一下便变了,她眉厉眸冷,涂得殷红的嘴唇如沾血的剑,字字寒光:“你竟连这事都知道了啊……”
看来,今晚是不能善了了。
陈白起起先的确是不知道的,她只是曾问过后卿可曾听过什么门阀或势力有叫“郸”这个姓氏的,于是后卿便提了一下阴阳家的三姓氏。
不想她随意一猜,便一猜一个准啊。
阴阳家啊……
她还以为来的会是十二城的杀手,可为何阴阳家的人会潜伏到他们身边?
据后卿所讲,阴阳家的人十分神秘,他们的阴阳术与铸器一直被世人传得神乎其乎,因此从不缺大国笼络。
难不成楚沧月连阴阳家都拉拢了?!
心底虽汹涌起伏,但陈白起却面目不显,不让别人看出她的想法。
“你用这种神色盯着我,很难让我不怀疑你打算杀人灭口。”陈白起挑眉,眼底一点点浮现出跃金。
“你不是也不打算好与了?从你踏入这个房间起,一步错,步步错。”郸芸娘“呵”笑一声,她抚了抚嘴唇上的口脂,口脂染红了她的指尖,然后她将其搓揉开来。
“看来你的身份是一个禁忌,身为阴阳家的人,牵扯上无辜之人亦是你们一贯的做法吗?你想对付的人是我们,为何要对巨下手?”
郸芸娘闻言一怔,好久逃避了好久最终仍旧不得不面对的僵硬神色,她眼神看向躺在床上的巨,有着复杂与犹豫。
“我并不想伤害他的,我与他相遇的确是一场意外,我亦甘愿当他心心所念的那位女郎,可偏偏他却变了……他一直知道我接近你们并非善意,所以他醒来一直在疏远你,因为他动不了,亦无法正常开口述说,他应当是怕我利用他的关系来接近你,继而伤害了你……”
郸芸娘扬起下巴,斜睨向陈白起,呵呵笑了起来,眼神沾染了毒,透着嫉恨与苦涩。
“你说你一个男子,何以要与我抢人?”
陈白起对她的不满质问感到无语。
到底谁抢谁的,凡事也要讲究个先来后道吧。
郸芸娘道:“我本念着你与黑子相识一场、而他又极力地护着你,便想饶过你一命,但如今我却不想了,反正都让他瞧见我这副狠辣的模样,那便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反正他受了我的控心咒,这一辈子是休想离开我的。”
陈白起听这话心中一咯噔,什么“控心咒”,她皱紧眉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对他做了什么?”
郸芸娘笑了,恶意道:“你猜呢?”
陈白起气势一沉:“雾界。”
郸芸娘一直暗中提防着“陈焕仙”,她知道这个看起来十足无害的少年有着非常人的手段,他虽不懂武,却比那些个江湖人士更难对付。
却不想,即便她将警觉心提升十足,却仍旧猝不及防地受控了。
那原本乖顺弥漫四周的雾好像一下便“活”了,它们有规则地动着,轻触着郸芸娘的脸颊,她的身体一瞬便被包围住了,她感觉她受到了一种无形的束缚,这种感受十分恐怖且难受,她盯着前方,感觉似乎有一堵墙,阻挡了眼前的视线,令她看不清四面八方的去路。
耳边似划过轻笑,郸芸娘惊了一下神,便使劲地咬了一下嘴唇,当即血珠从唇瓣溢出,她嘴里快速地念叨一句,她运劲一喝,忽然那缠绕她周身的黑色雾竟便破了开去。
陈白起眸心一紧,心道这“阴阳家”的阴阳术果然有些道行,连她的“邪巫之力”都能破解。
只见郸芸娘迅速从袖中取出一个玉埙,她五指灵巧如弹琴般跃动,当即埙中飘出幽岑而古朴的曲色。
陈白起一瞬只觉脑袋一片空白,而下一刻脑中则像什么炸开似的,那种晕眩挤压的感受令她呼吸急促。
“呜呜~”
她一听这声音,便觉头痛欲裂,连“雾界”都维持不住了。
叮——系统:魂咒?千针曲:以乐谱咒,咒乐曲长曲短令人头如针刺,一重毁于形,二重摧于骨,三重肝胆破裂。
“削弱!”
陈白起一听便知这千针曲已奏一重,若来二重她只怕全身骨骼亦会痛折,她立即施放“毒爪”扰乱郸芸娘的奏曲。
郸芸娘一惊,只见一只漆黑的鬼爪朝她兜面爪来,她立即躲避开来,同时她感觉身体的力量好似一下被掏空一样,她颤抖着手,紧闭上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不停歇继续魂咒?千针曲二重。
呃啊——
二重的威力是不容质疑的,陈白起一下便感觉她全身骨头好像都被嚼碎了似的,都在尖叫。
她额上全是汗,感觉好似身体都快失去控制了,她回头看向巨,他动弹不得,见陈白起难受痛苦的模样,皮肤因情绪过于激动而涨得涌红,他喉中艰难地发出“嘶嘶”的声音,似在挣扎吼叫。
陈白起不想让他担心,勉力朝他笑了一下,但这笑却十分苍白。
她发现她的精神力受到干扰已无法集中,精神力是她的巫力根本,若失去精神力便无法施展巫医技能。
这郸芸娘还真是误打误撞地正掐她的命脉七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