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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同心芙蓉(1 / 1)

沈令玥将宣义公主送走后,重新回到雅间,乔娘子听她说要去宫里参加七夕宴,忙将店中压箱底的东西拿出来,供她挑选。

她给自己和公叔苹各挑了一套首饰,挑好后,并不回家,而是去了陈府。

公叔苹听她说完刚才之事,笑道:“莫非你为了打探宣义公主的事,才拿着这套首饰来贿赂我?”

沈令玥忙解释道:“怎么会?昨日你跟我送请柬时,我就想好了,我们一人一套,今天不过是凑巧碰上她了。”

“算了,暂且饶过你这一回。”她理了理衣袖,凑近沈令玥,轻声道:“说来,宣义公主与薛家也是有亲的,她母亲原是高宗时的萧妃,同为兰陵萧氏,她是正统的嫡系,而萧敬却不是什么正经兰陵萧氏,不过是同出一地的同姓人罢了。”

“初时,萧妃以姿色为帝所喜,骄横善嫉,飞扬跋扈,将上面那位得罪死了,所以等上面那位被封为后后,她与元后一同被贬为庶人,没多久就被绞杀了。余下宣义公主和她的四兄许王,她被幽禁于掖庭,年至三十岁未嫁,还是先太子仁慈,奏请高宗为她选夫,如此她才离开掖庭,嫁入薛家。圣上登基那年,她唯一的同母兄长许王被赐死,自那之后她再未现身,想来这几年她的日子并不好过。”

“我很少与薛家打交道,你也知道,我那长孙舅父家就是被萧敬所害。之前听人说过,薛家最风光得意的就是小萧氏,薛家一直是她在打理,前几年还想将二房庶长子过继到她名下呢,后来应该是你那薛郎子出现了,才作罢。”

公叔苹想起这些年动辄得咎、被斩杀殆尽的李氏宗亲,不由的叹息:“本是皇家金枝玉叶,谁曾想会有这样凄惨的遭遇?”

沈令玥将那张扬肆意的庶女,与内敛凄苦的宣义公主相比,不免也跟着感慨唏嘘。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七夕那日一早,薛宗平习武回来,见沈令玥正在掬水洗脸,她的面盆里放满了五颜六色的花瓣,他皱眉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沈令玥抬头笑道:“我听表姐说的,今日用七色花水洗脸,可以永葆青春。”

薛宗平不屑回道:“无稽之谈。”

他走到榻上继续翻看她的《三略》,心中越发不快,他好不容易休假一日,她却要去参加什么劳什子乞巧宴。

沈令玥洗完脸,带着众侍女进入内室,等薛宗平的书看了一半,她还未出来。薛宗平放下书,向内室走去,见她被侍女团团围着,正与白芷商量佩戴哪个步摇冠。

沈令玥见他过来,不等他抱怨,率先言道:“你先吃饭,不用等我,我还需要一会。”

说完,她不再理他,点了一个五凤含珠步摇冠,白芷试着给她戴上,沈令玥对镜瞧了瞧效果,不甚满意,她从镜中看到薛宗平还在,转头问他:“好看吗?”

薛宗平很认真的打量了一番,面施薄粉、眉黛青颦、翦水秋瞳,看着甚是美味。他压下想咬她一口的念头,也不看她那高髻云鬟,只盯着她的脸回道:“那日你头戴牡丹的模样最好看。”

沈令玥知道他说的是哪一天,想到那日的荒唐,她扶着步摇,嗔怪道:“那日不过是阿元玩闹,给我戴上的,如何能在宫宴上如此妆扮?”

说完她转过身,让白芷取下步摇冠,继续试其他首饰。

薛宗平稍站片刻,转身出去,等他折回时,手中多了一朵饱满鲜艳的粉莲。

他挥退侍女,将莲花放在镜台上,为她摘下满头的金钗玉梳,将荷花插入高髻,看了一眼她的首饰匣,对她道:“第三个玉栉,递给我。”

沈令玥取出里面的云纹白玉栉递给他,见他用玉栉将莲花固定在她的发髻中,一手扶着莲花,一手扒拉她的首饰匣,金属与玉器相撞,发出悦耳的叮当声。

她一瞬不瞬的看他认真专注的为她挑玉钗选珠花,眼中不由得泛着点点星光,她唇角上翘,眉眼微弯,看他为她忙活,仿似又回到了新婚之时,他为她绾发描眉的美好时光。

等薛宗平忙完,示意她看,沈令玥将目光从他脸上移至镜中,见他选的都是玉器珠宝之类的头饰,和荷花相映,真的是娇花照人。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脸颊微红,再回头时,他已向外走去,还不耐烦的唤她:“快来吃早饭吧,再不吃就晌午了。”

沈令玥见没人可以炫耀,只得老老实实起身跟着他去外室用饭,吃饭时甚是殷勤的为他安箸夹菜,还频频念叨着让他多吃些,薛宗平只低头吃饭,并不看她。

午时一过,公叔苹乘着马车过来,沈令玥随她上车,留下薛宗平一个人在家生闷气。

九洲华池是皇家园林,依谷水而建,池中有数座岛屿,极似东海的九洲,因此而得名,它占地十顷,水深处有丈余,鱼翔浅底,鸟掠方洲,奇花异卉罗植,姹紫嫣红,锦绣富贵。

沈令玥随着公叔苹自东门而入,一路奇花异草、亭台楼阁、碧水莲池,美不胜收。

此时高大宽阔的千步阁里,已来了很多年轻娘子们,她们或聚在一处游戏,或跪坐在案前吃酒说话,公叔苹拉着沈令玥和相熟的人打招呼。她们多数都见过沈令玥,见她酡色大袖薄衫、头簪鲜花,顿觉眼前一亮,直夸她妆扮别致。

公叔苹拉着她,低声道:“你太不厚道了,有这么新奇的妆扮却不告诉我,还跑去给我送金银首饰,是嫌我还不够俗吗?”

话是这么说,今日她们倒很默契,都没有用沈令玥那日挑选的首饰。

沈令玥自然不会告诉她这是薛宗平的手笔,只笑道:“是阿元闹着玩时给我戴的,我瞧着好,今日就直接梳了这样的发。表姐莫怪,改日我让瑾玉阁做几个大的绢花,给你送去,算是赔礼,可好?”

公叔苹又要求道:“要逼真的。”

沈令玥挽着她的手,连连点头:“必然比真的还真!”

公叔苹这才满意,不再与她计较,带着她席地而坐,案上摆满了鲜嫩水灵的时令瓜果和宫女做的样式繁多的乞巧果,两人边聊天边吃果子,时不时有人过来与她们打招呼。

约半个时辰后,内侍尖利的声音响起:“紫微公主到。”

阁中之人皆起身,沈令玥抬头看向门口,见一位三十多岁的女郎裙裾摇曳,缓缓走来,阳光照在她精致的脸上,仿佛金粉闪闪发光,金簪螺髻配着霓裳绛紫裙,尽显雍容华贵、大家风范。

等她走到主座,娘子们向她行礼,她还礼,请众人入主座。

紫微公主扫了一眼在座之人,在沈令玥身上停留片刻后离开,待看完在场之人,她皱眉问道:“二姐来了吗?”

宫女半晌才反应过来,忙回道:“回公主,宣义公主来了,应该是嫌阁中憋闷,刚来没多久就出去了。”

紫微公主这才松眉:“去将她请来。”

宫女应是,快步走出千步阁。

紫微公主眉眼挂笑,看着沈令玥问道:“苹娘,我瞧你身边坐了位精致人儿,可是你那南方来的表妹沈娘子?”

公叔苹笑道:“表姨好眼光,她就是我表妹沈季琮。”

公叔苹的阿家是长孙家的嫡女,所以仔细论来,紫微公主确实是她的表姨,只是皇亲国戚众多,能以亲戚关系唤她的寥寥无几。

沈令玥跪坐在席上,向紫微公主行礼:“妾身见过公主。”

紫微公主点头:“我常听人说南方富足,今日托苹娘的福,见到了南方首富,果然非常人可比。你与我们这些久居深宫后宅的人说说,南方是什么样的?你家又是如何发家的?”

沈令玥笑着说了些南方风土人情,又讲了她遇到的一些趣事,众人听得津津有味。

有个红衣娘子问她:“太祖时,邹家巨富,可将终南山的每株树上都挂一匹绢,你家比之如何?”

沈令玥略一思索,笑着回道:“山上树木有数,而绢无数。”

见众人皆惊诧的看向她,她继续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大周商人之所以能如此富足,是因为大周强盛、长治久安,遂并没有什么可炫耀的。”

女帝登基后,改唐为周,所以正式场合大家皆言大周而非大唐。

紫微公主听了只淡淡一笑,等娘子们议论的声音落下,她指着沈令玥头上的荷花问道:“你这样的装扮我倒是头一次见,稀罕得很,可许我借花献佛,赏众人一朵花,与你争艳?”

沈令玥回道:“自是求之不得。”

紫微公主招来宫女,让她去采花,却听武凤仙笑道:“且慢,表姑,既然你开口了,何不放我们自去采花?”

紫微公主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终是笑道:“也罢,今日七夕,就依着你。今日的斗草戏改为斗花,谁赢了,我就将圣人赐给我的四叶佛像八棱镜赏给谁。”

娘子们马上欢呼起来,却听紫微公主又道:“但有一条,每人只许摘一朵花。”

她们高兴的应道:“自然。”

紫微公主对贴身侍女道:“招儿,快去将圣人喜欢的花收起来,莫要被这帮俗人毁了。”

招儿笑着应是。

宣义公主随着宫女进来,她寻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周围之人也似未看见她一般,唯有紫微公主笑着向她招手:“二姐,你来这里,我们坐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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