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当然是不欢而散。
李骁接到的最新命令是在原地等候上面派来的人,把地上这两个本源组织的成员带走调查,所以木浅彤跟郭凌先行返回市。
看木浅彤低头闷闷往前走,走的方向还是系统寄宿者们休息的区域,郭凌只得一把抓住木浅彤,让她停下:“浅浅……”
木浅彤一路走一路吹着凉风,心头滚过百般滋味,‘乱’得厉害,根本忘了后头还跟着个人。这会儿忽然被郭凌扯住,她疑‘惑’地转向他:“怎么了?”
郭凌刚被木浅彤又发了一次好人卡,着实憋闷得很,皱着眉道:“其实今天……”
“你们都有参与,就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你也说过,假如今天不是在那个地方,你们也会在市附近引‘本源’的人出来,那样来的人就可能是你、唐先生或者陆琰……于扬大概是不知情的,不过这些动作瞒不住他,他应该也不会对这些事有兴趣。”木浅彤冷静地截住他的话,话锋一转问道,“你知道如果李骁最不希望看到的情况发生,今天来的人会是谁吗?”
郭凌不蠢,虽然所有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出那个名字,但他全程围观了木浅彤跟李骁的‘交’流,这个答案呼之‘欲’出。
早先听到李骁的计划,他没忍住揍了李骁,因为李骁竟然敢让他的浅浅当‘诱’饵!但对方再三承诺绝不会让木浅彤出事,并且恳请他专程保护木浅彤,他思虑许久,也只能以大局为重,以“打输了”为借口,藏起来等待李骁的信号。
那个时候他完全没想到,这事牵扯到的竟然会是……木浅彤的弟弟木泽!
如此一来,木浅彤早先在s市的一切行动,包括后来执意要跟李骁单独留在s市继续寻找木泽,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我不会说。”郭凌斩钉截铁。木浅彤有多重视木泽,他太清楚了。
木浅彤很感‘激’郭凌的表态,但实在没有心情,扯了个落寞的笑:“谢谢你……你不愿意过去?”她留意到了郭凌的神情。
郭凌远远看了眼那辆醒目的改装越野车:“九叔他们的事办完了,大概明早才走。我就不过去了。”
木浅彤有点疑‘惑’,郭凌抓抓脑袋,叹着气道:“九叔最不喜欢待在一个地方,他如果看到我,却不把我带回去见我爸还有其他的叔叔们,回头有一堆人要削他……所以我干脆躲一下,他以后好‘交’代。”
木浅彤微微一愣,像是第一次认识郭凌般打量了他一遍。
郭凌抬手,轻轻捧住木浅彤的脸庞,让她仰头看着自己。
“为什么是我出局?”他终究还是开口问了。
明明是他最早和木浅彤有了约定,明明是他一直在暗处守着木浅彤!他以为一切还会像当年那样,那个脏兮兮的破孩子王,努力‘挺’着干瘪的‘胸’膛,守着那个‘精’致乖巧、仿佛从画里走出来的‘女’孩子,一守,就是一辈子。
木浅彤没有回避郭凌的视线,也静静回望他的眼睛。
眼前这个高大的成年男人,已经完全没有孩童时期外强中干的影子。他眼神幽暗且锐利,多年跟三教九流拼杀的生涯让他即使刻意压抑,也难免透出几分狠戾,颈侧那枚飞鸟纹身,更是让他的狂傲霸气锋芒毕‘露’——虽然,他在木浅彤面前总是显得冲动无脑又‘毛’‘毛’躁躁。
这也是让木浅彤拒绝他之后也不会厌恶他的理由之一:他对她是不设防的,他的记忆里,木浅彤一直是那个小小的、需要保护的‘精’致的‘女’孩子。
但是郭凌毕竟在她的世界里缺席太久,久到她明明记得幼年的那些事,却根本不会对郭凌产生再进一步的感情。
“耗子哥。”木浅彤抬手,居然主动轻轻拥抱了郭凌一下,然后才在郭凌怔住的时候放手退开一步,继续说,“郭伯伯他应该很反对吧。”
郭凌又是一怔,居然开始有点心虚,错开了视线。他打心底里喜欢着木浅彤,这绝不假,但是……
木浅彤微微一笑:“小时候哥哥跟我提过好几次,就算我姓了木,改名叫木浅彤,我仍然是个军人的‘女’儿。哥哥虽然也做了一些不太上台面的生意,但他的界线一直很明确,有些东西他是绝不会碰的,自然也更不会让我和阿泽碰。”
顿了顿,木浅彤接着说:“小时候能够认识你,我很高兴,你是我很好很好的玩伴,这一点不论到我多少岁,我都会记得——即使你十几年不来找我叙旧,你也是我的耗子哥。”
郭凌心头巨震!
——木浅彤点到即止的这句话里的意思实在太明确了:如果他真的爱到一往无前无所顾忌,他怎么做到十几年不出现在木浅彤的面前?!最少最少,如果他真的有那么坚定,他必须让她知道他在默默守着她,甚至只是知道他的存在。
因为他的那个黑道老大哥的爹怕他再被仇家杀了所以把他扔到国外?他没长脚没有钱回来吗?
当然不!答案也很简单:他从骨子里知道,他终究要继承父亲的一切,不论如何,他跟木浅彤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人生八苦,木浅彤注定是他的求不得。
所以在他自我催眠是不希望打扰心底惦记的‘女’孩子安稳生活的这个表象背后,是他冷静的清醒。
凉风阵阵,郭凌许久才回神,发现木浅彤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夜‘色’中。他的手在空中虚虚一握,半晌慢慢垂下。
另一边。
玄子零零二[千里传音]:你好,现在方便打扰你一下吗?
收到这条消息,唐淮停下养护武器的工作,将武器收进系统背包,一言不发起身离开帐篷。跟小苗夏凑在灯下看书的苗世逸抬头看了一眼微微晃动的帘子,‘揉’‘揉’莫名其妙的孩子的脑袋,把书又翻了一页。
唐淮走出帐篷,木浅彤在黑夜里望着他抱歉地笑笑:“唐先生……打扰你了,我想跟你聊聊。”
知道自己又被当成树‘洞’的唐树‘洞’默默跟上木浅彤,两人沿着空无一人的废弃街道慢慢散步。
相伴无言走了十来分钟,木浅彤才幽幽叹道:“我脑子很‘乱’……”
“你选定的是最有能力那个。”唐淮当先扔出一句话。
木浅彤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苦笑道:“我没有刻意去选。”
唐淮意指木浅彤选择建立“情缘”的对象是所有人当中实际战斗经验最丰富、指挥能力也最强的李骁。强者自然要承担更多的责任,他们这群系统寄宿者将要面对的是一群残忍、高傲、冷酷到能够对几十亿人类同胞下手的人,势必逃不开一场正面较量。
依照剑侠情缘系统的能力,只有最后‘激’活了“情缘”部分的人才会拥有最强大的力量,所以李骁能够跟木浅彤一起‘激’活“情缘”部分,可以说是这群系统寄宿者们的幸运。
十个系统寄宿者,唐淮已经都见过了,他以一个江湖人的老辣视角,认定李骁是最适合当领导者的那个。领导者,首要条件就是足够强。
虽然请唐树‘洞’先生出来的人是木浅彤自己,可她想聊的显然不是那么遥远那么高大上的问题。斟酌了一下用词,木浅彤还是决定说直白一点,毕竟旁边的树‘洞’是个男的,指望他有‘女’‘性’那么百转千回的细腻心思也要求太高了:“我正在生他的气。”
唐淮没有说话,木浅彤知道他在听:“今天的事情你也是知情人,我就不说前情了……他瞒着我,并且让我置身事外,独自面对来袭击我们的人,是因为他不相信我会做到公正无‘私’。”
“你做得到吗?”唐树‘洞’变成了唐‘插’刀。
“……老实说,我不知道。”木浅彤停步,仰望着头顶干净的星空,呼出的白雾让视野有些朦胧,“又或者是……他知道我也会犹豫,所以才什么都不告诉我。”
“他没有错。”
“是的。”木浅彤轻轻叹息,“我心里很清楚,他这样做是对的,很可能我的提前知情,会导致整个任务的失败。布置了那么久,这种机会稍纵即逝,他不能出错。他和我……的亲生父亲一样,首先是个军人,其次才是他自己,在任务面前,我是第二位。一直都是第二位。”
“那你在生气什么?”唐‘插’刀又变成了唐十万个为什么,“你已经知道,他是因为公事所以隐瞒这些。”
木浅彤心中微微一痛,十几年前被父亲留在公园里的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
“‘情缘’已经被‘激’活了,说明你们之间不需要质疑。”唐淮的语调很平静,缓缓叙述道,“在此之前,你不知道他的职业吗?”
木浅彤吸了口气,艰涩地承认:“我知道。”
虽然唐‘插’刀先生没有明说,不过他的反问就是在提醒木浅彤:如果说十几年前被生父抛下,她没有选择,那么十几年她已成年,选择了李骁,首先就是要承认他是个军人,在他的天职面前,所有的东西都要靠边,包括爱情。
“既然能想明白,那么这件事只有等你自己消化。”
木浅彤当然有生气甚至愤怒的权力,可她也要明白,做了选择的人是她自己,假如承担不了这个结果,她一开始就不该放任自己动心。
“如果你不愿意。”唐淮想了想,“我不清楚‘情缘’能不能断。断不了也没关系,你不希望继续下去的话,我可以杀了他。”
木浅彤张口结舌,几乎要被唐淮这么平静地说出这种话吓到了,呆愣半晌才结结巴巴道:“别、别这样好吗唐先生!你不是大学老师吗?!”
唐淮面无表情道:“是,我开玩笑的。”
你刚才完全不像开玩笑好吗!木浅彤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