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苏格格这一回是体验深刻了。
从灵叶寺出来就头重脚轻,一到车上三秒不到便呼呼大睡,然后这一觉就是三天,高烧不退,差点烧出肺炎来,苏复兴去了国外公差是不晓得这事儿,姚君兰顾着两头照看忙得不成样子,许皓伦夸张得把医院所有医生都唤了出来一个一个训,结果,被许济世臭骂了一顿。
喝了稠粥,皱眉把切成小片的生胡萝卜吞下去,苏格格眼一翻,白着站在面前的金刚大神,许皓伦先生。
“行了吧?”
许皓伦一身西装革履,格外英挺,双手放在裤兜,微微弯腰逡巡了一遍苏格格面前的餐桌,勉强点了点头。
“那你还不走。”
真是越来越有当她“妈”的潜质,连她早饭也来看着,要不是怕妈妈辛苦,她一准儿的掀桌子走人了。不就是个感冒么,不就是挂了几瓶水么,不就是睡了几天么,搞得她跟林黛玉捧药罐子的似的,说什么体质有问题,要大补,补他妹啊,就给她吃胡萝卜这些东西,真心怀疑他是故意的!
对她如针似剑的目光视而不见,许皓伦很是镇静自然的弯腰替她掖上被角,叮嘱道:“别到处乱跑,我下班就过来。”
“嗯,最好别过来。”
他一出现,就代表营养餐时间到了,苏格格是真心吃那些个配方菜吃到生理到心理的恶心想吐,就不能来份鸡汤?就不能来份麻辣锅?就不能来份烧烤大全?
所有不满意都在脸上,许皓伦见状甚是喜欢,不自禁点了点她鼻子:“这么快就腻了?”
“对!腻歪死了!”一巴掌拍开他不安分的指尖,苏格格口气不好,“少动手动脚!”
许皓伦摇头,收手放进裤兜,很是遗憾道:“货已售出,概不退换。”
“去你的!”
苏格格抬脚要踢,许皓伦躲得飞快,恰这时候手机铃声响起,许皓伦按下通话键略沉吟,道了声“知道了”,脸色暗下来。
遂和苏格格说道:“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快走吧,求你了!”
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病房门口,苏格格掀开被子趿上鞋子走到外边儿走廊上,看着他进了停在医院门口的黑色车子,看着车子转了个弯滑入车流,才扬眉微弯唇慢悠悠吐了句“啰嗦”。
出了住院部,走过相隔的小花园,苏格格进了往加护区的电梯,电梯停靠在十五楼,这里很静,一种静到让人心寒的静谧。
隔着玻璃窗,姚君兰正在替躺在床上仅靠机器维持生命的苏丰年擦着手脚,苏格格问护士要了衣服换上,推了门进去。
“怎么来了?”
压低了声音,姚君兰把手巾丢到脸盆里,走过去察看女儿脸色。
苏格格由着她扳着脸来回看,声音同样低低道:“看看怎么样了,有没有起色。”
那天的手术很成功,加护病房也只是保障罢了,预计着等苏丰年醒来养好了身体好做心脏搭建手术,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却不知怎的,苏丰年病情突然加重,一度心跳停止,亏得刘医生救护,这才勉强捡回了一条命,刘医生也道奇怪,苏丰年的心脏以出人意料的速度急剧衰退,各器官机能亦是如此,实在匪夷所思,如今的状况,也是能稳定下来就算万全了。
姚君兰依然是摇头,端了脸盆出去。
苏格格静默的看着苏丰年惨白枯瘦的脸,两边颊骨高高隆起,惨白掺杂着蜡黄色,除了心电图上的跳动显示他依然活着,没有一点生气。苏慕雪到底没有来,就算养了她那么多年,不管妻儿也要护着她,倾尽所有供她出国,在她心底,这个父亲,终究只是个无所谓的外人。想想他当年对奶奶和父亲的无情,而今他如此下场,苏格格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下午不到四点许皓伦就过来了,苏格格奇怪,他不是“大雅”的当家了么,怎么每天这么闲,不是盯着她吃早饭就是盯着她吃晚饭,不用做事吗?
拿着两只空碗,筷子当当敲出声来,苏格格睥着眼睛看他支起床上的小餐桌,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门边有人小车子过来,一眼看过去,苏格格手里的碗筷“嗒嗒”落在被子上,火锅?!
“许皓伦你干嘛?”
找半天找回舌头,苏格格看着来人出去关了门,许皓伦走过去上锁,“啪”一下按亮房间里的灯,不大相信的瞪着眼睛,苏格格脸孔扭曲,就算医院是他家开的,在病房吃火锅,这种事他也不能吧!
利落摆好东西,插上电源,许皓伦压根没见着苏格格质疑,鄙视,谴责的目光,脱下外套搭在架子上,随意坐到苏格格对面。
才一会儿,火锅汤底就冒出了热气,咕嘟咕嘟翻滚着冒出奶白色小气泡,香味立即四散开来,由着呼吸,嘴巴里似乎都尝到了鲜香的滋味。
苏格格咽了口口水,几天没尝到舌头满意的滋味,眼下什么情绪都丢到了一边,顾不上其他,飞快捡起筷子,在汤底里捞了捞,嘶~纯正老鸭煲!
不客气的抓了大把食材丢进去,时令鲜蔬,白嫩豆腐,肥牛,羊肉进去,摩拳擦掌,苏格格眼睛盯住翻滚的汤锅,奶白,鲜绿,粉红,手指一刻也等不住的抓了筷子就要捞。
不过,有人比她迅速,除了蔬菜,带个“腥”字的,一点没给她留下。
愤愤咬一口大白菜,苏格格瞪许皓伦:“我要告诉院长!”
“呼~味道不错!”
许皓伦哈着气吞下肥美牛肉,眼不抬,手不停的扔了牛肉进去,放下筷子和小勺子定睛看苏格格:“你比较喜欢医院食堂?”
“呸!我早好了,我明天就出院!”
吃的不痛快,苏格格放了筷子干脆不吃,说着就爬下床要动手收拾去。
“嗯,也好,该去上课了。”
吃着已翻滚的肥美牛肉,许皓伦点头赞同。
苏格格鼻子里闷哼一声,胡乱把衣服塞了塞,要开门走人。
“你当真不吃了?”许皓伦手下不停,挑着眉边吃边问,喝一口滋味鲜美的浓汤,不禁摇头感叹,“天香楼的极品汤底,味道果然不错,有人没口福,真是没办法。”
嘶~真是吃没吃相,吃个东西发出那么响的“呼噜呼噜”声音,苏格格听着不舒服,非常不舒服!凭什么她要让了房间由着他逍遥?凭什么她要束手就擒?没开战就认输,哪儿来这么便宜的事儿?
倏的掉转身子过去,一屁股在他对面坐下,捞起筷子,抢过勺子就捞起来,专挑荤腥,宁愿捞错绝不放过。
眉眼微微挑着,因孟家而生的烦心顿消散了大半,她动作飞快,又准又狠,明着是不给他留条活路,许皓伦打起精神来应付,巧妙拆招,干净利落,一再打破她的独食企图。
总是还没捞起来就被他夺了去,苏格格气结,如此反复,除一开始不算苏格格竟没一次得手,但她可没那么轻易罢手,越是没得便宜可占反而越是百折不挠,越挫越勇了。
天渐渐暗下去,月儿今夜有约,独留黑幕对大地,南边儿一颗星子眨着眼,窥伺着黑幕下灯火阑珊似星空落入凡间。
铃声响起,导师利落收了话尾,交代了下这学期需要完成的任务就收拾教材出去了,大家也忙着整理自己的东西,往下一个教室赶过去,今天的课时安排有点挤,十分钟时间他们要从天工楼五层跑下去,穿过约两分钟的路程赶到开物楼六层,大概坐下来就差不多开始上课。
“哎哎,等等!”
搞定,苏格格抓起包要走,叶梓心突然拉住她急哄哄退回座位。
“我的杂志啊!”摸索着从桌肚里掏出一本花花绿绿周刊,叶梓心大感庆幸,“我买了还没看呢!”
“你要拿这钱去买彩票说不定早成百万富翁了。”
苏格格向来对这种东西没兴趣,瞥了一眼边走边说道:“不是还说你哥哥最近酒吧生意不好?”
“嘿嘿嘿,”叶梓心傻笑两声,两眼直盯着健美先生弗兰克的内衣广告流口水边走边狡辩:“我这点小钱他还不放在眼里啦。”
课间就这么点时间大家都赶着下楼,电梯里顿时爆挤,叶梓心和苏格格被人群挤到角落,连手臂都只能紧紧贴着身体,叶梓心这才依依不舍的准备合上杂志塞包里去。
“咦?”
方要阖上,叶梓心眼尖的瞄到内页角落上一张照片,很熟悉的样子。
皱眉,两手拿着杂志贴在胸前打开仔细的看了又看,叶梓心忙用手肘顶了顶苏格格:“老大!老大!”
“啧,你胆子大了啊!”
苏格格本就被人多气闷得难受,口气不大好的冲她白了一眼。
“不是啊老大,”叶梓心努力举高了手臂,歪过身体,想要把那一页掀给苏格格看,“你看,看,这不是苏老师嘛?”
“你胡说什么啊?”
眼睛溜了一圈冲他们看过来的学生,苏格格手一打,“啪”一声阖上她手里的杂志,正此时电梯到了一层,人都窸窸窣窣走了出去,苏格格也随即跟着走出去。
“没有啊,”叶梓心低着头小跑,边翻找刚刚那一页,“明明就是苏老师,我又没失忆,不可能认不出来的,只是她怎么和孟家大少在一块了?还有那肚子!哎哟~”
叶梓心一拍脑袋,站在原地嚷嚷起来:“我怎么忘了,他们本就是一对儿嘛,前阵子杂志不老登这个……”
“你够了没?不想去上课说一声,我替你请假。”
停下步子转头看了她一眼,苏格格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刚好够叶梓心听见,说完连看都懒得看,疾步而走,转眼的就甩了叶梓心近五米的路。
“姓储的那个猪头说过,谁要请假就扣谁的学分,我才不请假呢!”
说来真是衰,因为苏慕雪跟学校请了长假,她教的那门课换人,原以为不用天天烤糊了的考理论论述,谁知道走了个母夜叉又来个猪头三,更惨!连假都不能请!
想到那个说话会口喷三万里的喷泉大师叶梓心就胆寒,自从第一堂课坐前排忍受了他两个多小时的喷泉体唾沫流后,她现在只要听到“储”这个字都噩梦连连,浑身冒冷汗。
“老大,老大你等等我!”
把刚买的“乐周刊”塞到大包里,叶梓心抡着小短腿冲苏格格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