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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舍四百斤息事宁人 攘八千两道尽涂穷(1 / 1)

第一三九回/舍四百斤息事宁人/攘八千两道尽涂穷

过了三日之约,第四天头午,裴襄和甄窈回到涅阳馆驿,走进租用院落的正厅,见呼延克广身着常服坐于堂上,正和留守的朱令翔讲话,于是上前招呼,呼延克广起身说:“裴麟、窈娘,我正要离开,刚好你们到啦。日前,裴使君密令至荆紫关,征调一队边关探子潜行来涅阳,方圆百里之内刺探劫持刘瑄那伙外乡人行踪,据估计他们应该尚未远离。我是跟过来坐镇,落脚在西门里庆丰粮店,掌柜是宗荏将军本家。我来知会你们一声,有事情可以去庆丰粮店找我。”

裴襄不解:“娄婴、符濂的北大营近在咫尺,营里不乏探马,父亲干嘛要舍近求远,跑荆紫关去调兵?”

克广答:“小郎有所不知,涅阳本地驻军中多有当地子弟从军,所以一件事情只可使用一次,若是再用,只怕人还没离开驻地,消息已走漏到外人耳中,就谈不上秘密了。”

呼延克广离开后,甄窈迫不及待地问令翔:“王家没来信儿吗?”

朱令翔回答:“昨日谢县令遣人传话,说王家已经救出刘瑄,她本人安然无恙。最迟今天上午,王淙会派人运四百斤金子过来,补齐数目,然后我们再去通知鉴验师检验,一经验毕,即行押送至县衙钱库存放,随即办理产业过户,以免再发生什么不测之事。”

“那就好!”甄窈说着,走去案几前,拈起盘中的水果来吃。

裴襄问:“李爷爷如今还在县城里吗?”

令翔:“他回宛城了。走前交代说,只要王家把金子和人送来,我们就直接把黄金转交衙署,然后呆在馆驿,接下来事情不需我们插手。”

裴襄想了想,又问:“那三个活口现在都怎么样?”

令翔:“还绑在地窖。王澄鹤因为没加大刑,所以只是挂些皮外伤;另外两个就惨了,已经是少有人样!不过李伯走之前吩咐,帮他俩敷药治疗,维持住性命,宛城近日会派员过来,押解四人回南阳郡衙重审口供,想必是要对付王家。”

这时候,外面传入车马声,接着进来家丁禀告:王家人到了,车辆此刻已经放进院子。裴襄和甄窈前后跑出门外,见打头是一辆华丽暖车,衣锦褧衣、螓首蛾眉的刘瑄正从里面下来,立到车边,看她素颜上无喜无悲,目光静若止水,裴襄一时间竟忘了招呼。瑄子上前两步,双膝一曲,跪伏于庭院中间……

闲话少叙,没露过面的王澄鹤和五具死人给用四百斤金子换回去,裴襄同时承诺,他自己日后不再用抢劫介氏黄金一事攻击王家;杨家堡产业交割也在一天之内全部办妥,一时间尘埃落定。次日,裴太守派苗虔领五百军来县城提取人犯,他将士兵留衙门外,只带随扈十余人入内。谢县令接上峰签命,唯唯诺诺不敢违抗,只好令人去提案犯。等到囚车赶至前庭,苗都尉看见只有王澄奉一人在囚笼里坐着,铁索加身,另外一辆平板马车拉着三口薄棺,就质问跟过来作交接的典吏辛霈:“辛刑书,裴太守临行时交待是四名人犯,为何如今只有一个?”

辛霈瞥了眼在旁站立的县令,无奈拱手应答:“禀都尉,棺材内三具尸首便是。不敢隐瞒,他三人昨晚送过来时,就已经死了。”

苗虔一听大怒:“大胆!白昼还是活人,转眼就变死尸。明明是汝县与王家沆瀣一气,杀人灭口,事到如今还敢推诿抵赖。我看尔等是嫌命久长!来人,把——”

“且慢!”随着一声呼喝,文县丞自后面走过来,还有一群皂隶跟着,上前就把苗虔等人给围起来。文升阳一抱拳:“都尉请了,二犯是监前死还是监后死,查明不是难事。文某要禀告都尉:此案件是在本城发生,案犯亦乃涅阳县人,按我朝例律,合该先由本县审理,再将结果报请上级参议,所以,犯人你现在还不能带走。来呀,把囚车赶回去!”本县公人们一拥齐上,把苗虔的随扈都推过一边,拉起驾马就又返回后院监牢。

苗虔瞪圆眼珠,怪叫一声说:“好呀,我看你们不止违悖纲纪,私决要犯,还要以下犯上,惑众造反!来人,去门外传令,杀进院子捉拿反叛赃官!”

谢天玮面如土色,唬得说不出话。文县丞先拦住传令者,对苗虔说道:“请苗都尉稍安勿躁,荣我解释。文某秉承裴使君知遇之恩,尚未报效朝廷,又岂会造反?此番行事,本县今晨已经具本说明,快马往郡署递送!请都尉暂留县衙,静候太守回音。那时是抓是杀,全凭阁下如何?”

苗虔稍稍冷静了一下:“汝等抗命在前,叫我如何信你?”

“请都尉借一步讲话。”文县丞上前,拉着苗虔袖口走远一些,然后附在他耳畔低声说:“接下来言语出我之口,入你之耳——那三人是被裴家大郎裴襄俘获,刑讯口供之后死亡,当时裴襄也在场,内中缘由文某已具本上报。请都尉务必信任在下,估计不出今日宛城就会有回令送达!”

苗虔将信将疑:“那好吧,我就给你们一天时间,等郡署回令再说!”

午后申时,太守亲笔回令果然到了,委派一位与苗虔熟识的公人快马送至,告知案子移交涅阳县审理;招苗都尉即刻带兵返回,并付锦囊一个,路上拆启;同时,递给谢县令一封文书,着明日一早派人将五百斤黄金押送宛城,征入郡库。

苗虔走后,谢县令抹了一把冷汗,撇下文县丞回到堂上,使人找来新任县尉崔仝,以及心腹将官王奇,交代明早押送事宜,然后急急忙忙去见曾祖母。他在老宅门口被拦阻,先请到门房稍息,片刻功夫王尧出来,倍诉老祖宗感染上风寒,不便入见,有事可以代传。谢天玮迟疑一阵,一跺脚,也不加以解释就转身离去。王尧点手叫过二管家王财,让他去找当职远房侄孙王奇,打听一下情况……

次日早饭后,崔王二人领二百骑,押送一辆运金马车出南门,东去宛城,领军王奇命小校孙禄带五十人在前先行开路。崔仝建议说:“区区四五十里官道,一起行进比较好。”

孙禄不赞同:“还是派出前锋及断后来得安全。”又命另一校官白昶领五十人在后跟进,自己则与县尉引百骑,护着车辆前行。车到织女津,王奇让士兵慢下行走速度,与孙禄前队就此拉开距离;断后的白昶捂着肚子说:“哎呦,哎呦,我肚子疼,憋不住要拉屎。你们都停止前进,在此等我一会儿。”说完,下道钻进树林,找棵树后蹲下来。

中军大车行至黄花岗前,突然从岗后呼啦啦涌出两股人马,大约五六百骑,前面十几位头戴布板面具,上面勾画鬼脸,其他人都是巾帕遮面,他们手擎弓弩,一下子就把官军圈在中央。军士们慌忙拉出刀剑来,围住马车,王奇喊:“都稳住,不准动手!”

为首的大汉拿宽刃大剑一指,嘶哑嗓音叫道:“官兵们听好,都给老子下马,放下兵刃,否侧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王奇勒紧缰绳,应答:“私截军资,与反叛无二,要被抄家灭族。你们可得想清楚!”

首领汉子:“废话!我数到三就放箭!一,二——”

“等等,等等!”王奇连忙叫止,回头冲着胆战心惊的士兵下命令:“弟兄们,好汉不吃眼前亏,都下马,放下兵器!”带头下坐骑,拉出铁剑扔地上。有劫匪过来把所有刀剑收走,将官兵都赶入道南的河滩里,抱头蹲下。

俩面具人跳上马车,掀开盖布,用刀尖撬开其中一个木箱顶盖,抓起金砖朝首领示意:“没错,确实是金子。”

那首领在马上喝令:“把箱子全都驼马背上带走,别管那些官军。弟兄们,撤!”正自忙乱,忽然间哪里就响起三声号炮,从前方大路转弯处冲出一队骑兵,队首打着南阳军旗,旗下一将提刀纵马,却是宗悫,孙禄的五十兵随在最后也转回来。为首汉子大惊,急嚷:“弟兄们,快,往北走,进树林!”

众人急慌慌扎进林间,尚未跑进去多远,迎头便遭遇一轮密集箭雨,走投无路,又掉头后退,出树林撤回大道上,与宗悫的前锋交上了手。首领被十余骑簇拥着,惊魂未定,这时也顾不得金子了,又打马想向西逃窜,没跑几步,迎面再来一彪马军,呼延克广与陈唐两杆大刀居先,截住前路,裴襄和裘衹跨马随在队伍里。那首领眼见生路断绝,发起狠来,一挥大剑嘶喊:“弟兄们,今天不是鱼死就是网破,杀出去,杀呀!”

打树林里冲出来的,是苗虔率领的五百军,他按照锦囊所示,把队伍带至楝树坡南面三里的白羊岗,在林中拣一处隐秘洼地宿营,遣探子彻夜监视白清寨。若有队伍出寨子北走进入山林,就任其离开;若是南向,就自后暗随,闻三声信炮响再兜尾进攻。三路官军将这股劫匪团团包围,使宽剑的首领当先抵住陈唐厮杀,其他人围住呼延克广拼斗,想打出一条活路。首领还未战三合,坐骑就被军士从下面用钩镰枪割伤马脚,人与马都摔倒在地,大剑脱手,他滚身起来还想反抗,被四下里对准他的扎枪一顿乱刺,结果了性命,一兵上前扯掉面具,认出是王家长门老二王澄荣。只听那边宗悫横刀呼喝:“贼匪们听着,汝等已经无路可逃。现在不投降,更待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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