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宛城外十里的一处山岗中,有一条松竹掩映的小路,顺着这条小路直行,再转过一座青石小桥,眼前便现出一片白墙碧瓦的宅子。?w8w8w8.?8?1?z1w8.1c?o?m宅后是一片梅花的海洋,早春的梅花开得正艳,一朵朵一枝枝在阳光下比着赛似的吐露着勃勃的生机。暗香远远传来,一阵阵透人心脾。
贾诩裹着大氅在梅林当中,嗅着梅花的清香,还饮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梅花茶。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老人,相貌丑陋,但举动自有一番淡泊的风度。此时手执着一子,凝眉静思,似乎很难落下。
纠结了半天,老人还是抬头望了一眼那半眯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的贾诩,哀叹一声:“文和之棋艺,波谲狠辣,老夫生平所学皆正统大道,用在治理天下或许无妨。可用在这种兵家相搏的棋盘上,就略逊一筹了。”
贾诩成精了老狐狸,自然胜棋而不骄,淡淡点了点头后,却将目光放在了这老人身后的一名少年身上:“小友,你可能解救你叔父一番?”
这少年衣着倒是不错,但那长相……他叔父长相本就够可以了,可他那塌鼻梁、歪眼睛、外加一张大嘴,原本这些单独拿出来就是缺点,可组合在一张脸上,更丑陋的倍数更是蹭蹭上涨。尤其这少年一脸迟钝的模样,好似还不爱说话,更显得他又丑又笨。
可无论贾诩和那他那叔父老人,皆没有小瞧这少年的意思。这少年看了一眼棋盘后,也未多思,便伸手落下一子道:“我觉得这样,即便不能大胜,也不至于数子之后便落败。”
老人一看这少年落子,当即大奇,因为那子正落在了他以为死地的位置。可忽然换上贾诩再落子后,那一子却仿佛成了死地当中的铁索,将棋盘上那些困守的棋子一下盘活了起来。贾诩若再想以兵出险招制胜,当真需苦费一番功夫。
贾诩见这少年果然一子落在此处,当即将手中棋子扔散在棋盘上,颌而笑道:“凤雏,凤凰之雏也。小小年纪便如此不凡,假以时日,一定会高翔于九天,清鸣于云中,老夫可是甚为期待,你凤舞九天之姿啊。”
此话一落,庞德公老人当下面色沉思,他才高八斗,又久经世事,哪里还听不出贾诩的弦外之音。虽然,贾诩并未多说什么,但如今庞统已然十八虚岁,尚未有过什么名气。若想真有那凤舞九天的一日,必然要等到汉室科举抡才大典时,才可能一鸣惊人。
而如今,汉室征伐天下已然近半,天子手下文武更是济济一堂,已初见雏形。倘若再无一晋身的捷径,那纵然庞统能够等到科举大选,统御谋略一事恐怕也无庞统的位置。虽然他庞德公教授庞统的不只兵家谋略,也有牧守安民的方略,可就算傻子也只从龙之臣远比锦上添花的能臣要吃香得太多。
故此,庞德公身在襄阳,闻贾诩之名后,不计刘表的怒气,也要来这里与贾诩执棋手谈。而且,每次前来,还必然会带上庞统。这种举动意思,庞德公相信自己不说,贾诩也心中明白。
只是,一连半年时间了,贾诩丝毫没有开口说过提携庞统。尤其前些时日,汉室在并州一战的绝佳良机,也未见他有所表示。这让庞德公微微有些气馁:“文和,汉室如今猛将如云、良谋如雨,又秉天下公义,笼络天下也已近半。倘若要等到统儿一展长才,恐怕时不我待啊……”
这已经算是很直白的请求了,而且庞德公觉得自己这多半年与贾诩关系,也足以这般明言。可想不到,贾诩闻言之后,却仍旧微微摇了摇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这样的表示,登时让庞德公登时心灰意懒。可就在庞德公准备起身告辞的时候,贾诩又不急不缓地说道:“庞德公莫急,天色尚早,不如在此多盘桓一时。”
庞德公这时候哪里还有呆下去的心思,可未当庞德公开口,梅林外骤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那马蹄声如暴雨、如鼓点,尤其踏过那石桥的时候,更是传来一阵激越的金石之声,令庞德公及庞统脸色骤变。
因为两人已经听出,这样的迅疾的马,不是一般战马能够达到的。而且,未见其人时,那肃杀凝炼的气息便扑面而至,显然来者是位军中健将。可也就是这个时候,贾诩那微眯的眼睛却悠悠睁了一下,对庞德公和庞统露出了一个‘稍安勿躁’的微笑,又闭了下去。
似乎就是在贾诩眼睛刚闭合的时候,那骑士已然冲入了这梅林当中。此时庞德公和庞统才看到来者十分年轻,身上还穿着一袭华丽至极的大红绣袍,上面金日祥云笼罩,更有一条飞鱼跃然欲出。再配上那骑士腰间一柄细长却华美的长刀,登时让他显得雍容至极、也危险至极。
“飞鱼袍、绣春刀,锦衣一出天子笑。”庞德公怔怔念出这句已天下皆知的话,丑陋的脸上充满着震惊:“早闻汉室锦衣卫气度不凡、皆以一当百的异士,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可相对于庞德公的惊诧,贾诩的表现却云淡风轻,微微挥手,免去了那锦衣卫的施礼。随即手停在半空,似乎知道这名锦衣卫要带给他什么一样。
果然,随后那位沉默的锦衣卫,便将一封信交付到了贾诩手上。贾诩也不顾忌庞德公和庞统二人在场,当即打开,然后用茶水在书信末端蘸了一下。随后,庞德公和庞统便看到看原本空白一片的地方,竟渐渐显露出一团龙纹印记!
两人都是智谋通天的人物,当即便意识到了什么,尤其庞德公眼中,更是多了一份期待看向贾诩。只见贾诩悠悠看完那封信,随后取出火折子烧化,面带微笑地向庞德公说道:“庞德公,凤舞九天的时机,终于来了……”
同一时间,并州西河郡。
一支箭矢带着凄厉的风声从林中射出,头裹黄巾的大将只来得及歪了歪身子,本来是直射胸口的箭矢却从他右胸贯入,在他背后带出一溜的血珠子。竟是穿体而过,白波将胖大的身形在马上晃了晃,却还是坐稳了身子,想要大叫,却呛出了一口血沫子来。
随后,臧霸的身影才从林中走出,面对这伙溃散的白波贼,也不废话,猛然将兜帽砸在了地上,仰头呼啸道:“军功尽在眼前,有本事的,多拿一些回来。没本事的,就眼馋袍泽享福罢!”
将乃军之胆,林后三千汉军见臧霸如此,那些久经战阵的老兵也是仰头长呼,刀枪举起如林,一股杀气腾然而起,一双双眼睛散出狂热之色,沸腾的战意让那些没见过血的士卒也泄般地举起刀枪狂呼乱叫。带出了几分杀意,百战之师的气势显露无疑。
这场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也很快,只不过两柱香的功夫,便已接近了尾声。箭矢从林中不断射出,那些白波贼虽然也算百战余生的精锐,但面对大势已去的局面,他们自从踏入臧霸的陷阱那一刻起,就已经没了任何活路可走。
此番战斗,臧霸除了一箭射死那领头大将外,再无出手。身为大将,他还不屑于那些士卒抢功。也就是因为如此,他才得意清晰地听到身后那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猛然转过身来,搭弓引箭,可看到来人那一袭在阳光照耀下犹如祥云火焰一般的服色后,他才放松了身形。
不过,那眉头却是忽然皱了起来:并州白波贼已然基本平定,陛下为何又遣来了锦衣卫?
待看过了那锦衣卫交给他的信件后,臧霸更是一头雾水:陛下急召宣义将军和自己回长安?自己跟那位贾诩老狐狸,可从未有过任何交集啊……
究竟是何事,陛下竟要将如此不相干的两人,如此焦急地召回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