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回/高平镇买路凭奔界/丹凤铺毁哨卡闯关
申时,思贵轩一楼被屏风隔出的雅间里,一位三十左右岁男子由孔二郎领着走进来,恩珉与卡图斯起立,抱拳施礼。双方落坐,伙计上茶,孔二郎随即离开。男子打量一眼二人,开口道:“二位仁兄所急之事,讲来听听。”
恩珉又把编好的事情经过讲述一遍,最后说:“事若办成,在下愿出十五两金子。先付五两,事成再付十两。”
男子操起手,审视地看着屠恩珉说:“你二人住苗记车马驿,尚有两百余外国人随行,带良驹四百匹——这却是为何?”
看来此人调查过自己,恩珉答道:“这些人是雇佣来返程保护车辆的,到时候会有货物大车一百余辆到达;多出来的两百匹马是当初订立货款一部分。”
“你那货物都是什么?”
“主要是南方丝锦,苏绣蜀绣等上等布匹和生活用品,还有南海香料等北方奇缺物什。”
男子端起茶盏品茶。少顷,放下说道:“先付十两,事成后再付二十两!——明天你就可以拿到本镇官府开出的通行文书。”
恩珉扒耳边与卡图斯小声嘀咕两句,然后回答:“成交!”掏出一个小包搁案上,推给男子,然后吩咐跑堂将孔二郎也请过来,摆酒菜尽情欢饮……
次日午后,他们如约拿到高平镇治开具的通关文凭,文书上只写往长安城外武关镇去接取南来货物,而没说回到高平后再往北行的目的地,显然是打算着让他回程上再托办一次,再花一次钱!恩珉将文书收好,完成交割后,第二天一早启程,继续赶奔长安。一路顺利,四天后下午抵达城外。
恩珉先在北门外市街角落找一家偏僻车马驿安置下众人,自己拿着文凭上城门处问询。他说明情况,守门军告知,这么多马匹不能经过城里,需沿城外绕到东面,然后前行通过数处设卡,与带班首领商议定夺。今日天色已晚,只能暂且住下,明天接续行程。
来日一早,众人出发,从长安城外绕道东郊来到灞桥,向守桥官兵出示路凭查验,顺利跨过灞水,顺大道往东南奔蓝田驿,那里是长安守军的第一处设卡。沿途时有零散商旅南来北往,恩珉择一处荒凉处吩咐各人顶盔掼甲,打起警惕预防生变,朱晞桐也离开轩车跨马行进,解下套辕马匹随队带着,将车辆抛弃,然后来到卡子口。
恩珉找到守卡头领,递上文书,连带将一个金核桃一同塞过去。头领大略看一眼,也不多问,就爽快地开栏放行。沙河子哨卡也如此这般,没费周折,众人直抵最后一道关卡——丹凤铺哨卡。此地哨卡与先前所遇大有不同,当路设立两排一人多高的鹿角栅栏,隔断通道,排栏正中留只够一人通行的缝隙,内里有兵把守,靠北边有出口,通向军营。两处栅栏间距约五十步远,军士们居中巡视,内外分明,此布置是为防止有人冲阻。大家来到栏外,距离三十来步远立马等候,由恩珉和卡图斯下马,近前交涉。守军将官是一位参军,一见便知是行伍出身那种,正方脸短钢髯,带领一队三十余名巡逻枪兵徒步走过来,隔着栅栏接见二人,面沉似水,不理递上的金子,只将过关文凭抓过去扫一眼,又递还恩珉手里说:“近期多有南方密探打此进出,上头发话,结队出关需城守签押方可准过。汝一纸地方文书不足为信,回去吧!”
恩珉赔笑道:“上官,这返城办手续又需耽搁一天,明日便是接货日,今晚如果赶不到武关镇,便要错过交接,若因此贻误公事,回头族里家法实非我等能承受,还望上官体谅则个!”说罢一揖到底,起来时打袖中又掏出三块金锭,一股脑往军爷面前递。
参军退后几步,不悦道:“休做此无聊之事!你若实是接货,就派出几人前往,把货车领来,在此哨卡处交接也是一样!”
恩珉再解释:“出了哨卡,地界不甚安宁,若去人少,对方必有疑虑,那时未必肯前行犯险!”
如此一说,那参军倒是认可。他扫了一眼后面的萨尔马特骑兵,见他们盔甲兵器齐全,军容整肃,还都是些异域面孔,心里颇不托底,便开口道:“那这样,你们全体摘兵卸甲,交予哨卡保存。等接回货物后,回程上再交还于你。我另派一百士兵保护汝等前往!”
恩珉不禁与卡图斯对视一眼,恩珉赶忙说道:“前路难测,不敢劳军爷辛苦,还是我们自己来吧。”卡图斯则抬眼望向远端另一面设栅处打量,只见两道松树岗正中是一条狭窄的东向土路,被鹿角丫杈横断,中间也是只留一人进出之空,十来位军士立于前,不时来回走动。再外的两侧山岗顶端各立有木塔,高居松涛之上,是瞭望哨的位置;靠北岭松林边缘立营地,距此二百余步远,之前辟空场,乃演武操练之所;看那场地后的帐篷数量,顶多够住五百人。此刻接近晌午,营区一角冒出炊烟,袅袅升空。
参军听了回答,断然说道:“要么汝等空身前往,要么回返。再说都是废话!”说完回身就走。
卡图斯叹口气,看一眼恩珉,点一下头,屠恩珉回身向朱晞桐一招手。晞桐一直就留意着他俩与守将交涉,此时一见,便催马向前,伸手打马侧提出雕弓来,向头顶一举,示意身后,全体骑兵跟着摘弓抽箭,驱动坐骑逼近围栏。恩珉向闻马蹄声转回身来的守将说道:“族命难为,只好得罪了!”和卡图斯翻身跃上马背,各擎兵器在手,堵在缺口处。
那参军瞪圆双眼,怪叫一声:“哇呀,果然是奸细!——军士们,给老子截住他们!”话音未落,这厢已经隔着栅栏箭如雨发。魏兵万没料到这些人竟然如此大胆,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向官军下死手,一时遮蔽不及,被射倒二十多人,余下的连将官一起纷纷向远端跑走,躲避箭矢。
卡图斯喝叫:“把路栅拉开!”
有萨尔马特人抛出套索套住空隙两旁的鹿角,拨转马头往回拽,十余匹马齐心合力,将路栅口拉大,足够四匹马并排驰入。恩珉与卡图斯打头冲进栅栏内,赶杀魏兵。那参军自身边士兵手中抢过一把长枪,迎着冲至的屠恩珉就戳,卡图斯则带头撞开围堵,朝下一排栅栏口冲去。有军士敲起铜锣,瞭望塔上也响起号角,士兵陆续从营地里赤手空拳跑出来,查看状况。屠恩珉扬声道:“大家快速通过,不可恋战!”摆戟将敌将的长枪撇开,三招两式就将木枪杆截断,那参军见势不好,转身往旁而走,恩珉也不追赶。此时,萨尔马特人已经近隘,他们赶散护军,打头的如法炮制,又抛出套索套住丫杈,凭借马力往两旁分拽,把路栅拉倒,拖过一旁,空出中间道路,众人打马一冲而过。
魏军骑兵这时才从营地跑过来,亲兵牵过头领的五花马,参军一跃跳上马鞍,摘下独角铁槊大叫:“让肖副将整队自后跟进。其他人上马,随我追击!”
出丹凤铺行不到五里有一处高岭,道路自下绕南而去,岭上树木密实,上面正能遥遥望见哨卡。此刻在半坡林地边沿,一丛灌木后蹲着三个人,俱是猎人打扮,注视着下方骑士飞马闯关这一幕。其中一人就膝盖上摊开一两指宽纸条,写上两行小字;又一人摘下身后背着的布包放地上打开,里边是一个四方竹笼,他打开小门,从里面捉出一只灰鸽,把那人折好的纸卷塞入鸽子腿部捆扎结实的小竹筒里,封好,两手望头顶一抛,看着它南飞而去……
恩珉与卡图斯断后,距离追兵四五箭地远放马奔跑,朱晞桐匹马打头,双手控缰飞驰。不久,前方出现一座大的村镇,镇口旗杆上青旗飘扬,道南扎座营寨,有扛梭的民兵进出,可望见一些人注意到这个方向,指指点点,有人横梭走到路当中,大幅度摆动手臂,作势拦截。马匹离镇子口尚有百步开外,朱晞桐重新操起雕弓,奔跑当中拉开满月,引弦发箭,望旗杆顶部射去,雕翎过处,青旗应声坠落,吓退道路中间的民兵。晞桐插回雕弓,抬脚摘下大刀倒提于右手,马不停蹄,似一阵风刮过镇子口,冲入主街,萨尔马特人合成两路纵队,骑枪前指,随后跟进。恩珉入镇时,特意留心一下名碑,正是‘武关镇’。镇子不大,半炷香功夫就穿镇而过,魏军此时也追赶上来,快不足一箭之地,打头的魏将参军张口大叫:“兀那匹夫,还往哪里走!”
预知后事,请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