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是冷的,也不知道泡了多久,杯中的叶子饱胀的舒展着,茶叶的滋味已经淡的几乎尝不出了。
燕亭端着杯子,低头看着自己投射在杯中的清影儿,激动地不能自已。她所掌握的事情,不但可以让内务府刘嬷嬷给喜儿开出宫的条子,更是可以彻底改变清玉苑的现状。
这其中一些事情真伪难辨,但燕亭坚信曲嬷嬷说的都是真的。
首先曲嬷嬷没有骗自己的必要,因为曲嬷嬷并不知道自己的用意,也不知道自己是穿越而来。其次,有些事情曲嬷嬷自己也脱不开干系,如果不是曲嬷嬷对那个刘山花恨到了骨子里,曲嬷嬷完全没必要把自己的名声搭进去。
根据曲嬷嬷所说,刘山花办事能力不济,但是很善于和人打交道。这个刘嬷嬷之所以能混到现在的位置,跟内务府的总管太监脱不开干系。
四十多年前,刘山花和曲嬷嬷是同批次进宫的宫女。现在的总管太监李公公是当时总管太监的养子。曲嬷嬷为人谨慎,本分不多言,始终没被分到殿阁去伺候主子,只在内务府帮手。她所接能做的也只是外围的工作,无法接触到权利核心。
刘山花则不一样,她很快就被分到了敬事房内。她跟一干小太监关系都不错,其中,跟刘山花打的最火热的,便数李公公了。曲嬷嬷虽然讨厌刘山花,但她也不得不承认,那个刘山花年轻的时候的确是个美人,模样很讨男人欢心。
曲嬷嬷说,进宫的女人大多是押错了宝,像刘山花这般聪明又放的开的女人真是少之又少。所有的宫女在入宫后都算是皇上的女人,历代也不乏被皇上看中册封为妃的宫女。大多数宫女都在等着那一个几乎不可能降临的良机,做着那个有朝一日会被皇帝看中的不切实际的梦。
而刘山花从来就没觉得自己是皇上的女人,她把宝压在了太监身上。她要接近的是掌权的太监。她看得很透彻,只有掌权的太监,才是后宫的未来,才能让她成为人上之人。
所以,她便跟那个李公公苟且到了一起。
初听此事,燕亭也是蹦了高,直呼不可能。
一个没了命根子的太监,怎么可能行人道之事……
谁知道曲嬷嬷爆了更劲爆的事情——当朝后宫总管太监李公公是个假太监真男人。由于李公公养父的关系,在李公公被送进宫来净身之初,压根就没断根。他的身子下面,仍旧有那个对男人来说最宝贵的东西。
这事情是迄今为止后宫最大的秘密之一,不论是其他嬷嬷、宫女还是太监对此一概不知。若不是曲嬷嬷有次尿急,半夜起身去方便,在当时他们宫女住所的柴房外面听见李公公和刘嬷嬷欢/爱的声音,她是绝对不敢相信的。
后来曲嬷嬷也想牺牲自己的身子以博得李公公的青睐,但李公公却不上钩。他大概以为曲嬷嬷是在试探他,坚决不暴露身份,还借机将曲嬷嬷嘲讽了一番。
之后的几十年间,曲嬷嬷被分去跟了嫔妃,看尽了白眼,受尽了委屈,而刘山花却依仗着李公公,平步青云,最后终是成为了内务府的管事嬷嬷。
燕亭曾问曲嬷嬷为何不把此事说出来,曲嬷嬷只用手指头横在脖子上,做了个“杀”的动作。她的意思不言而喻。在当时的那种大环境下,在李公公的养父是总管太监的情况下,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宫女若是将此事爆出,刘山花和李公公有没有事还不一定,反正她是活不成了。
曲嬷嬷把这些事悉数说给燕亭听也并不是完全站在燕亭的立场,她只是把烫手的山芋抛了出去。如果将这些内幕好好运用,则会是一个契机,而若是运用的不好,则会惹来杀身之祸。
因而燕亭至此想不通,曲嬷嬷到底是想帮自己,还是想害自己。
燕亭决定把这些东西整理出来,写一封信给内务府刘嬷嬷。这封信很考验水平,需得无比隐晦又明了清晰。
她明白这是在博弈,她在拿自己的命博弈,博刘山花放不下也忘不掉那见不得人的旧事。
这个事不能外传,写信自然要亲自来。燕亭找来文房四宝,取了毛笔在纸上一比划,立刻犯了难——她以前没练过毛笔字,写出来的字又大又丑,简直无法入眼。
在废了十几二十张纸之后,燕亭觉得练字这件事短时间内是毫无成效的,若要快速将信写好,就只能改变书写工具。
她跑去找喜儿要了把剪子,对着那羊毫笔便是一剪刀。她将前端的笔毛齐齐剪掉,只留了底部的一层细毛。这样一来,笔头没有那么软,手指与笔杆直接接触可以更好的借力。下笔的感觉就好像在写硬笔书法,唯一的不便利是细毛吸水能力不佳,写不了几笔就得重新蘸取墨汁。
燕亭又是对照书籍寻字,又是斟酌信件内容,折腾了一整晚,总算写出了一封还能入眼的信。
内容是两句打油诗,详情如下。
一句是“尖尖嘴,细细腿,狡猾多疑拖大尾,一夜春风过,勾魂摄魄真是美。”
一句是“大红冠,金黄钻,柔顺温驯脾性赞,晨起踱步来,母鸡窝里少个蛋。”
两句看似都是谜面,并不难解,一个的答案是狐狸,另一个的答案是公鸡。
然而燕亭在第二句中卖了个聪明,公鸡向来是趾高气昂且好斗的。“柔顺温驯脾性赞”不可能是公鸡,只会是阉鸡,所谓阉鸡自然也有太监的意思。众所周知,母鸡自个儿也是能下蛋的,但若是要孵出小鸡则必须要公鸡的辅助。少了蛋便是隐晦的说孵出鸡崽儿。整个一句便是暗喻李公公是假太监。
这两句话已经够明显了,根本不需要燕亭再多写些什么。她欣赏了一下自己的大作,一笔一划的落了款——清玉苑燕亭。
她将信晾干后,用蜡封口,第二天一早便交给了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