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将军大人口中所谓的上房吗?”特雷西·雪莉气不打一处来,当场便指着布莱德索的鼻子大声质问,此事确也难怪特雷西·雪莉要发这么大的脾气,因为这间所谓的上房里面除了有一张小得可怜的床榻之外,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床铺上面的被单看起来也破破烂烂,好像被人使用过很久一样,你说这种东西让一向喜爱干净的特雷西·雪莉如何再用?如何躺在上面安然入睡呢?
布莱德索涨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回应说道:“请雪莉大小姐暂息雷霆之怒!末将绝对没有夸大其词,故意安排这样的房间来戏弄诸位,刚才在议事大厅的时候我已经做出了合理解释,当前的黑龙堡为了解决将士们的温饱问题,已经把所有能够变卖的东西都拿去替换粮食了,这几间上房虽然简陋了一些,但是还算干净,它比起我和士兵们居住的房间要宽敞许多,清静许多,不信你们可以随我去看一看,本人可以用自己的脑袋作为担保,黑龙堡内的每一处房间都要比这里更加狭小,也更加的污秽不堪!”
“我相信将军大人没有欺骗我们!”黑索抢在特雷西·雪莉再次发飙之前接过话题,信步走进房间里观赏说道:“这间上房里面虽然家徒四壁,略显空荡了一些,可是的确比较整洁,透气效果也比一般的房间要好上许多,至于雪莉大小姐晚上睡觉的床铺,可以用我们马车上的丝绒棉被来进行替换,如此一来,此房间的舒适程度可远比在荒郊野岭安营扎寨要好的多了。”
特雷西·雪莉十分不满地瞪了黑索一眼,可是黑索却对她微微一笑,丝毫都没有理会,布莱德索万分感激地连连鞠躬,感谢黑索能够为自己仗义执言,于是这场小小的上房风波也很快平复下来,慢慢地被特雷西·雪莉勉强接受了。
夜幕再次降临,偌大的黑龙堡仿佛巨兽一般蛰伏下来,沉寂在浓浓的夜色之中,黑索好言好语地安慰特雷西·雪莉,终于使得这位难缠的特雷西家族大小姐再次屈服,幽幽昏睡在梦乡之中,数十天来她一直没有享受过温暖的床铺,此时能有一处不受外人打扰的房间,睡眠的质量当然要比睡在露天席地里优良多了。
黑索蹑手蹑脚地离开房间,轻轻地为特雷西·雪莉关上房门,此时的他还有一件重要事情需要处理,所以还无法返回自己的房间,与特雷西·雪莉一样放松休息,而阿利斯泰和艾特伍德一左一右地守候在走廊里面,他们似乎早已经知道黑索想做什么,因此戎装在身,兵刃在手,一点也没有放松警惕。
“走吧!我们去看看布莱德索将军是否入睡!”黑索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与白天的时候判若两人,至从他进入黑龙堡之后一直在想办法笼络布莱德索,难道在这夜深人静的午夜时分仍旧不肯放弃?还要带着阿利斯泰和艾特伍德一起前去拉拢布莱德索吗?
“卑职已经支开守卫,可以领着大人直接前往布莱德索的卧房了!”阿利斯泰压低声音,悄悄地上前询问说道:“请问大人您是否在怀疑布莱德索将军?为何深更半夜的还要偷偷前去探查呢?”
黑索目光闪烁,冷冷地回答说道:“白天我故意当着大家的面夸赞布莱德索,目地就是想让他失去戒心,毫无防备!当日斯蒂夫家族背叛帝国,举家逃匿,唯一能够拦住他们的就是黑龙堡边军,而布莱德索身为边军指挥官,扼守着帝国通向圣国的唯一咽喉要道,要说他没有故意放水,网开一面,任由斯蒂夫家族逃出边境鬼才相信,所以我必须亲自前去调查一番,以确定这位爱兵如子的边军大将没有私通斯蒂夫家族,做出坑害帝国的恶劣行径!”
“大人高瞻远瞩,明察秋毫,令卑职敬佩万分啊!”阿利斯泰含笑拍起了马屁,自打上次暗算黑索的行动失败之后,这位中枢府密探指挥官越来越惧怕黑索,也越来越信服黑索了,俗语说良禽要择木而栖,追随在黑索身边的时间越久,就越能发现这位年轻人才智过人,与众不同,拥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胸襟与气度,因此阿利斯泰在这段时间里面非常老实,表现出了忠心耿耿的下属风范。
黑索淡淡一笑,并没有因为阿利斯泰的奉承而感到骄傲自满,他的心里在暗暗揣摩布莱德索的为人,从白天他所做出的表现,及黑龙堡边军对于他的尊敬程度来看,这位边军守将确实十分疼爱士兵,能与士兵做到肝胆相照,荣辱与共,可是斯蒂夫家族带着第六、第七,两个兵团,数万步骑前往圣国,他们又是如何通过戒备森严的黑龙堡?顺利地逃出帝国边境的呢?
夜半无声胜有声,黑索带着满腹疑问,在阿利斯泰和艾特伍德的引领之下穿过长廊,悄悄地来到了布莱德索的卧房附近,此刻这位统兵有方的边军大将正在窗前一个人看书,门外也仅有两名卫兵在站岗值勤而已。
黑索努了努嘴巴,示意阿利斯泰和艾特伍德留在原地,而他自己则好像壁虎一般贴地而行,悄无声息的游走过去,来到了布莱德索的卧房窗边,水元素武技能够很好地控制住呼吸和心跳,这使得黑索可以完美地掩藏住自己,静静地潜伏在布莱德索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窃听。
过不多时,一阵极其轻微地脚步声传入耳际,似乎有一人正进入布莱德索房间,与他十分隐秘地见面谈话,黑索赶忙打起精神,竖起耳朵,紧紧地贴在墙壁上面用心倾听——
“你来了?”布莱德索放下手里的那本兵书,率先开口发问,而进入房间的那人回应一声,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含笑说道:“在下今夜冒昧前来,一是想代表家族感谢布莱德索将军的放生之德,二是为了前几日传来的那封飞信,恳求一个准确答复!”
布莱德索稍稍沉默了一会,缓缓地开口说道:“请你替我转告科尔首相,原先的知遇之恩我已经尽力报答完毕了,从今往后我与斯蒂夫家族之间再无牵连,也毫无关系了!至于你们想让我坑害黑索部长,谋害使团的事情,恕我无法答应!我身为黑龙帝国的边军守将,即便不受重视,遭受了一些不公平待遇,但是我仍然不愿背叛自己的国家,成为一个人人唾弃的乱臣贼子!”
“将军大人此话的意思,难道是在嘲笑我们斯蒂夫家族吗?”进入房间的那人语气不善,情绪也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布莱德索刚才所说的话,显然已经刺到了他的痛处,让他的心里产生出强烈杀意!
布莱德索神态平静地淡淡说道:“我知道阁下是曾经的帝都第一剑手,反击大师蒙哥马利的亲传高徒,可是此地是帝国要塞黑龙堡,外面有整整一万两千名边军将士,如果阁下想在这里动手取我性命的话,恐怕你自己也一样插翅难逃,要留下性命和我一起陪葬!”
房间里的那人原来是康斯坦斯?黑索心中一动,已然猜到了进入房间那人的真实身份,布莱德索果然和叛逃的斯蒂夫家族有所关联,若非如此,斯蒂夫家族和两个兵团的叛军绝对无法通过黑龙堡,完好无损地逃进圣国的边界,思虑及此,黑索耐住性子继续偷听,他很想知道布莱德索为什么还要坚持底线,不肯答应康斯坦斯来加害自己——
房间里的康斯坦斯急促地喘息两声,努力克制住心中的怒火,放缓语调轻声说道:“将军放我们通过黑龙堡,已然背叛了国家和保罗皇帝,难道还认为自己会平安无事?继续做你的边军守将吗?”
布莱德索心中烦乱,叹息一声苦笑说道:“由我放你们通过黑龙堡,逃往圣国的那一时刻起——我便从未认为自己能独善其身,平安无事!可是当年我接任黑龙堡指挥官的时候,科尔首相力排众议,一力举荐,这才成全了今日的边军守将布莱德索!此恩此德,我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进行偿还,所以也就不在乎自己的将来会何去何从,能否再继续苟且偷生了!”
“我明白了!”康斯坦斯微微颔首,十分惋惜地感慨说道:“原来将军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性命,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斯蒂夫家族的每一位成员都亏欠将军,恳求将军坑害使团的事情也就不再勉强,就此作罢了!”
“多谢阁下能够体谅我的苦衷!”布莱德索站起身来,向着康斯坦斯拱手为礼说道:“还请阁下带我向科尔首相问一声好,就说布莱德索大恩已报,了无牵挂,今后还望科尔首相不要再派人来找我,更不要妄想从我的黑龙堡踏足帝国领土一步!”
康斯坦斯颇为无奈地站了起来,被迫回礼说道:“我一定将此话原封不动地带回给叔父,黑龙堡我们或许无法踏足,可是使团一旦离开黑龙堡,进入斯凯尔特山脉——那么我们将按照计划自行动手,到时候也希望将军大人不要多管闲事,阻止我们斯蒂夫家族将要采取的行动才好!”
布莱德索不置可否地沉默不语,目送着康斯坦斯的矫健身影消失于视线之外,此时夜已初更,寒意渐浓,心烦意乱的布莱德索支走了门外守卫,自己一个人坐在房间里面默默发呆,放走斯蒂夫家族通过黑龙堡的事情,迟早都会泄露出去,到时自己这位边军守将恐怕难辞其咎,逃脱不了保罗皇帝的严厉责罚。
布莱德索越想越是头疼,越想越是害怕,正当他六神无主,冷汗直冒的慌乱之间,黑索那刺入人心的冰冷语声忽然响起,传至于布莱德索身后的五步距离之内——“将军大人!你好大的胆子啊!”
布莱德索浑身一震,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而当他慢慢地转过身来,直面着眼神冰冷,一脸杀气的黑索之时,仿佛一瞬之间经历了无数煎熬,变得目光涣散,脸颊犹如死灰一般毫无血色。
黑索走到窗前,一屁股坐在刚才布莱德索的位置上面,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私通叛逆,放走谋朝篡位的斯蒂夫家族乱党,这可是头等大罪啊!布莱德索将军虽然是黑龙堡指挥官,职责重大,但是您认为还可以将此事隐瞒多久,而不被尊敬的保罗皇帝陛下知道内情呢?”
布莱德索神情复杂地看着黑索,内心挣扎了好一会才放弃出手的冲动,缓缓地开口回应说道:“看来黑索大人已经听到我和康斯坦斯之间的谈话了!不错!我承认是我违背了皇帝陛下的旨意,私底下放走了斯蒂夫家族叛军,不过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甘愿与大人回去承担后果,只是希望黑索大人不要追究我手下将士的责任,他们对我唯命是从,不敢反抗,因此这件事情与他们之间毫无任何关系,不应该随着我一起受到牵连。”
黑索微微一笑,假装无能无力地淡然说道:“布莱德索将军爱兵如子的作风让我十分钦佩!可是此事一旦泄露出去必将牵扯甚广,到时候恐怕不是将军一个人就能承担下来的!以我对皇帝陛下的了解,他在知情之余必将大发雷霆,别人姑且不论,您和您身边的嫡系副将恐怕一个都无法逃脱,全部都要因为此事而抄家灭族!”
布莱德索再一次陷入沉默之中,他心知黑索这番话并不是危言耸听,保罗皇帝和特雷西家族的一贯作风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而自己放走了谋害他们的死对头斯蒂夫家族,恐已造成无法挽回的必死之局了。
想到此处,布莱德索长叹一声,充满绝望地抬头正视着黑索,真心恳求说道:“黑索大人年少有为,深受皇帝陛下疼爱,我相信大人一定有办法解救我的部下,不让他们受此劫难,而我本人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愿意听从黑索大人的任何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