叄
我跟LI在马路边上对峙了半天,LI不说话,冷冷看我,我也不说话,低着头想要不要把瑶天供出去的事。供出去倒是我本意,这样以后的事应该再也跟我没关系了。
但是想起瑶天手下那几个丧心病狂的黑衣人,还有瑶天临走的时候跟我说的话,背后一阵凉。初冬的寒风也可以呼呼刮着刺骨。
“哇,你们俩这是?唱哪出?”
忽然响起的男声特别耳熟,转头一看,杨胖子喝着热饮,一脸不怀好意地笑着。
杨胖子是我和LI的同班同学。我们俩和杨胖子关系还可以。正是因为如此,我直接对他这句满是恶意的问好回击两个字。
“滚蛋。”
LI似乎也很满意我这句话,赞许地看我一眼,又仿佛和我统一战线一样,鄙夷地看了一眼杨胖子。
杨胖子坚决抗议,说我不可理喻,说LI重色轻友。
然后,我们仨和谐地坐在附近的一家全家吃关东煮。
杨胖子吃了一个贡丸,边嚼边说:“说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LI仍是之前淡淡的表情,我却心烦意乱,这都哪儿跟哪儿,一天下来各种事情就没断过,看了眼手机,已经快八点了。
我把我那份还没动过的关东煮直接推给杨胖子说:“胖子,我头疼,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杨胖子很是疑惑,估计是看我惨不忍睹的强忍不爽而有些扭曲的脸,没胆儿问,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LI一脸我懂我懂,但是我不会放过你的样子,双眸深邃地看了我一眼。
马勒个叉,我直接翻了一个空前绝后的大白眼给他,结果翻的我双眼都快疼的出来了,掉头就走,然后直接撞在玻璃门上。
这一撞倒是忽然精神了,在杨胖子看我刚刚撞在玻璃上所以憋笑憋的快死掉的注视下,我“蹭”地折回去,一巴掌拍在LI面前的桌子上,杀气腾腾。
我很愤怒,可能杨胖子以为我是对他说的,其实我是对LI说的。
“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绝交!”
我到家的时候都快十点了。一天都没跟父母联系,要是他们知道我翘了一天的课还这么晚回来,估计以后的人身自由就呵呵哒了。
我在家门口跺了好几下脚,楼道仍是一片黑暗,我又蹦了一会,还是漆黑一片。我心说我靠楼道声控坏了。
我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开始从书包里翻箱倒柜找钥匙,按门铃这种事跟自杀行为差不多,爸妈不活活掐死我。
我找着找着忽然觉得不对劲,总感觉后面有个人。
我往回看,仍是一片漆黑。
我狐疑地转头继续翻书包找钥匙。
忽然传来的一阵小声的低泣让我彻底崩溃。
我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地上,书包也直接自由落体,东西也散了一地。
看来是天亡我也,从早上苟且偷生到现在也算给我恩惠了。
妈的我是不是得感恩戴德一下体贴入微的老天爷。
临走了还不忘送我一个贞子的片段。
“是刘白吗?”
哭声渐渐止住,继而是一声很微弱的人话。
我去这世界疯了吗,鬼还知道我叫什么。
我没回话,佯作镇定,但全身颤抖的连衣料摩擦的声音都听得见,而且颇有再磨下去目测要自燃的趋势。
一双冰凉的手忽然扶上我的脸,冷的我一哆嗦,脑子一团乱,我在想还不如LI直接把我给解决了,或者瑶天的黑衣人直接一掌劈死我吧。
“真是你啊刘白,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一晚上了。”
我听这声音很耳熟,又觉得这素手的温度还是有点恒温的感觉,终于鼓足勇气抬头看眼前。
借着楼道窗外淡淡的月光,居然是张星星。
张星星是坐在我前桌的一个姑娘,平时嘻嘻哈哈,尤其是那头飘逸的秀发每天都在我面前香喷喷地晃荡。
可是如此时间地点氛围让张星星的及腰长发吓的我一身白毛汗。
深夜两点多,我和张星星并肩躺在我那张小床上。
张星星这姑娘从进我家开始直到一点多才渐渐不再抽泣,我爸妈见是我同学,又是如此光景,二话不说就准了张星星在我家借宿,又将好喝好吃的奉上,还跟我说好好待同学。
我看星星差不多平缓了,转头问她怎么了,梨花带雨地哭成这样。
星星沉默了半天,以一种小到跟蚊子飞一样的声音说:“我和陈宣分手了。”
星星默认我为树洞,跟我倾诉了整整一宿,从他俩相识一直说到分手,说到情深处又有眼泪喷薄而出的感觉。我急忙安抚之。可是整晚除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句话我好想没说过别的什么有实质性的话。
好在星星天快亮的时候终于睡过去了,为了应付爸妈,我只能毅然地起床,哈欠连天地看书学习。熬到中午已经头重脚轻地摇摇晃晃,后来作业发下来才知道睡眠真是立命之本啊,那个周日做的数学二加二都等于零了。
张星星中午起的床,我说我去送你回家,星星还是一脸憔悴,也不应声。
我叹了口气,拿了条围巾给衣着单薄的星星围上,领着她往车站走。
这天气大中午也没个太阳,星星真的跟星星似的,垂着脑袋无精打采。
我去车站边的良友给她买了热腾腾的玉米,星星也没吃的打算,只是接过来暖手。
杨胖子在这个时候又出现了,我心说这货故意的吧,怎么我在哪他也出现在哪。杨胖子看到我俩摆摆手,自然而然地走过来。
“又是你啊刘白,哟,张星星,怎么了,兴致不高啊。”杨胖子继续他的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功能,句句戳着我和星星的痛处。
“你赶紧回去吧,我送星星上车。”我打发杨胖子赶紧闪人。
杨胖子也很识相,冲张星星笑了笑,一副欠揍的样子继续迈开步子往学校去。
可是杨胖子走到我边上时忽然轻轻跟我说:“LI让我跟你说句抱歉。”
我看着杨胖子走的潇洒自如的二逼样儿,心里拧成一团,我靠,如今是真的卷进去了,LI这种人居然还会服软道歉。
而且,这种人居然会承认自己错了。
我忽然意识到了时态的严重性,一切可能并没我想的这么风平浪静,我看着星星满目愁容的脸,有种正陷入万丈深渊的感觉。
之后的两个月风平浪静,再也没有大片来找我出演,也再没有那些个耸人听闻的破事儿接二连三地发生,生活跟之前一样平静,只是更加悲惨,考试越来越多,作业越来越多,可是睡眠越来越少。
我以为事情就这样落幕了,之前的一切终于可以烟消云散了,其实事实是我想多了。
一切才他妈刚刚开始。
张星星在那回和陈宣分手之后,忽然又在一个月后跟我说陈宣主动跟她和好了。
俩人又跟之前一样,也和千万对小情侣一样秀秀恩爱,和和睦睦。
但是星星有一件事没跟我说,陈宣来找她复合的时候,右脸却是有一块淤青。
最可喜可贺的是我终于没有再看见过LI的身影,这让我颇为欣慰。在学校里想尽一切办法躲着他,在家里果断门窗紧闭,窗帘拉紧。
爸妈还表扬我,说我最近防盗意识有所增强。
我心说防个鬼盗,专注防LI三十年好吗。
然而两个月一过危机感陡升,速度之快让我措手不及。
先是临近期末的某天,被数学老师抓去做数学很晚才回家,在快空无一人的校门口看到了久违的女神瑶天。
好在瑶天背对着我,她靠着跟电线杆一个人静静地抽着烟。这个时候我才知道瑶天原来不是我们学校的,她穿着我不认识的校服,穿着双球鞋,背着个书包,看样子也是刚放学。
我靠要是被瑶天看到,我想我八成是走着回不去家了。瑶天就在大门那儿,一走出就会被看到。我又看着瑶天很是忧伤的背影,估计她一时半会也没打算走。
奶奶的,被逼无奈,我走到学校边上的栅栏打算翻过去。
刚把书包扔到栅栏外面,忽然看到瑶天站直了身子,好像有什么人走了过去,我以为是LI,结果等人走近了才发现是个姑娘。
和瑶天穿的同样的校服,匆匆跟瑶天说了什么,瑶天往路上招了招手,很快一辆SUV直接从街边开过来,两个人直接上车走了。
我心里边喊着打土豪分SUV,边迅速走出学校去捡书包。越想越觉得事情扑朔迷离,一桩接一桩,就只是这个时间瑶天的忽然出现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抬头看夜空,一片漆黑。
看来有大事要发生。
很快高考飞速袭来,我因为全力备考甚至都淡忘了高三的这个冬天发生的种种不可思议的事。当我在考场上交了最后一门的卷子之时,突然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油然而生。
说好的考完兴奋万分的呢,说好的考完狂欢到死的呢,说好的考完如释重负的呢。
这些完全没有在我身上发生。
我完全没有想到,6月8号,是我睡过的最后一个平安无事的夜晚,也是最后一个踏实无梦的夜晚。
从6月9号开始,我的人生开始了彻头彻尾的颠覆。LI也开始扮演了一个举足轻重的角色,他其实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坏,反而,在很多时候,会伸手拉我一把的队友。
一早,我还在刷牙,门铃就开始响。我一打开却看见了许久未曾见到的LI。
他戴了一顶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低到我第一眼都没认出来,还以为是送快递的。
他首先问我,你家就你一人吗?
我揉揉睡眼惺忪的眼说不然呢,我爸妈又不高考,哪来的假期。
LI没什么反应,直接走进客厅坐下,坐下还给自己倒了杯水。
我也懒得理他,先去把牙刷了把脸洗了,收拾妥当之后便坐在他对面,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这家伙,无事不登三宝殿,而且有事也肯定不是好事。
果不其然,LI喝了口水,对我说:“有件事,现在只有你能帮忙了。”
“你听着,你的破事我一件也不想参与,而且,根本不想听你说,你喝完水就可以走了。对了,水是前天的。”
我很坚定地表明我不想与他有任何瓜葛的态度。
LI却淡淡一笑,没接我的话,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给我。
我疑惑地接过,看了一眼照片,吓得我差点没从凳子上跌下去。
照片里张星星正挽着陈宣的手笑的跟个傻逼一样,不知道是不是我一碰见LI就变得睿智起来,因为我看见张星星的头后面,有一个红色的小点。
我看着LI,LI说:“就是你看到的样子。陈宣,是我们的宿敌。”
“那他为什么要让狙击手瞄准张星星?还有,是你们的宿敌。”
我因为把照片握的太紧手都出汗了,这信息量大的我都不得已听LI讲下去了。
“这个说来话长,我只告诉你,陈宣这个人,想得到什么,会不择手段。”
LI没了之前的浅笑,眼里看不见尽头。
我突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也跟着他沉默。
突然LI递给我一张纸,就说了一句话:“明天就出发,你好好看看这个纸上备注的事情,不要拖后腿。”
我还愣在原地,LI却直接推门走了。
是的!走了?
我看完那张纸之后,躺在床上思考人生居然思考到爸妈下班。我妈推门进我的房间,很惊讶我居然在家里而没有出去玩。
看我半天没反应,我妈有些怕,她一定在想我是不是考试考傻了。
我一咕噜爬起来,既然事已至此,已然卷了进来,如若不了解,估计这辈子都被LI追杀追杀再追杀,别想安宁了。
祸是我闯的,那么后果也是得我承担。
“妈,我可能要出去玩一段时间,跟同学考前说好了。”我揉揉一团乱草的头发,强迫自己振作起来。但是后来发生的一切证明我的振作只是一种自我安慰。
我妈边扫着我屋的地边听着我说,我话音落下不久我妈抬头说行啊,去吧。
我在躺了一天之后终于做点实质性的事了。我爬起来挤上下班高峰时段的2号线跑到户外用品店,照着LI给我的白纸上列的买。
想着这些东西估计有着保命的作用,我咬了咬牙全部买了哥伦比亚和骆驼这样的大牌子。还全都是捡贵的买。事实证明实在是太明确了。
九点多才回到家,我把东西打了包,一切都收拾妥当,一个70L的登山包放在房间的角落,绿色崭新的防雨罩静静地躺在地上。
我躺在床上往窗外望,10号的清晨,一切终于要开始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没有任何的恐惧和不安,却是一种很久没有有过的踏实感,以及隐隐的对一切的期待。
促使我这么快就答应了LI同他去完成他所谓的“一切”的原因,不仅仅只有我不想再在接下来的人生里被LI或者瑶天或者谁谁谁隔三差五地骚扰,又或者是LI一直跟我强调的,我已经一只脚踏入了整个计划中。
这些或许都是一部分的原因,但这些绝没有让我下定决心。
让我决心去完结一切的,是LI在给我的那张纸上写的一句话。
“我知道你能看见我们看不见的东西,所以,所有的一切,要你来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