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三贯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如果换尸失败，整个破庙空间连同聚阴坛形成的鬼域将一起荡然无存。所以他抱了必死的信念，对什么都显得无所谓。
我不这么想，我对蒋三贯说以李宏次的精明，他怎么会亲身赴死地？
蒋三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李朝阳也想不到他自己会死。活着的李朝阳就是李宏次的弃子，他试图制造车祸的事情败露，李宏次不再护着他，所以被蒋瑶琦轻易地除掉了。李宏次背后还有个人，谁敢说李宏次换尸不成就不是别人的弃子呢？
蒋三贯的话不无道理。一个人不管看起来多么风光，多么能呼风唤雨，在更厉害的人或势力之下，都难免成为弃子。
我俩正说着话，阎小米飘然进来，红绫绕松散地从她胳膊下绕过，在双肩上飘飘扬扬，使得阎小米看起来像一个刚刚降临人间的天使。阎小米现在是苏甜甜的模样，蒋三贯不认得苏甜甜。他认得红绫，看见红绫激动地叫了一声。
红绫不会说话，两端飘舞得更加晃眼。
蒋三贯欣慰地笑着：“老天待我不薄，临了还能在这种地方见着老朋友一面，除了小烟，当年的老朋友都聚齐了。”
阎小米切了一声：“这老家伙，你想所有人都来陪你死吗？”
蒋三贯一愣，随即回过味儿来：“是啊，是啊，这么说来我巴不得你们都不来才好。”
阎小米走到蒋三贯跟前，嘴里说着算你有良心，伸手抓住伸到墙外的铁链使劲一拉，就把铁链那一头从墙外拉了进来。然后对蒋三贯说：“墙外作插销的铁棍被我拔掉了，现在你可以戴着这铁链活动了。能不能逃过这一劫，看你的造化。”
说着飘然出了屋外。
蒋三贯贫嘴道：“姑娘，也看你的造化，你们能逃过，我必能活下去。”
然后蒋三贯后知后觉地问我：“刚才那姑娘就是你表妹？”
我嗯了一声。
蒋三贯疑惑了：“你表妹看起来不像个普通人。”
我默不作声。外面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一辆宝马车开到门前。蒋三贯连忙将铁链的一头塞进墙壁原来的缝隙里，并示意我躲起来。我腾身闪到墙壁外面。
隔着穿铁链的那个小洞，我听到李宏次说话的声音：“蒋哥，兄弟我来看看你。你说这次我能成呢还是能成呢？我看蒋哥也希望我能成，我能成的话你就能多活两天。我当然也非常非常希望蒋哥能多活两天。”
蒋三贯冷笑了两声：“你不能成的话，会和我一起过三年。”
李宏次忙说道：“不，不不，我哪敢跟蒋哥一起过三年。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地下有个暗道，有一多半被封死了。但还有一截连着地下八镇棺的空间，那个暗道，是不受破庙消失的影响的。那是设计破庙空间的高人留的一着后手。有人在破庙与世隔绝时，从那暗道里逃出去过。”
李宏次怎么知道有人从那里逃出去过？我更加确信他背后的那个人就是活尸少女。
李宏次得意地笑着走了。他把大宝马开到了大殿前，按了两声喇叭。我穿过墙壁出现在蒋三贯跟前，问他我们要不要一起过去看看。蒋三贯苦笑了一下：“我这走到哪儿都响当当的，到不了跟前就得被他发现。”
我离开蒋三贯，一个人悄悄过去躲在暗处观察。大殿里亮起了烛光。阎小米也被抬下了破桌子，阎小米被绑得看起来就像一个粽子。和那些女孩儿站在一起。有人拿了黄纸铺在桌上，有人用针把那些女孩儿的手指刺破，血滴在一个碗里。
李宏次拿了个毛笔，蘸着碗里的血在纸上写着什么。那应该就是蒋三贯说的生死契约。写完后李宏次还用嘴吹了吹，待稍干些拿近蜡烛就着火苗烧了。
然后八个灵魂带着八个女孩儿走到那个有暗道的偏房。李宏次和那个给女孩子们洗澡的女人走在最后面。等他们下去一会儿，我确定外面不会再有人来，才小心地从那偏房下了暗道。
我躲在暗道里面观察着这伙人的动静。八镇棺中间的空地上，埋着那个聚阴坛，坛子半入土。这个地下空间里除了刚进来的那些人和灵魂，还有八个黑西装。这八个黑西装是活生生的人。
这个蒋瑶琦的日记里描写的并不怎么大的空间，现在变得特别大。大到没人会注意到，一边还有个小小的通道。那个通道的前面，站着一排骷髅。
李宏次强调，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任何人一定不能动那骷髅。只要碰一下那骷髅，整个地下空间就会坍塌，顶落地陷，泥水会把这儿完全塞满。
李宏次讲的真真假假，不知真相的人在这种境况下无法选择不相信他。更别说那些人还都是他的手下。
我看到那些骷髅排在那小通道前，心里也凉了半截。李宏次对蒋三贯说那是设定破庙空间的人留的后手，是唯一能够逃命的机会。这个我信，蒋瑶琦日记里说嗷嗷他们就是从这通道逃出去的。
但李宏次还说了，那些骷髅不能动。记得蒋瑶琦日记里说，嗷嗷他们在从暗道出逃的路上碰了那骷髅，结果从骷髅阵开始一路顶塌地陷，水往上漫。那就是说这个后手已经被使用过一次，大半的生路已经封死。如果李宏次换尸失败，逃进那个通道又怎么活下来？
逃进通道势必会碰到骷髅，碰到骷髅整个通道就会毁掉，那逃到通道里的人还能往哪儿逃？
还有那个聚阴坛，如果李宏次始终没有放弃，怎么能在破庙空间消失前把它带出去？破庙空间消失可能是瞬间的事情，不管是我还是阎小米，都无法在这么远的距离一瞬间把聚阴坛转移到通道里去。
我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就是李宏次换尸失败了，他会自己带着聚阴坛逃到那通道。在这个空间毁灭后通过聚阴坛制造一个通道逃到外面去。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种可能。
但是现在，我无法将我知道的情况告诉阎小米。
李宏次和那女人走到一口棺材前。那女人手搭在棺材上，嘴里叽叽咕咕念着听不懂的话。念完之后退开。一招手示意四个黑西装把棺材盖揭开。
那四个黑西装走到棺材前站定，一人守住一个角。他们双手紧贴在棺材盖边上，合力把棺材盖朝一边推去。
棺材盖还没推动，棺材里突然传来咚咚的响声。四个黑西装吓得呆在那儿。棺材盖里紧跟着有响了两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踢打棺材。
李宏次和那女人分别取出一张符拍在棺材首尾两端。里面的动静停止了。李宏次沉着脸喝那四个黑西装抓紧动手。棺材盖被移开了。棺材近前的几个人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然后我看见一个漂亮的古典女子，活生生地从棺材里坐了起来。这女子的美无法形容，仿佛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美得有点儿不真实。
对，就是这种感觉。太美了，美得有点儿不真实。
李宏次和那女人快速动手，又把两张符贴在了古典女子的前胸后背上。那女子安静下来，她睁开了眼睛，眼神有些迷茫地打量着在场的人。
李宏次挥手命令黑西装把古典女子从棺材里抬出来，另外有人把阎小米丢进棺材里去。棺材盖子随即被合上。阎小米被困在了那口棺材里。而被抬到棺材外的那女子开始嘤嘤地哭泣。李宏次和那女人对视一眼，眼神里满是疑惑，这八镇棺看起来也没多厉害。
我这时候已经听出不对劲了。这哭声不只是那个古典女子的，好像这整个地下空间里，到处充斥着一群女子的啜泣声。另外的黑西装以及那些鬼魂纷纷看向离自己最近的棺材。另外七个棺材里都有女子的哭声传出来。越哭声音越大，听起来也很悲惨，撕心裂肺。
接着棺材里传来咚咚的声响。这响声很激烈，像是有什么东西急着立即从棺材里爬出来。
李宏次与那女人忙着到处贴符。但所有的棺材盖被一下一下的顶起。这过程持续的时间很短，很快就有七个裸－体女人从棺材里坐了起来。坐起来后立即就跳出了棺材。朝着离她最近的人奔袭过去。那个一开始被抬出八镇棺的女子，也凶猛地加了战斗。
最要命的是，阎小米所在的那口棺材也开始响起来。只响两下便碰地一声被阎小米一脚踹开。阎小米从棺材里跳出来，出来之后便和另外七个女孩儿站到一块儿，木然地看着这场战斗。
八个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这会儿如野兽一般凶猛。这下可乱了套，整个八镇棺附近打成一片。整个地下空间，跟着一抖一抖的。仿佛随时都能挤成一团。
这时我听见铁链的响声。回头往身后看了看，蒋三贯正蹑手蹑脚地从上面下来。由于现场一片混乱，没有人注意到蒋三贯弄出的动静。
奇怪的是，那八个古典女子并不攻击被带来的八个女孩儿，像约好了似的。