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照母亲安排,只怕二哥命不久矣。”李旭只能把事情说严重一点,才能让杨夫人重视起来。
“为何?你二哥出事,自有你母亲和杨府做主,难不成我们这几个长辈还比不上你一个小子?”杨夫人听闻,觉得李旭此刻自视甚高、不识好歹,也是有些怒气。
李旭摇摇头,反正没多指望杨府能全力相助,生气就生气吧:“不是小婿狂妄,只是家母和岳父岳母久居高位,行事向来光明磊落,纵有算计,也是大开大合,正义凛然。绑票却是江湖下九流所为,里面多少肮脏丑恶行径,想必各位长辈并不清楚。”
杨夫人不怒反笑,指着李旭说:“长辈不知道,你一总角小儿,却是了若指掌?”
李旭作揖,恭恭敬敬的回道:“小婿自是不知,但小婿清楚,若要以光正对肮脏,虽必胜,可代价总要付的。小婿不想二哥成为这个代价。”
杨夫人原本有些气恼的情绪平复下来,不管怎么说,李旭是为了救自家兄弟,哪怕行事专横了一点,也不能抹杀这份兄弟之情。不过不能让这孩子乱来,不然万一李家老二没救回来,老三又有个好歹,自己怎么向好姐妹交代。
挥挥手,杨夫人站起身来,说:“此事自有大人做主,定能将你二哥救出。既然惹恼了你母亲,当下却是不好回府,免得她被你气出个好歹来。去后院歇着吧,李府那边我自会派人知会一声。”
文秀和芸香端坐着,脸上的担忧不言而喻。宝儿则是在房内来回打转,急的跟没头苍蝇一样。自家少爷突然带三人来到杨府,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可少爷又没有交代,一时间三人慌了神,又不好出门打听,生怕惹出别的事端。正在三人忧心不已,如坐针毡之时,门开了,三人同时看去,原来是三少爷。
三人犹如见到主心骨一般,站起身来走到李旭身边,宝儿更是一把抓住李旭的手臂,眼看着就要哭出来。李旭拍拍宝儿的肩膀,然后示意让三人坐下。
“今日府里出了大事,二哥不知被谁绑了,至今不见踪影,只来了一封信,要李府出钱赎人。”李旭慢慢的说,稳定住声音,将实情道了出来:“娘一时盛怒,要出兵清扫救二哥,我不同意,被娘狠狠嚼了一顿,又让我回院,不准出门。于是我只好带你们来杨府暂避一时。”
“啊?”惊呼声此起彼伏,还好三个丫鬟知道分寸,没有太大声。
“文秀,方才事急从权,不得已踢了你,别介意。若稍等一会,只怕我们都出不来了。”李旭向文秀道了个谦,又说:“我们还有多少银子?”
文秀依然处于惊讶的状态,只是下意识摇摇头,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把桌上的檀木箱子推给李旭:“少爷,之前剩了七千多两,全在这了,全是银票,只有几十两散碎银子。”
李旭点点头,打开小箱子,把一大叠银票收了起来,散碎银子却只拿了一枚,约莫五六两的样子。之后直直的看着三个丫鬟,语气不容置疑:“若真是让母亲那般行事,二哥只怕凶多吉少。你们三个在这里住下,平日不要出府,闷了就在这后院散散步罢,记得对旁人敬着些。我得出去,想办法救二哥。”
听到这,宝儿和芸香两人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文秀毕竟大些,倒是没哭:“三少爷,二少爷自有大奶奶去救,三少爷何必亲身犯险,让大奶奶担心呢?”
李旭摇摇头,摸了摸宝儿和芸香的头,笑了笑:“你们信我吗?”
三人均点点头,宝儿更是点的用力,就连鼻涕都快被甩出来。
李旭站起身走到门口,正要开门,突然想起什么,又转过身子,笑着对文秀三人说:“对了,你们三人帮少爷办件事。有机会的话,帮少爷看看你们日后的三少奶奶长什么模样。”
走出后院,李旭来到马房,解下自己的白马,牵着马慢慢的走到后门。后门管事没见过李旭,于是上前询问,却知道是自家姑爷后,没敢多问,恭恭敬敬礼送李旭出了后门。
骑马走在街上,李旭有些茫然。虽然刚才面对杨夫人和自家丫鬟,李旭胸脯拍得震天响,可事情实在来的太突然,李旭完全没有任何头绪。过了好一会,李旭一拍脑袋,自己是个孩子,什么都干不了,还是先找个帮手再说。于是踢了踢身下的白马,向金陵城金吾卫卫所走去。
来到金吾卫卫所,李旭没有下马,门口守卫的军士一看是个小孩,便挥手驱赶。
“去去去,这里不是你一个孩子玩的地方。赶紧走。”
“叫王成出来见我。”
守门军士一听,气急败坏的准备上前教训一下这个小子,却不小心看到小孩身下的白马,马臀上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军马烙印,于是身形一淩,狐疑的打量了小孩一眼,又撇撇嘴,转身进卫所通报去了。
不一会,急促的脚步声想起,王成匆匆出得门来,一看,果然是李旭,当下一鞠躬:“见过李三公子。”
李旭却纵身一跳,下得马来,笑着对着王成说:“别别,小子这次过来,是想请王将军帮个忙。”
王成一楞,李家满门富贵,哪里需要自己帮忙,不过还是问了一句:“使不得使不得,王成现在只是一名小旗,当不得将军二字。李三公子尽管吩咐。”
李旭神情冷了一点,左右看了看,低声对王成说:“敢问将军可否和旗下军士跟随小子一段时间?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王成听闻,皱眉低头沉吟了一段时间,这才对李旭说:“还请公子稍等,王某这就去和兄弟们办个挂职。”
历朝历代,许多将军都喜欢安排麾下士卒给自己办私事,于是衍生出了挂职一说。上次王成欠了李旭一个人情,正好趁这个机会还掉,更何况李旭说有重谢,这谢礼必定不菲。王成自然乐得挂职出来跟随李旭办事。
李旭点点头,王成招呼门卒引李旭去门房坐着休息,自己则来到卫所的偏房办挂职。
一个时辰之后,李旭带着已经更换便服的王成及其五个下属,在城西的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让跟随的五个军士各自回房休息,李旭这才将二哥被绑架的事情告诉王成。
“此事我与母亲已定好计策,母亲在明,调兵大肆搜捕,打草惊蛇,而我则在暗中召集人手,打探消息,伺机救人。”李旭没有直言相告,只是说是母子两人的安排,反正王成也不可能去李府找张氏求证。
李旭说的有模有样,而且刚才在前往客栈的路上,一行人正好看到前军都督府的千户带着至少两千军士急吼吼的出城,所以王成并没有怀疑,点点头,问李旭:“李三公子,敢问要王某做些什么?”
李旭想了一会,说:“咱们手上暂时只有五个人,只能先搜集消息再说。今日养精蓄锐,明日我们出发去杭州府,沿路让几位军士四处打探消息。只是人手少了些,倒是可能有些辛苦。”
王成摇摇手:“这算不得什么,都是粗使汉子,只要吃饱饭,李公子可劲的差使便是。”说到这,停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只是有一节,若讲冲锋陷阵,战场厮杀,王某的这几位兄弟的确是把好手,可公子要的是打探消息,哥几个没玩过,不清楚里面的讲究。若是走漏了消息,岂不是耽误了公子的事情?“
李旭倒是胸有成竹,鼓励道:“此事不同往常,打探消息只是第一步,之后援救二哥,免不了有些杀人勾当,王将军麾下正好用得上。而且这次我们去杭州府,每日只行百里。五位军士四散开来,找客栈酒楼,农家庄户打探消息,为了不打草惊蛇,不必专门询问二哥行踪,我只要消息,任何消息,至于消息的鉴别,则是我的事情。王将军不必多虑。”
王成点点头,这样打探,的确不用担心会泄露消息,手下的军士也应付的来,倒是正合适。
李旭拿出五百两银票,交给王成,王成有些疑惑,李旭解释道:“烦请王将军待会出去将银票换成散碎银子,每位军士拿五十两,用作打探消息,另外二百五十两王将军收着,一是买七匹马回来,咱总不能走着去杭州府。我那匹白马太显眼,又有兵部烙印,不能带着。剩下的做这趟行程的盘缠。到时不够王将军再来寻我。”
王成明白了,见李旭没有多的指示,于是告辞出门,去票号换银子,李旭则躺在床上,整理起脑海纷乱的思绪。
对于王成,李旭还是防了一手。王成以为李旭是受张氏指派暗中召集人手。只要王成的家眷还在城内,王成便不敢起怀心思。
又想起此刻在杨府的三个丫鬟,李旭轻轻一笑。这三个丫鬟今日估计吓坏了吧。他们在杨府还算安全,杨府和曹国公府不一样,张氏可以打上曹国公府,却不会去找杨府的麻烦。
可是二哥被绑架一事,李旭现在还是毫无头绪,唯一算得上线索的是勒索信上的上山两字。说明此事应是山匪作为,不过也不排除是贼人故意转移视线。其实也相当于没有线索。只能看路上会不会有所收获。
想到刚才前军士卒的异常调动,李旭轻轻叹口气。私自调兵没什么,以爹娘的身份势力,又涉及到李家子嗣。李家只要给皇宫报一声,便不会有太大的麻烦,说不得朱棣还会让地方衙门帮助搜寻。
此次绑架的确太奇怪,不是为了寻仇,要钱却又不说时间地点多少钱,哪里像绑架,倒像是一场不为人知的阴谋。张氏这般大张旗鼓的清扫,很可能落入了设计好的陷阱。若真是一场阴谋,贼人一旦得逞,二哥死定了,李家可能也逃不出干系。退一万步说,即便让张氏找到了二哥,贼人依然可以撕票,然后从容逃走。
现在只能祈祷,绑架二哥的贼人真是为了求财。还好逃了出来,至少还有一丝希望。李旭庆幸着自己的选择。
劳累了一天,李旭的眼睛慢慢合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杨府后院,戌时,今晚没有月亮,却是漫天繁星。
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和三个丫鬟在走廊上玩投壶,此时在远处又跑来一个丫鬟,上气不接下气。
“小.......小姐,后院住进来三个丫鬟,听说是小姑爷府上的。”
小姑娘眼睛一亮,想了想,然后小手一挥:“走,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