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贺蓝姥姥其实没少往她俩这儿跑,老太太是真喜欢季焰远,要问她原因,照老太太的说法,那是抱着一颗悲天悯人的心,就想疼这可怜的孩子。
下午贺蓝把她妈也叫过来一起吃了饭,隔壁童童也准时过来找季焰远玩儿了。
“来,童童进屋了。”贺蓝开门领着孩子走进客厅。
童童看见贺蓝她妈和她姥姥,眼睛咕噜噜的转向贺蓝。
“恩……叫阿姨,姥姥。”贺蓝指着坐沙发上的俩人,给童童比划了一下。
童童乖乖的一一问完好,老太太就夸上他了,“这孩长的真好看。”
小孩儿都是人来疯,被夸完更疯了,乐呵呵的蹦上沙发,跟季焰远凑到一块儿,吵吵着要选今天先玩儿哪个游戏。
来了孩子,家里更热闹了,贺蓝听着童童一口一个焰远叔叔的叫着,突然乐了,“对了,妈,这孩子也管我叫阿姨,我现在都跟你平辈儿了。”
沙发的一边是季焰远跟童童正拿着游戏手柄玩儿的不可开交,转角另一边是贺蓝陪她妈和姥姥聊着大闲天儿。
“我看焰远还挺能哄孩子的。”贺蓝她妈说起来。
“我也说呢,你看孩子来了就爱黏他。”老太太也点点头,又凑在贺蓝耳边小声问了一句,“小远这……能生孩子吗?”
贺蓝听完了这话直笑,“嚯,姥姥,你真逗,哪儿有男的能生孩子的。”
老太太觉得贺蓝回她的声儿大了,怕季焰远听见,赶紧抬眼看了一下,好在季焰远还正忙着跟童童打游戏,没顾及这边。贺蓝姥姥急的使劲儿拍了一下她这没听懂话的外孙女一下,又压着嗓子说,“你这孩子傻啊?!”
“你姥姥的话你听不明白啊?”贺蓝她妈也压着声音问,“你姥姥是问你,焰远这情况,能不能要孩子……”
“嗨,这有什么不能的啊?”贺蓝对着这两位瞎着急的家长,无可奈何的笑了出来,“瞧你俩这问的,我刚多大啊?这刚哪儿到哪儿啊?你们啊,这心操的也忒远了……”
“不是我们瞎操心,也就是你这没心没肺。”贺蓝她妈看贺蓝有意见了,也就没说别的。
晚上九点,贺蓝送完童童回家睡觉,又预备出去送她妈和她姥姥下楼。
“我跟你一起去吧。”季焰远转动轮椅,跟她们一起到了门口,贺蓝按了电梯。
“没事儿,你先去洗澡吧,我一会儿送完她们还得去超市再买一灯泡。我刚看那水晶灯上有一个灯泡是灭的。”贺蓝给季焰远比划一下客厅的水晶灯。
“我刚才没注意……我明天叫人来修吧。”
“就换一灯泡的事儿,自己弄就得了。”贺蓝把换灯泡这事儿说的不以为然。
季焰远听完,更觉得要陪贺蓝一起出去了。“那正好我跟你一块儿去超市。”
“那超市你进去又不方便,我去就成,你洗完澡等我回来。”贺蓝没多想,直接否了季焰远的意愿。
“恩……那好。记得带手机,带钥匙。”季焰远还是笑着提醒贺蓝。
“记着呐。”贺蓝晃晃手里的钥匙,胡噜一下季焰远的头发,“行了,我们走了。”
“阿姨,姥姥再见,路上小心。”季焰远说完,看着随之关上的电梯门,突然有点儿失落。他想努力尽一个男朋友该尽的责任,用其他方面弥补自己因为身体状况做不到的事,他不想每次都要贺蓝一个人揽下很多。
季焰远不愿意在贺蓝家人面前也显露这一点,可是刚才,似乎很明显的让她们觉得,正是他的残疾,贺蓝才会这么辛苦。
“蓝,一会儿回来还你给换灯泡啊?”贺蓝她妈问了起来。
“恩,反正又不难。”贺蓝走在她俩旁边,眼睛看着马路上的车。
贺蓝她姥姥是喜欢季焰远,可每次瞧见贺蓝围着季焰远忙前忙后的时候,老太太又不太舍得自己家孩子这么受累。
“换的时候可别摔着。”老太太担心的说了句,想来想去,她还是问了贺蓝,“小蓝,你天天跟小远这么住着,累不累?”
“这累什么啊?没事儿。”贺蓝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你俩到家给我打电话啊。”
老太太跟贺蓝她妈俩人互相对视一下,也不多说什么,叹了口气,冲贺蓝摆摆手之后上了车。
“你说这孩子是真不累还是假不累?”贺蓝她妈坐在车里,问出来。
“嗨,她要累了早就喊了,她就是没到真累的时候呢。”老太太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我就怕啊,咱这孩子到时候觉着真累了,又一个不乐意,把人小远甩了,我也是真心疼那孩子。我今天过去,小远还给我端水呢,我看着那样儿都悬,我赶紧把那杯子给接走了。我觉得小远这个,离了人照顾都不行。”老太太边说,边跟贺蓝她妈比划着季焰远单手转动轮椅的动作。
“贺蓝这孩子咱谁都管不动,不过最近跟焰远待一块儿,你不觉得她脾气好多了?”
“是好多了,可是谁说的准以后呢?她这脾气,全随你。”老太太一拍大腿,“这俩孩子啊,都不叫人省心。”
“下次还是我找人来修吧。”季焰远躺在床上抱着贺蓝,“刚才你吓着我了。”
贺蓝倒是笑了出来,“不就是灯泡掉地上碎了么。”
“可是灯泡掉了你跟着晃什么啊?我当时都让你吓死了,你还站那么高,我又扶不着你。万一……”
“呸,没万一。”贺蓝抱紧季焰远,“也就是你,老是多想。”
季焰远笑了笑,“贺贺,你喜欢小孩儿吗?”
“喜欢。”
“有件事……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你说……”季焰远犹豫了一下,继续开口,“你记不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我已经五年没试过跟谁……那个了。”
“当然记得啊,你当时还害羞了。”贺蓝回想起当时脸红的季焰远,忍不住又笑了。
可是季焰远却没笑出来,“医生跟我说过,我可能以后都不会有孩子了。”
贺蓝的笑容僵在脸上,静静的听着季焰远接下来的话。
“今天我听见你和姥姥她们说的话了……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告诉你这件事,这样比较好。”季焰远看了一眼惊讶的贺蓝,又把头低了下去,“对不起……我直到现在才说出来……我不是故意想瞒你,只是……”
“焰远,”贺蓝轻轻抚摸着季焰远的脸颊,“我又不介意这个。——更何况医生也只是说‘可能’,不是吗?”
“医生也说过,我可能不会再站起来。”季焰远苦笑了一声。“至今为止,也确实是这样。”
贺蓝钻到季焰远怀里,环住他的腰,“我偏不信。”
“你不信也不管用。上次咱不是试过了么?根本就不行,我连一步都走不了……”季焰远叹着气,他也不想把话说的这么绝对,可事实就是如此。
“谁告诉你现在不能走,以后也不能走了?”
“傻瓜,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如果有一天我可以再感觉到这两条腿,仅仅是感觉到,我做梦就能笑出来了。”季焰远无奈的感叹。
“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贺蓝喃喃的说。
“再发达也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以前也试过很多很多治疗方法,但是都失败了,我不想再失望,所以不如就这样吧……”季焰远轻吻一下贺蓝额头,“算了,我不该说的,睡吧。”
贺蓝靠在季焰远身边,什么也说不出来。虽然她也不曾想到那么遥远,但是想到也许季焰远真的再也无法站起来,她们俩也许也不会有个属于她们的小孩,贺蓝还是有种失落的感觉。
季焰远看着贺蓝安安静静靠着自己,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难过。就好像越珍惜的东西,就越怕失去一样。
他又打破了沉默,“贺贺,如果你会介意,跟我说……我不会怪你,也不会拴住你。其实有时候我觉得,迟俊扬说的也对,你有选择的权力,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你其实不知道我是这样的吧?”
“可是现在知道了我也是一样喜欢你。”
“唉……你……”季焰远接着说,“有些事情,你不在乎,不代表它不存在。”
“那我可不管,所以你也不许瞎想啦,你总说我什么都不在乎,可是这样不是反而更好?我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也不管其他的事儿。”贺蓝捏着季焰远的下巴摇了摇,“所以呢,小季啊,还不赶紧跟贺大师学学?你得看到这个世界的真善美……”
“呵,小孩儿,就会瞎扯,我可不学你,你这顶多就算二百五。”季焰远每次想要正经的跟贺蓝说点儿什么,都被她这样打断,“不过忽悠人的功夫倒是比那个谁厉害那么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