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裳华也是认得两人的,正是刑部侍郎许慎思,和丞相家的千金。
隔得距离很远,季裳华看不清素琴的表情,却是莫名觉得素琴情绪不对。
不知道素琴和七皇子说了什么,素琴行了一礼,就抱着琵琶离开了。
“夫君,怎么了?”
女子见一直对她温言细语的许慎思突然对着前面一个人影失神,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夫君可是认识那位姑娘?”
这话不无试探之意。
许慎思一愣,随即揽着她笑道,“这样一个风尘女子,我怎么会认识她?”
女子明显不信,仰着头看他。
许慎思点了点她的鼻子,无奈道,“想什么呢,不过是看到她和七皇子在一起,觉得好奇罢了。”
女子笑了,声音如出谷黄莺,“众所周知,七皇子痴迷于音律,邀请一个乐姬来也不足为奇,只不过终究是急切了些,这样就等不及和人家讨论音律了。”
许慎思知道自己的妻子心思玲珑,面上只是淡淡一笑,没再开口了。
他的确觉得那个女子很是熟悉,刚才仔细看那个身影,想起来是春满楼的素琴。
若是以往,他自然是不将这些风尘女子放入眼中的,那次在春满楼,她只看见她低头弹琵琶的一个侧颜,没有看清她的全部面貌,可是不知道没什么,他觉得很是熟悉,以至于今日只一个背影就想起了她。
她和那个已经死去的故人很像……
见他又频频失神,女子摇摇他的手臂,“夫君,你又怎么了?”
“无事。”许慎思仍旧是笑意温柔,“宴会快开始了,我们回去吧。”
“可是……”他们刚刚来这里。
但是看许慎思的确心思不在这里了,便只能压住心中的疑惑,道,“好。”
她在自己夫君面前,向来是一个端庄淑慧的妻子,夫君不想说的不要问,就算想知道,也要自己想办法……
季裳华见人都已经离去,看了看天色,也就回去了。
回到宴会上,季裳华遇到了季鸿茂,说起来,父女俩也已经好久不见了,她微的施了一礼,“父亲。”
季鸿茂点了点头,“和老太君一起来的?”
“是,父亲。”
季鸿茂有些欲言又止,想了想,终于开口道,“裳华啊,你如今已经在周家住了两个月了吧,也该回家了,老太君虽然对你好,但毕竟你是季家的女儿,不好总是劳烦周家人,而且,时间长了,还会引起外人的议论,这样对两家的名声都不好。”
的确,季家的女儿不在季家,反而长住周家,传出去,还以为季家苛待了季裳华呢,更有甚者会说季裳华不懂事。
季裳华知道这就要让她回去了,难道还怕季裳华不认他这个父亲不成?
其实,就算季鸿茂不说,季裳华也是要回季家的,她淡淡道,“父亲说的是,只不过大概是年纪大了,外祖母总是想让我多留一段时日,所以我还要劝说外祖母同意。”
季裳华明明已经有了回去的打算了,却还是想给季鸿茂找些不痛快,是以故意这样说。
果然,就看见季鸿茂的脸色难看了许多,他嘴角隐隐抽搐了几下,明明很生气,可是看着季裳华语笑嫣然,却是半点气不起来,他只能道,“你心里明白就好。”
想了想他道,“再过一个月就是秋闱了,你们兄妹感情向来极好,你早些回去也可以照顾一下维之,让他安心准备秋闱。”
季裳华盈盈浅笑,“父亲说的是,不只是我,我相信父亲也会为大哥安排好一切的,毕竟大哥才学出众,又是季家的儿子,从小到大,父亲都为大哥付出了无数心血。”
季裳华心里明白得很,季鸿茂如今就这么一个有用的儿子,他对季维之的期望比任何人都高,就算拼了命也会培养季维之的,又如何不会在这关键时刻安排好一切防止好一切呢?所以,她才不着急。
竟是个软钉子!
季鸿茂一噎,今天季裳华是故意和他过不去吗?
季鸿茂气闷,沉吟片刻道,“我的确会为维之安排好一切,可是饮食起居我是插不上手的,女儿家细心,你有时间就多照顾些吧,只让他安心读书就是。”
话外之音就是,无论是季裳华还是季家如今得罪了不少人,再者,季维之才华横溢,众人皆知,难保不会有人起了坏心,用卑鄙的阴招害季维之。你季裳华不是聪明吗,自然要防患于未然。
原以为季裳华还要说出什么话故意给他难堪,可是没想到季裳华却是直接应下了,“是,父亲,裳华一定尽力而为。”
“那就好。”季鸿茂最后看了她一眼,就去和别的官员寒暄了。
宴会上,除了有歌舞助兴,三三两两的人聚集在一起的人亦是不少,唯有季裳华,独自一人行走。
想到方才季鸿茂得到话,她觉得有必要去提醒一下季维之,是以,便四下寻找着他。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在一处小轩见到了季维之,只不过,不止他有一人,他的对面好像是林祭酒和脸夫人,以及他们的女儿林琼箫。
见此,季裳华不便打扰,卡那了一会,就转身欲走。
可是,季维之却发现了她,惊喜道:“妹妹。”
季裳华无声的笑了笑,只能转过身,“大哥。”她缓缓踱步过去,多林祭酒夫妇施了一礼,“林大人,林夫人。”
林琼箫在这里陪着父母和季维之闲谈,一直处于脸红的状态,见到季裳华来了,就像是看到救星,她矜持一笑,“季妹妹。”
季裳华也露出了一个亲切的笑容,“林姐姐。”
林琼箫主动到季裳华身边,嗔怪道:“你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去找我了吧?前些日子我听说你生病,我想去周府看你呢,可是母亲说这不利于你安静养病,便不让我去。”
季裳华看看林夫人,林夫人只是对着季裳华充满善意而和蔼的一笑,没有言语,似乎很欣慰季裳华和林琼箫的关系如此之好。
季裳华心中一叹,看来这位林夫人也是位聪明人,晋王妃大张旗鼓的派人去周家看季裳华,她不可能没有听说,也必定猜到其中别有隐情,是以拦着林琼箫不去在哪个时候看季裳华。
季裳华拉着林琼箫的手道:“姐姐有这份心就行了,说实话,那段时间外祖母看我看的紧,就算是我想见林姐姐,恐怕还不行呢。好姐姐,可别生我的气。”
季裳华这话说的俏皮,几人都笑了,向来不苟言笑的林祭酒也露出满意的神情,好像真的很欣赏季维之兄妹。
林琼箫余光看见季维之望过来,连忙收回目光,心中竟然也有些紧张,她极力想让自己看起来镇静,便也打趣道:“让我等了这么久,想让我原谅你,也要看你有没有诚心。”
“那么……”季裳华故作思考,“我明日就亲自带着礼物上门道歉好不好?”
林琼箫用绣着梅花图案的帕子掩住唇笑了,“你当我们稀罕那些赔礼吗?”
“哦,不要礼物,那姐姐要什么?”季裳华故作为难道。
林琼箫下意识就脱口而出,“我什么都不要,不过我倒是听说,季家有一副仙山竹影图,你之带去给我看一眼便好。”
季裳华倒是没想到林琼箫居然会提这个要求,不过,林琼箫出身书香门第,她的才名在京都也是颇有名气,会提出这个要求也不算太奇怪。
季裳华垂下眼睛,想着该如何回答,这仙山竹影图么,的确是在她那里,只不过,这主人,就要换一个人了。
思及此,她微微一笑,计上心来。
季裳华看着季维之,眨眨眼睛,“这幅图,季家的确有,只不过却不在我的手中,你若是想看,需要经过它主人的同意。”
今日林琼箫提出这个要求,一是想和季裳华说笑,二是真的对这幅图向往已久,只不过之前和季裳华不好意思提出来,季裳华也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也不会知道她的想法。是以,方才也没有多想就脱口而出了。
现在看到季裳华说的这样神秘,她一时忘了别的,声音有些期盼,“哦,既然不在妹妹手中,那是在哪里?”
季裳眸中闪过几分狡黠,一本正经道:“在我哥的书房,你若是要看,可要请示我大哥的,如今大家既然能碰到了,我就帮你问问。”
季维之猛地回头看季裳华,那眼神似在说,怎么回事,那副图不是在你那里吗?
季裳华眼睛里盛满了笑意,似在说,大哥,我可是给你讨好佳人的机会了,你可要好好把握啊。
听季裳华提到站在对面的季维之,饶是林琼箫平日再如何从容,也不免脸上飞起两片红云,她低下头没有说话。
季裳华看着季维之,似笑非笑道:“大哥,你借还是不借,大哥一向心疼妹妹,不会舍不得吧,放心,林姐姐也是爱画之人,不会有任何损坏的。”
其实,季裳华的言外之音是,大哥既然爱慕林琼箫已久,自然不会舍不得的。
况且,如今林祭酒和林夫人都在,不如在他们面前表现一番,以他们的精明,怎么会看不出两人之间隐隐的情意?
林琼箫既心下紧张,又期待着季维之的声音,很是矛盾。
季维之看着自己妹妹的笑脸,莫名有些心虚,他轻咳一声,“妹妹说的哪里话,不过是一幅画而已,林小姐既然想看,拿去便是,就算送给林小姐也是可以的。”
季裳华乐了,大哥还真是不客气啊,一句话就将她的画送人了,果然,不但对林琼箫动了真心,人也傻了。
林琼箫连忙道:“季公子客气,君子不夺人所爱,同为爱画之人,怎么好据为己有,我只看一眼便好。”
其实,在季维之开口的时候她就后悔了,可是说出的话无法收回,只能继续接着说下去。
季维之也不好再说什么,“既如此,明日我就派人将画送到贵府给林小姐赏玩。”
“不必,不必。”林琼箫不好意思道,“我上门自取便是,怎好劳烦?”
季维之道:“这……”
可是还未发出声音,就听季裳华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届时我再季府恭候林姐姐大驾。”
林琼箫嗔道:“什么大驾?季妹妹可是学坏了,拿我开玩笑。”
以往季维之见到林琼箫,都是一副端庄得体的的模样,鲜少如今日露出小女儿的娇俏来,他竟是一时看呆了,唇角也不自觉的存着一抹温柔的笑来,就像是被眼前什么美好的事物迷住了。
林祭酒和林夫人一直看着这一幕,越听越觉得不对,好像正常的寒暄被季裳华带偏了,可是自己的傻女儿还浑若不觉似的只知道害羞。
又看到一脸痴迷的季维之,他不禁咳嗽提醒,当着他的面就敢这样看她女儿,当他不存在吗?
季维之立刻回过神来,对上自己老师不满的眼神,不由躲开了。
林祭酒看着自己的女儿,不禁在心中感叹,真是女大不中留,这才见了几面,心思就到了别人身上了,虽然季维之是个不错的年轻人,但是自家女儿也是宝贝,万不能轻易就嫁出去。
思及此,他对季维之不禁严肃了一些,“再过一个月就是秋闱了,可有把握?”
对着自己得到老师,季维之不敢不诚实,他实话实说道:“学生这次定不会让老师失望。”
林祭酒其实心中很是欢喜,也很是相信季维之的实力,但他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好,既如此,我就等着秋闱后的放榜了,希望你不是太过自信。”
季维之褪去了方才的羞窘,“是,老师。”
林祭酒点点头,“既如此,趁着宴会还未正式开始,我再考校你一下,看看这几日功课是否落下了。”语罢,就转身离去。
季维之自然相信林祭酒是真的要考校他的,忙跟上去,“是。”
季裳华:“……。”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方才林祭酒在转身的时候,季裳华分明看着他对自己笑了一下!
林祭酒一走,便有众夫人围了上来和林夫人寒暄,很快,就将两人隔绝了。
趁这个时候,两人便去了别处赏景。
“林姐姐,我有话要对你说。”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季裳华道。
林琼箫见季裳华的神色突然变得郑重起来,以为季裳华要说什么大事,问道:“有何事,妹妹直说便是。”
季裳华不打算拐弯抹角,如今大哥就要及冠了,而且马上就要金榜题名,当然是婚事越快定下越好,记得前世,季维之可是在秋闱得了会元,殿试得了第二名,被皇帝钦点为探花郎,当年琼林宴游街,那场景很是壮观呢,不知道让多少人艳羡,又迷倒了多少小姑娘。
只可惜,大哥风采卓然的人,竟然毁在了洛静瑶的手中。
是以,她直接道:“是关于我大哥的婚事。”
季裳华看着林琼箫的眼睛,很是认真。
林琼箫心下一跳,季维之的婚事?那应该是季家的事情,季裳华为何要对她说?可是虽然觉得奇怪,可是心中莫名的有些期待。
她面上却故作镇定道:“这是令兄的婚事,为何要与我一个外人说?”
季裳笑了笑,“难道林姐姐果真看不出,大哥早已有了意中人?”
意中人……
林琼箫心里咯噔一下,眼睛里的笑意也不见了,季裳华说的意中人是谁?她想知道,可是又怕季裳华口中的人不是她。
季裳华也不打算再和她打哑谜,“林姐姐应该看得出来,我大哥心里的那个人就是你,他可是早就对你倾心了,只是碍于不好意思,再加上未考取功名,所以不敢像林大人提出求娶罢了。”
竟然真的是她。
林琼箫只觉得脸上像火烧一般滚烫,不消说,她也知道自己的脸有多红。
“季妹妹,你……。”
然而季裳华却不打算拿放过她,继续道:“林姐姐,其实你心里也是心悦大哥的吧?”
林琼箫再次被季裳华惊到了。她不明白一个刚及笄的女儿家,怎么就这样不知羞的说出‘心悦’二字?可是,她也明白,季裳华说的的确是真的。
那个少年,她也是极为欢喜的……。
“裳华,我……”她到底是个女儿家,比不得季裳华重生过一次,内心已经很成熟的,可以轻易就说出这样让人害羞的话。
季裳华知道林琼箫的内心已经在动摇着,她笑着道:“既然你们互相喜欢,为何还不敢承认呢?大哥如今已经快要及冠,届时秋闱过后金榜题名,定然要成家立业的。”再有季鸿茂的谋划和周家的帮衬,季维之的前途不可限量。这是前世经历过的,季裳华才这样笃定的和林琼箫说这些。
不过她也知道,以林琼箫的人品,是不在意这些的,但是林祭酒和林夫人不一定不会在乎,凡是疼爱女儿的父亲,自然希望女儿嫁一个样样都好的夫婿。
季裳华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琼箫也不能只顾着矜持而不表态了,她低声道:“妹妹说的都是对的,只是我父亲那里……。”总不能她一个女儿家去提吧?
季裳华微笑道:“难道林姐姐真以为林大夫和夫人没有看出什么来吗?否则林大人有如何会在这个时候将大哥叫去考校呢?”
“父亲他竟然……。”林琼箫只觉得太不好意思了,竟然被自己父亲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了。
季裳华黛眉挑了挑,“婚姻大事,自然要父母亲知晓的,届时大哥向父亲说明去林府提亲,一切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林琼箫不说话了,敢情季裳华什么都看的清楚明白了。
“林姐姐,你觉得如何?”季裳华笑问道。
沉默了一会,林琼箫才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季裳华舒了一口气,“这就好了。”
林琼箫看季裳华一脸兴奋,忍不住也道:“季妹妹操心起自己大哥的终生大事也挺奇怪的。”正常人家的妹妹会管这么多吗?
季裳华的眸子染上点点光芒,“林姐姐这样说,难道是不高兴我作为妹妹太过操心大哥的私事?那——”她眼睛一眨,“以后就交给姐姐了,免得以后你嫌弃我这个妹妹抢了你的事情做。”
林琼箫脸皮薄,哪里经得起季裳华这样的打趣,她不禁有些羞恼,“一个姑娘家,怎么这样不矜持,小心我……。”
季裳华浑然不怕,“小心你什么?”
林琼箫跺跺脚,“小心我打你。”
说着,两个人难得没有了平日的淡然自持,打闹起来。
这时候的前方,出现两个人,不正是之前马车里那位故人吗?
只见她一袭紫色的华贵宫裙,上面是用金线绣成的大片大片的牡丹,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目的的光来,腰间一根紫色玉带,更显腰身楚楚,不堪一握。芙蓉如面柳如眉,鼻梁挺翘,唇不点而朱,一双杏仁眼黑白分明。头上插着金色海棠花步摇和各色花钿,当真是富贵逼人,气质雍容。
这不是别人,正是宁惠妃的女儿,长平公主。
看见季裳华和林琼箫,她本来应该转到别处的她停下了脚步,小声慵懒,语调悠长,像是可以装出的媚,“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季小姐。”就像是完全看不见林琼箫一般。
实际上这次她的确不是故意忽略,实在是她太恨季裳华了,一看就季裳华,几乎就气的要发抖,自然没精力注意其他人了。
两人立刻停止了玩笑,收了笑容相视一眼,然后上前行礼道:“臣女见过公主殿下。”
长平公主眼睛就像长在头顶上,勉强施舍给两人一个眼神,搔首弄姿一般拂了拂头发,“起来吧。”
“谢殿下。”两人道。
长平公主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她饶有兴趣的看了季裳华一眼,笑道:“听说几天前季小姐又病了?啧啧,果然瘦了不少呢?本宫看季小姐还是要养好身子为好,像这样三天两头的就病一场,即便再有人喜欢,时间久了,也会不喜欢了。”
这就是暗指晋王妃了。
季裳华有些诧异长平的话,今日她的冷嘲热讽和以往可不一样啊。
长平以为季裳华惊讶她如何得知她又生病的消息,摇摇摆摆道:“前几日,周家的人拿着老太君的帖子去宫中请顾太医,谁人不知呢?”
说到此处,其实她心中是有些不快的,季裳华也太命好了吧,不但有个处处为她着想的兄长,还有全心全意对她好的周家人,听说季裳华有些不舒服,急得跟什么似的,急慌慌的就派人去请顾太医了,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家里有个备受疼宠的表小姐似的。
季裳华恭敬道:“能得外祖母如此疼爱,是臣女之福。”
季裳华这话看似恭敬,可是长平却是觉得这是对方不将她放在眼中,她很想教训季裳华,但是迫于大哥的警告,她只能不甘愿的将这个想法压下去了。心道,以后再收拾你!
思及此,她只是笑容轻蔑道:“季小姐到底是娇生惯养,上有外祖母疼爱,下有兄长关怀,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呢,只是作为老相识,本宫也要好心提醒你一句,身为女子,还是收敛一点好,万不可恃宠而骄,不然这以后嫁人了没有娘家人宠着,可怎么办呢?”她发上步摇的流苏来回晃着,有两窜不小心缠绕在了一起,她随手拨弄开,“再者,相信再过不久,季小姐就会有嫂子的,在这样下去,是会惹人烦的,季小姐早晚要嫁出去,届时得罪了自己的嫂子,如何能安心的依靠兄长呢?”
好好的,长平怎么突然提起了他们兄妹得到婚事?季裳华倒是不在意她的,关键是季维之。
不是她多疑,只是季裳华向来和长平恩怨颇深,长平贸然提起季维之的婚事,难道是要做什么吗?是要拿季维之的婚事做文章吗?
她不想被长平看出自己的想法,淡淡笑道:“这个么,是臣女的家事,就不劳公主操心了。再者,臣女向来和兄长关系很好,臣女了解兄长,相信他的眼光,相信他定会娶一个知书达理的小姐做臣女的嫂子,怎么会故意挑拨臣女和兄长的感情呢?公主实在是多虑了。”
季裳华一直观察着长平公主的神色,发现她果然面色微便。
长平公主冷笑一声,“季小姐果真是伶牙俐齿,我不过是好心提醒你一句,你竟然反驳这么些话。罢了罢了,就当本宫多管闲事了。”
其实她快要气炸了,每每看到季裳华,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可是碍于形势,她只能先记下这笔账!等她嫁进季家,再好好和她算总账!她有自信,依照她的容貌和身份,等她过了门,定会笼络好季维之,届时她再挑拨这两兄妹的关系,让季维之厌烦了季裳华,看她怎么办!
其实,在萧承泽说起要她嫁给季维之的时候,她还是不乐意的,她虽然知道有季维之这个人,但是从未仔细看过他,谁知道他长得好不好看,人品又如何。再加上,他是季裳华的兄长,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可是萧承泽却是不容置疑的态度,让她好好考虑,总之联姻势在必行。
原本她正在宫中生闷气。因着今日的宴会便想出了散散心,可是却偶然见到了季维之,这才发现,季维之此人还真是不错,不但相貌气质出众,人也温和,尤其在见到他是如何对待季裳的,更生出了要将季维之据为己有的心思。
如果季裳华知道长平公主的想法,一定会震惊到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长平公主竟然打着要嫁给季维之的心思,这在前世都是没有发生的。
不过仔细想想,一切便想通了。
前世,季裳华自愿嫁给萧承泽,萧承泽自然不必再用季维之联姻。可是今生就不同了,季裳华对萧承泽避如蛇蝎,又有晋王妃的喜欢,几乎不可能嫁给萧承泽,是以,便只能从季维之身上下手了。
让长平公主嫁给季维之。一则,可以拉拢季鸿茂和周家,二则,可以掣肘季裳华。季裳华不是向来和季维之感情很好吗,可若是季维之娶了向来和她不对付的长平,季裳华在做什么的时候,就要考虑考虑了,萧承泽还可以通过控制季维之来威胁季裳华为他做事。
退一步说,就算最后季裳华嫁给了萧承佑,可是因着季维之,季裳华也不得不劝说掌握大权的萧承佑支持萧承泽上位。
这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季裳华这样想着,若是长平今日提起季维之的婚事真有联姻的意思在,那么这件事情就危险了,她一定要想办法阻止。
思及此,季裳华更加谦卑的模样,“哪里,公主也是一片好意,虽然有些地方说的不对,但是臣女还是感谢公主的。”
长平公主一甩袖子,转身道:“既如此,那本宫就先行一步了。”
就看见长长的裙摆迤逦在地,众宫婢簇拥着她离开了。
见长平彻底消失,季裳华才冷下了脸,“还真是不消停。”
林琼箫刚刚和季裳华承认了对季维之的心意,是以在听到季维之的名字时格外敏感,方才长平公主莫明提起季维之的婚事,她也稍感怪异,不禁蹙眉道:“裳华,长平公主怎么会与你突然说这些?”
季裳华自己倒没那么害怕紧张,但是怕林琼箫担心,她若无其事道:“长平公主一向不喜欢我,总是想办法打击我,不必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林琼箫见季裳华面无忧色,点头道:“那便好。”
……
半个时辰后,叶明朗风尘仆仆的赶来,先见过诸位皇子和太子,又自罚三大碗酒,像众宾客道歉,众人都像叶明朗恭维一番,也就回到席位上了。
前世今生加起来,这也不过是季裳华第三次见到叶明朗。
叶家和周家宁家宋家一样,同样是当年扶持皇帝登上皇位的功臣,也很受皇帝重用,还纳了叶明朗的妹妹为妃,也就是七皇子的生母。
但是这些年叶明朗一直子承父业镇守东南,很少回来,是以,这次回京,也是一件轰动大凉的事了。
季裳华猜想,而今日的宴会叶明朗姗姗来迟,是被皇帝召见了吧?至于君臣之间说了什么,只有彼此知道了。
彼时,歌舞乐声已起,三十名舞姬身穿轻衣薄纱,扬着长长的袖子在台子上翩翩起舞,各个都是身段妖娆容貌姣好,俯仰之间,让人心醉。
而另外一边的塔子上则独坐这一个素衣女子,正怀抱琵琶弹奏。众人只见,她容貌虽然不及那些舞姬妖媚,却也是清雅动人的,有种‘濯清涟而不妖’的感觉,虽是风尘女子,仿佛不堕红尘一般,明明身处青楼,却好像干干净净,不染尘埃。
此刻,她正怀抱琵琶,低眉弹奏,虽然在笑,可是总感觉她眉间有一缕抹不开的愁思,琵琶声声,好像在诉说什么故事,很容易就让人产生共鸣。
一开始曲调十分和缓,慢慢变得缠绵低沉,但是到最后声音却是一下子大了起来,且越来越急切,出身行伍的将军只觉得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而文人墨客,却是觉得有一种苍凉感,隐隐揪心。
身为闺阁小姐,季裳华也是学过琵琶的,只不过却是不精通,她也不得不赞叹素琴技艺之高超,令人叹服。七皇子精通音律,连他都赞不绝口,素琴的技艺不必说也知道不会差的。
果然,就看见七皇子痴迷一般看着素琴弹奏,再加上素琴的容貌,其他人仿佛已经沉迷其中了。
只是,没想到徐慎思也在其中,但是他沉迷的不是素琴的琵琶声,而是那张和故梦相似的脸。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素琴怎么会和故梦长得那么像,他是亲眼看着素琴死的……
是,他是亲眼看着素琴死的。
那一晚,故梦不知从哪里得知了他正在归云阁和人应酬,便在门外等着,他出了归云阁,看见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着实吓了一跳,他想着如往常一样,哄哄这个女人就行了。
可是,故梦来寻他却是别有目的,她竟然异想天开的要他带她走?他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故梦是没睡醒吗,竟然异想天开提出这个要求。他好不容易摆脱以往的身份混到如今的位置,如何会抛弃一切和她一同离开,简直是白日做梦!
所以,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他记得当时故梦哭了,哭诉当年她为她付出的一切,质问他何以如此狠心、狼心狗肺。他当时只觉得难堪,然后是愤怒,就大吼出让她去死。当时故梦是怎么做的?他记得她当时很是平静,流着眼泪笑着说:“好,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付出了,你害了我一生,希望下辈子我再也不会遇到你。”
然后,就抱着她的琴跑了。
不知怎么,他听到她这句话,心里似竟被什么揪住一般,生痛,犹豫了一会,便追了上去。
可是故梦却上了一辆马车,他不敢耽搁,便骑着马追上去,最后,追到了一处悬崖,故梦没有言语,只是小,他甚至来不及开口劝阻,她就跳了下去。
当时,他是亲眼看到了,那么高的悬崖,掉下去一定会殒命,所以,他可以肯定,眼前的素琴只是和故梦长得像而已,真正的故梦已经死了。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就让他偶尔回以一下往事吧,故梦就安心去吧。
只是,如今他看到那样一张相似的脸,一个抱着琵琶而不是古琴的女人,他到底是产生愧疚了,可是,他却不会后悔……
见徐慎思一直心神恍惚,身边的夫人道:“夫君,你今日是哪里不舒服吗?为何一直魂不守舍的样子?”这样说着,便也看向台子,也发现了这就是之前在后花园看到的女子。
不过是个青楼女子,七皇子欣赏她也就罢了,怎么自己的夫君也这样的表现。
徐慎思微惊,怕夫人看出什么,连忙笑道:“没什么,不过是很少听见会将一首琵琶弹的出神入化的人,便也觉得奇特。”
女子狐疑的看看他,终究还是点头道:“原来如此。”
徐慎思的手心起了粘腻的汗珠,紧紧握着,笑道:“夫人,一会你先自己回去,我和二皇子还有事商议……”
这边的动静,季裳华是注意不到的,她也和周家人坐在一起,欣赏歌舞,身边坐着的则是周婉颐。
今日周婉颐可是特意打扮了一番的,目的是什么,不问可知。
可奇怪的是,自从周婉颐坐下,一直都是在坐立不安,好像身上有刺一般。
冯氏看见了,皱眉道:“婉颐,你怎么了?”
周婉颐急的额头冒汗,“娘,我身上和脸上好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