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喜庆的吹吹打打中,一家人如梦方醒赶紧给方妙重新梳洗,在喜婆的再三催促下被一身盛装的武阳中背出了门口,然后就只能听见吕氏还有方静以及方妙的哭声,外面来了很多人,有跟着武家一起过来结亲的也有过来帮忙的,乱哄哄的,人声鼎沸,方妙根本来不及再跟家里人说几几句话就被人给包围了。
林芸希本来没觉得心里有多难过,因为成亲是方妙还有武阳中俩人的夙愿,能顺利结成连理也算是对得起俩人这么多年来吃的苦,心里是这么想的,不过眼睛却酸涩难忍,分家以后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候方妙陪在她的身边,不知不觉她已经把这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当成了自己妹妹一般看待,一想到从此以后见面甚少,心里无端的升起几分悲伤,此情此景让她不由得想起了嫂子张氏,当时自己成亲的那个时候,她此时的不舍的心情应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再难受也得忍着,这是方妙非常重要的人生的开始。
因为流水席的缘故,今天过来的人尤其的多,屋里屋外全是人,里三层外三层的从屋门口一直站到大门口,自动闪开一条路,供新人从中而过。偌大的院子给挤了个满满当当,到处都是贺喜的声音和吹吹打打的声音,方仲站在大门的外面大声的念着嫁妆,千工床、妆镜台、衣柜、子孙桶、八仙桌,随着一箱箱被红绸包裹的箱子抬出去,人群出现了短暂的沉默,然后就爆发出巨大的惊叹声,入目一片张口结舌,好多人都知道方三郎夫妇对这个妹妹很是照顾,照顾到都能拉武家一把自然成亲的时候也不会亏待,不过没想到会这样的大手笔,不说那县城的宅子和铺子,就是那些个一看就不是普通货色的新打的家具那得值多少银子啊,他们就算是不吃不喝几代人恐怕也没法弄出这个排场,所有人都不由得咂舌,果然,方家三郎是个大方的。
有知道之前那点事的人呆愣了片刻喃喃的说道:“当初分家的时候,三郎媳妇可是说过会善待方妙,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这兴许、兴许那个什么十里、十里红妆就是这样吧……”
“我说什么来着,三郎就不是一般人,能从那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还有孬种的?你看吧,人家不但回来了现在还发达了,娶了个媳妇不但长的跟天仙似的还是个聚财的,这方妙还真是好福气,今天这排场不比县城那些富贵人家嫁女人小,啧啧,现在肯定有人后悔的肠子都断了吧,早知道现在何必当初,为了那点针头线脑闹的撕破脸……”
那人虽然没有说明白,不过听到的人都知道话里的意思,这一年多来方家就没消停过,方庆林和方元武两家一直苦苦相逼,不过人家三郎媳妇也从来没有落过下乘,虽然当初分家的时候是净身出户的,不过人家连眼睛都没眨的就把家业一点点的给积攒起来,顺带着还把方宜春还有武家给带了起来,一直忿不平的方庆林和方元武毛都没有捞到一根,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活该的让人同情都同情不起来。
“三郎媳妇确实是个能聚财的,三郎遭了这么多年罪也到头了,不过也不知道这小子现在做什么,神神叨叨的天天见不着人……”
众人说什么的都有,就算是从前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恨不得拿出来嚼一嚼,要说他们一个个都是兴奋和惊讶的,其中有三个人的情绪是最复杂的,那就是方元武和刘氏还有处于清醒状态的吴氏。
三个人的眼睛简直被嫁妆那一片片的红色刺瞎了眼,俱是一副瞪着眼不敢置信的模样,直到接亲的人走出去老远才慢慢的回神,方元武和扯着袖子的刘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悔意。
是后悔当初不应该为了那点蝇头小利蒙了心做了那些让人不齿的事情还是后悔如果当初如果不做那些事也不至于跟方岁寒闹僵可能现在的生活就不会这么窘迫,到底后悔什么也只有他们自己心里知道。
林芸希身体不便没有跟着出去,半个时辰后院子才慢慢的消停下来,不过没安静多久便有人来了,方二婶开始招呼女人们弄喜宴,林芸希洗了把脸也出来招呼人。不知道是这个冬日在家里憋的狠了还是其他的,村里很多人都过来了,原本定于辰时的宴席也提前开始了。
也是老天赏脸,今天天气还挺好,每天这个时辰还灰蒙蒙的,今天云散天晴,非常的亮堂,院子里摆着三排木桌,一排五个,大家自觉的跟相熟的人坐到一起,只要坐齐了人便开始上菜,没多时,院子就回复了刚才的喧嚣,甚至比刚才结亲还要热闹几分。
喜宴的荤素搭配是之前研究过的,素菜是之前就准备好的大棚里产出的,荤菜主要是猪肉、兔肉和鱼肉,方二婶知道她家那些青菜可都是在县城能卖大价钱的,所以一边心疼一边下锅炒,因为人多,菜的卖相就不能讲究了,不过量却是大,炖肉那真是炖肉,一筷子下去就扎到大块的肉,有肥有瘦,想吃什么都能管个饱,平时吃饭都得仔细计较生怕青黄不接的人过了半个冬天肚子里的那点为数不多的油水早就靠没了,现在都没客气两句就开始敞开肚子吃起来,吃饭的时候倒是比坐席的时候要稍稍的安静些。
虽然林芸希没有上手,不过却也没有闲着,盯着看哪桌没有酒了或者哪桌茶水没了就得赶紧添,今天方安和他们三个可算是最忙的,十多桌子,走都不够得小跑着,没多时就出了汗,要是以前林芸希决计时不敢让他们出了汗出来跑的,练功以后每天都得弄的大汗漓淋的,方岁寒也一直跟她说男孩不能娇惯,三人也争气,满头大汗也没有喊累。
方静还有吕氏和方岁寒去了武家,瞧着曾经那个疯疯癫癫山上山下跑的疯丫头一转眼就到了为人妻的时候,吕氏和方静都落泪了,方岁寒庆幸没让林芸希过来,否则免不了还得哭一场。
今天的武阳中身着喜服格外的精神飒爽,一直都小心翼翼的扶着方妙,眼里一片深情,农家人没有太多的规矩,拜完天地新人便去了里屋,然后方家几个兄弟便一起凑上来招呼人,场面不复刚才的肃穆立刻热闹起来。
直到天黑,方家和武家的人才慢慢的少了,方静和吕氏先回来了,武家老大还抓着方岁寒的手臂不让走,非要不醉不归,武阳臣酒量不行,刚才陪了一桌就有些醉了,后来又喝了几杯,神志已经不是很清了,拉着方岁寒不放,嘟嘟囔囔的说道:“三、三、三哥,今天你不能走,阳臣要好好敬你几杯,不、不知道我们兄弟几个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能得三哥你还有、还有……”
突然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武阳臣歪着脑袋眨巴着眼睛去看他大哥,想了半天,一拍他大哥的肩膀,大喊道:“多亏三哥和三嫂照佛,否则我们兄弟几个也、也不会有今天,以后、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有、有什么事您就招呼一声,我们、我们兄弟一定万死不辞,对,万死不辞……”
武阳臣喝多了手也没有个轻重,武阳达一个不备差点被他给拍了个趔趄,回手就扒拉他脑袋一下,刚要张口训斥他喝多了就去躺着别在这白活,没想到一巴掌过去武阳臣就躺地上了,不过手却没有松开,还紧紧的抓着方岁寒。
武阳达吓了一跳,酒都醒了大半,自己也没有使劲啊,这是怎么了。
“阳臣睡着了,把他弄屋里去,外面冷,小心着凉。”方岁寒最先看出来,武家的几个兄弟只瞅见他手臂动了几下,然后武阳臣的两手就空空的。
方岁寒踏着月色回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收拾妥当了,空气中弥漫着酒的味道,倒是给这清冷的夜增加了几分暧昧的迷醉。
方岁寒回来的正是时候,昏迷了大半天的方庆林此时已经醒了,铁青着脸站在地上,方元武跟个桩子一样一声不吭,方静正面色不虞的说着什么,方岁寒一进来,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的视线都一同聚集过来,当中最刺眼的自然是来自方庆林的。
“老三,你现在真是翅膀硬了,长能耐了,也不把我这个当大哥的放在眼里了,你、你竟然敢对我动手,好啊,现在娘和大姐都站在你那边,你就有恃无恐了,你可别忘记了,你再能耐你也姓方,只要你姓方就得遵循咱们方家的祖宗礼法,哪条宗规族律也没有允许目无尊长的!”方元武显然已经气极了,脸上完全没了平时那副温顺老实,扭曲着的脸和愤怒的眼睛无一不宣告着他现在处于暴怒的状态,而怒火对准的就是方岁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