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场上突然出现的佝偻老者,灭逸嗔只闻一声,只见一面,还未反应过来,一道强光袭来,周围场景如走马观花一般急速变化。待得光芒消散,灭逸嗔惊觉之时,却发现自己依旧还在含香镇中,但周围的人却不知去向。
环望四周,偌大的含香镇竟空无一人。
而已被灭逸嗔毁掉几近一半的含香镇,有一半重新恢复了万兽谷的模样,绵密的瘴气渐渐消散,露出一丝阳光。
曙色巳临,晨雾浓得像老人嘴里喷出的烟。微风中传来泉水流动的声音,它那种活泼的生机亘古不变。灭逸嗔静静地站在其间,安静得就象是河岸边的泥。
这一幕让得身经百战的灭逸嗔不由得眉头一皱,刚刚的一切好似从未发生过一般,甚至让得灭逸嗔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进入过含香镇,是否真的遇见过这些人和事。
举目而望,晨曦已临大地。山色已被染成金黄。雾渐渐落下山腰,穹苍灰黯,苍苍茫茫,笼罩着这片一望无际的万兽谷,风吹草低,风中竟有些羊嗥、牛啸、马嘶,混合成一种苍凉的声韵,接着云雾之中不时显现出一些异兽,随后又消失不见。仿佛灭逸嗔从未离开过万兽谷的入口一般。
但,灭逸嗔岂是凡夫俗子?云雾中,一丝亡者之气引得他的注意,虽然这丝亡者之气稍纵即逝,但却无法逃脱灭逸嗔的法眼。
“整个万兽谷也就含香镇有这般亡者之气,虽不及先前在万兽谷入口感受到的那股源头浓郁,但也不差,而且亡者之气不会随意的飘散在其他地方,那么,问题看来很明了了。”灭逸嗔心中暗道。
“老头,你这幻境,要是我亲手来破,那就真的不太好看了。”灭逸嗔嘴角上扬,对着自己的正前方朗声道。
话语刚落,四周场景如水中幻影一般发生涟漪,旋即缓缓消散,再次露出火光冲天的含香镇,而灭逸嗔的焦天阳如同石像一般伫立在地上,双目放空,看来他也陷入了幻境,只是没有灭逸嗔这么快的出来。
“真是后生可畏啊,不曾想还有活人能够逃出老夫的幻境。”佝偻老者缓步走来,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灭逸嗔。
“你是谁?”灭逸嗔眼神冷峻的问道。
“老夫万兽谷副谷主——苍玄。”佝偻老者回道。
“苍玄!”灭逸嗔心中一紧,脑海当中想起了前些日子兰旭和焦天阳的对话。
苍玄,万兽谷真正的一兽之下,万兽之上的妖王,在玉麒麟来到这里之前,这里叫做雷山,这里曾是他的天下,他为所欲为,君临天下,却在一人一兽的来临后,彻底沦为了奴仆。
苍玄出生于妖族名门,年轻时是一个翩翩美公子。可以说是所有妖族里最有贵族气质的一位。
苍玄应该是含着银勺出生的人,将来在妖族必定大放异彩。但是他有心结。他的内心是寂寞绝望的。他的悲伤并非像其他妖兽来自自身的坎坷,苍玄的悲伤则来自世俗的诱惑。他生在贵族,所以他更能体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欲海潮生,他不得不随波逐流,做着许多他不愿去做的事情。
由此看来,出生于名门的孩子是何其幸运,以及何其不幸。修真各界向来蔑视个人的喜怒哀乐,数万年的光景有一大部分都是在扼杀压抑个人的情感。各界讲究的是一个氏族,一个君王的安危,至于这个的安危要牵连多少人的死活,就没有人关心了。从这方面来说,人类的生存之道远比妖兽要残酷。往左,变成妖兽、魔物般泯灭人性,往右,变成凡夫俗子的随欲而安。
苍玄成长在这样的所谓正统环境里,所受的教育八成诸如此类。向右发展,他又是一个玉麒麟,但苍玄是往左发展的。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他又很游移。他永远在游移,但他停不下来,也不想停下。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让他不再游移的人,那个人和他讲述了这个世界的真正大道,让他终于知道到底自己想要什么。
这个人叫做宕赫。
所以在他两百岁成年之时,他做了一件改变他一生的事情。
他杀了自己还未过门的妻子。
苍玄不是不爱他的妻子,相反他和他的未婚妻从小青梅竹马,很是恩爱,但自从宕赫出现以后,他的爱情变了味道,他爱得有组织,有计划,有目的,爱得困惑,因为他开始觉得这个伴侣不了解他,不知道她真正想要什么。所以他会寂寞。和一个永远无法懂得自己的人同床共枕,有什么意思?
所以他杀了他的妻子,神形俱灭的抹除了她!而苍玄则被千夫所指,甚至差点被讨伐之人灭杀当场!
几经波折之后,苍玄的族人保住了他的性命,但却剥夺了他的一切,除了他的名字,曾有族人建议他可以乔装打扮,隐姓埋名的在族里度过残生,但显然苍玄不会妥协,最后他选择了离开,或者说他是抛弃了自己的族群,但结果都是一样的,他离开了这个束缚自己野心的地方,他获得了自己想要的自由。
在他离开自己族群的那一天,当所有好事的妖兽在都在苍玄族群的府邸门口准备看他的笑话之时,他们看到的只有狂笑不已的苍玄。
所有妖族的妖兽都认为苍玄疯了,但他们不知道这才是真正的苍玄,一个真正的恶魔诞生了。
苍玄的华贵气质给他的罪恶蒙上了一层薄纱。使得罪恶的感官效应朦胧了很多。因此苍玄并非表象上那般的和蔼,他绝对是一个邪恶的化身。他做事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点是非标准。他人生的准则就是邪恶的准则。在被玉麒麟收复之前,他,绝对算是此地杀人最多的妖王,也是最为残暴的妖王。
他对待任何事物都是残忍的。不管对方是人是妖。他温文无动于衷的外貌下藏匿的灵魂是绝对属于地狱的,而且他也没打算爬回来。他漫不经心的实施着他的罪恶。与其说他心肠太冷酷,不如说他根本没有心。
他代表了一种不可逾越的强大力量,这种力量充满杀伐、充满暴戾,让看见的人或妖在见到的刹那间就失去反抗的心理,留下心中的唯有恐惧和不安。
而且他不是真心诚服于玉麒麟。
论资历,他最老,论名望,他乃是玄武本体,贵为四大神兽,论实力,他不输于玉麒麟任何一点,仅仅因为玉麒麟有一个天下无敌的主人,如此心高气傲的他竟然连天刀客的面都没见到便败下了阵来,他不服,却不敢说不服。
而就在今天,他看到了复仇的机会,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可以不杀你,可又不得不杀你!”苍玄看着灭逸嗔人畜无害的笑道。
“什么意思?”灭逸嗔警觉的看着面前这个看似柔弱的佝偻老头,却没有一丝的松懈,因为他知道,这个老头可是真正的杀人恶魔。
“因为,我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把你们都杀了,这样我们伟大的谷主会把我给杀了哟。”说道杀字,苍玄故意拖长了音调,显得很是享受这个杀字。
“哼,可是我还不想被你杀了。”冷哼,灭逸嗔话音一落,整个身形开始向后方逃逸,速度极快,虽然不及天照院的踏雪无痕,但是在灭逸嗔的心中,逃走问题不大。
就在灭逸嗔心中盘算着逃走之后,如何回来去救焦天阳等人之时,灭逸嗔的身躯猛然一震,旋即灭逸嗔受到猛烈的撞击,从天上直落而下,砸出一个数丈的深坑。
灭逸嗔当场昏迷,而刚刚飞行的路径上蓦地出现了一座石壁,原来刚刚千钧一发之间,苍玄竟能瞬间制造出如此巨大的幻境,其实力当真深不可测!
“哎。现在这些年轻人啊,太不尊老了,我话还没说完,就跑了,真是世风日下啊。”苍玄微微摇头,一脸惋惜的看着灭逸嗔,接着自语道:“我原本觉得你这小儿还算有点意思,可以多玩会,可惜啊,这是世间便是个天妒英才的世间,哎,老夫就勉为其难的当一次老天爷,收了你这个天才吧。”
话音已落,苍玄形如枯槁一般的老手下幻化出无数鬼脸妖气,旋即冷哼一声,妖气直飞灭逸嗔天灵盖,欲要直取其性命,却不料。就在这刹那间,一声鹤唳响彻小镇,让得苍玄势在必行的杀招戛然而止!
“来者何人?”苍玄本来平淡的表情突然冷冽了起来。
苍玄话音落下,旋即在三丈外,一个废墟里,竟然有一只人手拿着葫芦左右晃动,身子的其他部分都埋在废墟里,接着,这个被埋在废墟里的人,带着一丝戏谑回应道。
“老头儿,年纪大了就该在家喝喝茶,看看戏什么的,跑出来瞎转悠,不怕闪着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