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的检修完毕。我提议每个人凑些钱去吃饭。大伙听到我这个提议都有些兴奋,我还特意邀请秦清泉来参加我们这些年轻人的聚餐,秦清泉面带微笑的说要先回家请个假。于是当晚,我们便去了镇子上还算得上中档的一家饭馆。
男人们的聚餐最少不了的就是酒。那天晚上,林尚和老魏都十分的高兴,因为近些天都不用去熬夜值班,大家又因为几个月没有好好的这么完整的聚在一起,所以心情都很放松。菜上齐了,秦清泉也匆匆的从市区的家里赶回到镇子上,老魏说,老刘,人齐菜齐,打个官儿吧。
我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秦清泉,老秦憨憨的坐在椅子上,先端起了酒杯说道,“我先说两句。和大伙接触快一个多月了,你们小哥几个给我的印象非常不错。小刘是个好领导,你们呢都很拥护小刘。说实在的啊,我也非常的拥护也非常的喜欢小刘,小刘一个大学生不怕脏不怕累,脏活累活肯带头,你们得感到欣慰。来吧,我就先提一杯,敬小刘。”在老秦的提一下,大伙都高高的举起酒杯。
我抿了一口杯中的白酒,浓烈的白酒猛烈的刺激着我的咽喉,呛得我猛咳嗽了两声。老秦说,小刘,你得学会喝酒,特别是白酒。我当时并没有理解老秦话的意思,后来我才知道,老秦的话浓缩着他这个年纪特有的内涵。
一杯白酒下肚,我也有些昏昏沉沉。我向来是不会去结账的,好在稳重的老陈和老战酒喝得不多,才不会被老板收钱时多收。
出了饭馆儿,顿感清爽的凉风迎面扑来,十分的舒服,我昏昏沉沉的在小崔的搀扶之下歪歪扭扭的站在饭馆儿门口。林尚近乎疯狂的喊道,走啊,去唱歌。
那个时候的我们,下班之余最放松最能释放自己的就是唱歌。我觉得唱歌可以让我们暂时忘记疲惫,暂时忘记那些烦心事,在“自由者”,林尚和老魏抢过麦克,点了一摇滚歌曲,不着调的唱着,放肆的林尚唱着唱着觉得没劲,狠狠的将麦克砸在地上,包间顿时出了一阵刺耳的声响。林尚冲着门口撕心裂肺的喊道,服务员,那几瓶啤酒来。
不一会,几瓶哈啤和一个果盘被一个服务生端了进来。林尚用牙要开一瓶递给我,自己又咬开一瓶,重重的和我碰了一下瓶,用他那破落嗓子吼道,来,阿瑞,吹了他。
我本来就已经有些醉醺醺的,再加上在这种肆无忌惮的环境下的刺激,我内心的一股激情顿时被激出来,对着瓶子一股脑的仰起头,将那瓶酒灌了下去。林尚灌了一半,猛的放下瓶子,嘴里喷着啤酒,不住的咳嗽。
我骂道,看你那个逼样,就这样还想和我拼酒。
这时老魏也放下麦克,加入了进来,他倒了一杯酒递给我,然后自己端起瓶子,笑呵呵的说,兄弟,来,哥哥陪你喝一个,秦师傅说得对,我们都是年轻人,你没有摆大学生的架子,跟着这些穷哥们一起吃苦受累,仗义。说着他一仰头,灌下半瓶酒。
我越喝越高兴,索性又叫服务生端来几瓶啤酒。此时此刻我忽然觉得我是如此的轻松,我什么都不想,不想远在千里之外的母亲,不想我依然惦念的林蓉,不想和我共度四年的大学同学,不想我的未来,不想我的过去。
我记得小的时候,我很不听话,那个时候流行那种大型的台式游戏机,我对那种游戏机很上瘾,常常骗母亲说去买零食,要来五毛钱就飞奔至离家不远的一个小游戏厅里,买上两个铜板币,满足一下自己的**。后来母亲现了,就不再给我钱,我便用中午吃饭钱在中午和下午放学的时候去玩,不过那个时候我还是很有原则性的,我没有逃课。后来母亲又现了,便不再给我钱,每天她都会早起给我做饭,买了饭盒,中午给我带饭吃,渴了又给我买了个水杯,给我灌上前晚凉好的白开水。我的**是无法被遏制的,我开始偷家里的钱,开始是五毛一块,后来就是三块五块,十块,到最后我甚至偷了家里的一百块钱去玩,那个时候的一百块钱还是那种老头票。我看着手里的百元儿,觉得四个老人家是那样的亲切,游戏厅里的一些小混混们知道我有钱,于是便开始围着我转,忽悠我买铜板币。
母亲忍无可忍,在不知打了我多少顿之后仍然不能剃掉我这个恶习,便告诉了父亲。父亲在母亲不再家的时候,打断了家里三根木板,我的身上也因为和这些木板的碰撞而变得红红绿绿。晚上母亲心疼的看着我的伤,轻轻的把我搂在怀里,轻声哭泣,悄声说,下次不要再玩了。
我委屈的团缩在母亲怀里轻声答应。
说不去想,不知道为什么我又忽然想起了这件事情,哥几个唱得正高兴。李志伟点了一姜育恒的《其实我真的很在乎》,他轻声的唱着,尽力的去模仿姜育恒那忧郁的声音,老魏和林尚在旁边划拳,我却傻傻的愣在那里,旁若无人的认真的听着李志伟把这歌唱完。我的电话响起,我觉得这个时候的我有些反应迟钝,文龙替我掏出手机,看了看上面的来电显示,便大喊道,“瑞哥的老婆来电了啊,大家不要吵。”哥几个正玩得疯狂,哪里还听得到文龙的说话。我摇摇晃晃的走出包间,走出“自由者”,借着清爽的凉风长出口气让自己稍稍冷静下来。
“喂。”我刻意的让自己的声音很深沉。林蓉说他很喜欢听到我的声音,他说听到我的声音感觉有安全感。
“刘瑞。”
“什么事。”
林蓉沉默片刻,没有说话。我只听到电话那头的林蓉在不住的喘息。
“咋不说话埃你不说我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分手吗?哈哈哈。”我笑着,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泪。“我想了很久很久。我配不上你,我们两个根本就不是一个阶级的人,懂吗。我都已经落魄到底了。我还有什么值得你可取的地方。郁溪说我现在就是一泡屎,我现在承认,我就是泡屎,你这朵花插在了我这泡屎上。我不想耽误你了,我希望你能幸福。”我打了个酒嗝,继续说道,“林蓉,忘了我吧。”
林蓉抽泣着问我是不是喝酒了,我说没有,就是和了点尿。
林蓉说,“我们之前说过,不论生任何事情,我们都要走在一起。”
“不要再说了,林蓉。算了算了,我们在一起,我一没和你上床,二没坏过你的名声,追你的人一大把,你何苦和我较劲呢。”
林蓉不再做声,我似乎来了酒劲儿,继续变本加厉,“我啥都没有了,父母离婚了,母亲一个人回了老家四川,父亲也给不了我什么了,一个家我都没保祝我不想让你跟着我吃这份苦,我不想。你就别再让我感到内疚了。你听到没有!!!”我的狂喊,引来了过路人异样的眼光,也许是因为大喊导致脑缺氧,我在酒精的作用下昏昏沉沉的,感觉这个世界天旋地转。文龙一把搂住我,接过我的电话,“姐啊,瑞哥喝多了,我是他一起工作的。你是他女朋友吧。”
林蓉嗯了一声,文龙笑着说道,“姐啊,别生气,瑞哥就这样,他现在是我们的段长,也常常这样损我们。”
林蓉说,麻烦你好好照顾他了,辛苦你们了。文龙说你放心吧姐,没事儿。
文龙挂断电话,搀着我踉踉跄跄的回到包间,把我甩到沙上。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嘴巴十分的干渴,我眯着眼睛,忍着头痛,晃晃荡荡的走到桌前,杯子是空的,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酒味儿。我晃了晃暖水壶,是空的。我骂了一句,狠狠的咽了口唾液看了看表,才六点多,便回到被窝里继续睡觉,但是却怎么也睡不着,我忽然想到了昨晚李志伟唱的那歌,虽然是老歌,我却是第一次听,便回忆着,慢慢的哼唱起来。
隔壁房间忽然传来了歌声,我听得出是用手机放的。我仔细的听着,正是这姜育恒的《其实我真的很在乎》,我再次沉浸被这歌营造的那种氛围包裹着,心情跟着这歌的旋律飘飘忽忽,姜育恒有些沙哑的嗓音将这忧郁的歌演绎得如此忧伤,我不知道能否用这歌来表达我对林蓉现在的感情,但是那歌的旋律让我的眼前浮现出了林蓉和我在一起时的那段时光,她的笑,她的哭,她那委屈的眼神,和那善解人意的微笑。
我越听越难过,索性穿好衣服。哥几个还在轻声打着鼾声,老魏因为昨晚和锅炉班的人打牌就睡在了他们的房间,所以没有鼾声如雷。
我走出房间,站在走廊上望着远方,静静的听着隔壁传来的歌声,轻轻的闭上眼睛。这时隔壁的门响了,一个披头散的女孩穿着松垮的睡衣,手里握着卫生纸走了出来。我看着她,她微微的抬起头瞥了我一眼,快步走了过去。
在她抬起头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她的脸,她是个很清秀的女孩,似乎在哪里见过。我轻轻的敲了敲脑袋,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到了上班的时间,哥几个6续的被闹钟叫醒,懒洋洋的着牢骚,穿着衣服。林尚伸了个懒腰,伴着那股舒服劲儿大喊了一声。见我站在门外,摇摇头说,“你也太猛了。你知道昨天哥几个费了多大的劲儿把你弄回来的吗?”我笑着走进房间。
“嘴里还说个不停。”文龙躺在床上打了个哈欠。
“我说什么了?”我问道。昨天我确实是不知道自己后来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也许那个时候哥几个把我扒光了撩在大街上我都不知道。
“说,我还喜欢你,我不想失去你。”文龙抬起头看着我。
我苦笑道,“谢谢你们。”我做了个深呼吸,说走吧该上班了,今天是检修的最后一天,早点干完活看看厂里有什么安排。
“放假。”林尚不假思索的说。
“怎么可能?你以为这是学校呢,还给你放个寒假不成?”我从兜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两支甩给文龙和林尚。
“还真他吗说不定。工厂停产了,大冬天的怎么干活?就他吗原料车间那帮兄弟都不干,脏点累点无所谓,吗的,冷可受不了,到了三九天那些原料沾不了水,沾了水就冻上,你说咋办,取暖现在都是问题,还生产。”
文龙的话有道理这些问题我这两天也考虑过,但是我总觉得工厂不比学校,工厂是要靠生产挣钱的,真要是停了,每天的损失那是无法计算的。
我带着满心的忧虑和弟兄们迎着清晨的寒意去上工,我感觉到我刚刚看清的前途又有些渺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